趕車的奴僕懂禮的下車抱拳,向幾個坐在綴滿梨子梨樹下的老頭老婆子問道︰「請問李大藥師家在何處?」
幾個老頭老婆子都站起來了。
胖胖的老頭子激動的問道︰「你們是不是找晶妹子?我帶你們去。」
另一個老頭子好奇的問道︰「你們是來找她求藥,還是來報恩的?」
前兩天潭州書院的大醫師派兩個醫徒來向李晶晶求藥,帶了好多的禮物。
兩個醫徒坐得兩輛馬車跟眼前四輛馬車一模一樣。
奴僕笑道︰「我家主子來找李大藥師有要事商議。」
「你們是去李家。我們橫豎呆在這里無事,帶你們過去。」幾個老頭老婆子都走在前面帶路,四輛大馬車跟在後頭緩緩行入李家村。
一路上十幾個細伢子、細妹子圍上來問,听說是去李家,都自告奮勇的要帶路。
車里坐著的洪博士一家听到村人爭先恐後的帶路,都在心里暗贊李家在曲家村名聲好聲望高。
洪府跟王大醫師的馬車都是書院統一配制,是以一模一樣。
再過四日就到仲秋節,李家人為了迎接李炳歸來,每天把家里打掃的一塵不染,廚房里堆滿吃食、果子。
曲氏天天一早就讓賀氏幫著梳起漂亮的發型,戴上金釵,穿著華麗的綢裙,而後坐在院子的桔子旁無比期盼的等待。
今個竟是等來了貴客,她瞧著洪博士年邁的爹娘、洪博士夫妻及洪博士兩個兒子,全家傾巢出動,坐了幾個時辰的馬車來到偏僻的曲家村,心里對洪家更是中意。
洪府的四個奴僕奴婢將滿滿兩車的禮物卸下來擺放在院子里,站在院子外頭的村人瞧到了更加好奇主人的身份,等曲快手來了趕緊讓他問問。
曲快手問了賀氏得知竟是潭州書院的博士,喜得快步去給村人說了,而後讓他們立刻散去莫讓博士笑話曲家村不懂規矩,轉身見洪博士的老爹站在身後,尷尬的道︰「小村小民的,讓您老見笑了。」
洪博士老爹擺手,非常隨和的笑道︰「人人皆有好奇心。高門貴人一樣喜歡打听別府的事,只不過是派了下人去問,不是親自過去圍觀罷了。」
曲快手听了這話覺得特別在理,就跟洪博士老爹在院子里聊天。
洪博士老爹問道︰「老夫瞧你練過武的,你以前可是走鏢的?」
曲快手低頭道︰「不瞞您老,我曾經是開朝瀏陽縣衙的劊子手。」
洪博士老爹先是一驚,而後微笑道︰「我在開朝曾在邢部做過事,上過奏折要將劊子手設為從九品下的官員,被那些人給否了。」
曲快手抬頭激動的問道︰「您認為劊子手可當官?」
洪博士老爹道︰「老夫寫此奏折之前,曾經調查過長安城及直轄縣百名劊子手。老夫認為劊子手是替朝廷殺大惡之人,名聲卻是極不好,累及家人,朝廷當給于補償。」
曲快手熱淚盈眶,鞠躬行禮道︰「多謝您老為劊子手這個行當的人仗義執言。」
「我的奏折又沒通過。你莫謝我。」洪博士老爹雙手扶起曲快手。
堂屋里頭洪博士的夫人李氏道︰「上回在潭州你們家從國公府走的匆忙,我們沒得到信,未曾相送。」
賀氏菀爾,道︰「你們家太客氣了,這回大老遠的來,又帶來這麼多禮物。」
她知道洪博士家的人會來家里提親,可是沒料到全家人都來了,這般的有誠意。
李氏笑道︰「馬上就過仲秋節,我們給你們家帶些過節的吃食。」
李雲霄早就跟小伙伴洪志遠抱成一團,嘻嘻哈哈,去院子里玩了。
洪志遠四處瞧瞧,沒有找到李晶晶。
李雲霄問道︰「我走之前,牛弟弟說要來我家的。他怎麼沒來啊?」
洪志遠一本正經道︰「牛爺爺被朝廷降了官職,調回長安。牛家人都走了。牛哥哥也跟著走了。」
「牛弟弟離開潭州了?」李雲霄大失所望,拉著洪志遠走到堂屋跟前,跟坐在里面的曲氏、賀氏高聲道︰「女乃女乃、娘,牛爺爺一家去長安書院了。牛弟弟不能來看我了。」
洪博士道︰「陛下開恩,牛老哥受馬蜂蜇人案牽連,只降了一級,免了一年俸祿,被調到長安書院當副院長。」
他與牛院長因樂器成為知音知己,以兄弟相稱,卻是讓兒子叫牛院長爺爺。
賀氏淺笑道︰「潭州可比不得長安繁華。長安書院比潭州大幾倍。陛下對牛院長是明降暗升。」
洪博士一直知道賀氏不簡單,點頭道︰「你說得不錯。陛下十分賞識牛老哥。這回牛老哥一人承擔所有責任,陛下更是敬佩他的人品,這就把他調回身邊。」
洪博士的老娘問道︰「你們家的晶娘呢?」
曲氏笑道︰「她去十里外的小桔村收藥草去了,應該快回來了。♀」
洪博士老娘好奇的問道︰「我瞧到你家屋檐上曬著十幾個竹簸箕,里面裝的黑、灰、綠色的東西,可都是藥草?」
曲氏道︰「說來你莫怕,竹簸箕里頭裝的一些是藥草,更多的是蜈蚣、蛇骨、蛇膽、蛤蟆。」
洪博士老娘卻是笑道︰「我才不怕呢,你說的我小時候都養過,還養過肉呼呼一拱一拱的桑蠶、掉了尾巴也能活的壁虎。」
曲氏听著洪博士老娘形容蠶,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她是最怕這種蟲子。
賀氏見洪老夫人說小獸時神采飛揚絲毫不怕,活月兌一個老年版的李晶晶。
院子里傳來李晶晶銀鈴般的笑聲,很快,她與李雲霄、牛志遠進了堂屋,向幾位長輩行禮。
洪家人見李晶晶梳著三丫鬟,用紫色絹帶系著墨色的鬟,穿著淺紫色上衣、銀灰色長褲、紫色千層底碎花綢面繡花鞋,十分可愛恬靜。
賀氏剛才特意沒有說出藥草的名字,就是想給洪家人留個小懸念,笑問道︰「你收著好藥草了嗎?」
「收著了。讓你們瞧瞧這是什麼藥草。」李晶晶叫進望蓮、望月。
兩道姑各提著一個三尺高的竹背簍,放在堂屋中央,示意讓眾人走進瞧看背簍里裝著的藥草。
洪博士老娘驚詫道︰「可是人參?」
人參耐寒性強,土壤為排水良好、疏松、肥沃、腐殖質層深厚的棕色森林土或山地灰化棕色森林土。多產于北地、中部,很少听說湖南道出產過。(摘自百度)
曲氏一听是人參,立刻走上前俯視仔細瞧看,兩個背簍里幾株一棵一樣從未見過的綠色植物,睫高兩尺,葉為掌狀復葉,根被肥沃黑色泥土埋著,問道︰「這就是人參?」
李晶晶伸手溫柔撫模參葉,點頭答道︰「是啊。它們有一共五株,生長期都是十至十五年。」
賀氏菀爾,問道︰「這是在哪里挖到的?」
李晶晶的肌膚被淺紫色上衣襯得更加雪白,星眸閃亮,淺笑道︰「它們長在小桔村後面的深山里頭,昨個被村民采藥草時無意挖著了。」
曲氏跟洪家人笑道︰「听說小桔村深山里有熊,以前村民都不敢過去。」
李晶晶道︰「村民都沒去藥鋪詢問價錢,今個一早直接托了花花姐的哥哥給我帶口信,讓我過去鑒定。我一瞧這可是稀罕物,就花了三百兩銀錢都買下了。」
人參品種多樣,有高麗參、西洋參、圓參、野山參、邊條參等。
這回她買下的是最稀少的野山參。
按照常理野山參喜嚴寒陰涼之地,只在東北及高麗的喬木、灌木、雜草組成的闊葉森林才有。
小桔村深山陰面有一條寒溪,溪邊是一片灌木雜草橫成的柏樹林,這就奇異的孕生出野人參,還是五株。
野人參藥效補虛救月兌、大補元氣,強精健身益壽延年。
她能遇到並買下來實是運氣好。
洪博士問道︰「我瞧著你家前後院都有藥獸園,剛才听你家人說還有幾畝藥草。怎麼你還向村民收購?」
李晶晶揚起秀色的眉毛,一本正經道︰「我每天制藥量很大的,藥獸園、藥草園的藥材都不夠用。」
洪博士若有所思,道︰「我記起來了,香果會時你一次就贈了書院四罐藥,這是需要許多藥材才能制成。」
李晶晶笑著點頭道︰「我不但收藥草,還收藥獸。我家屋頂上曬的干藥獸,就是花銀錢向村民收的。」
今年五月起,她就列出藥草、藥獸單子,讓曲正、曲義去藥鋪里打听價格,然後訂了略高于藥鋪的價格,開始向村里人收購。
深山里頭才有好藥草、藥獸,采藥是件危險的事。
以前村民進深山采藥受傷,就算是死了,藥鋪也不會給一個銅錢。
她給的價錢高,而且村里人捉藥獸被咬、采藥草摔傷,免費給藥治好。
村里人多了一項收入,又有她免費的藥做保障,這就大膽放心的往深山里頭去采藥。
漸漸外村的人得知此事,就學著曲家村的人捉螞蟥、蜈蚣、蟾蜍等曬干賣給他,要是挖到了稀罕的藥草,就通過曲家村的人知會她,請她前去收購。
她只有踫到回藥府里沒有的藥草,才會親自去收購。
今個一下子收購了七株人參,回藥府里的玉玉該歡喜了。
賀氏瞧著李氏與洪博士老娘听到三百兩銀錢眼皮都沒眨一下,心道︰洪府前幾次送來的禮物合起來將近五千兩,只憑著洪博士的俸祿及在書院的月銀、潤筆費哪里夠用。
曲氏听著花三百兩銀錢有些心疼,不過想到人參是有起死回生的藥效,這個價錢買了七株不算貴,就好受多了。♀
賀氏去廚房洗新鮮果子,听到洪博士老爹有意無意的跟曲快手道︰「老夫家在長安、武昌、潭州有二十幾個商鋪,都能賺些銀錢。日後這些由兩個孫兒平分,好叫他們入了仕途不為銀錢發愁,能當個清官。」
半個時辰後,李老實、李雲青從觀里急匆匆趕回來,跟洪博士一家再次相見,態度比在潭州別院時親熱多了。
「我將客房收拾好了,你們今個在我家住下。」曲氏對洪家印象極好,相比人口復雜的秦家、牛家,洪家更適合當親事。
洪博士老娘笑道︰「那我們就在你家住一晚。」
洪博士特意叫過李雲青,考了十幾個學問題,見他對答如流,點頭道︰「你在觀里當帳房,能接觸到三教九流的人物,但這不是長久之計。明年過了年,你就到我府里,我教你一個月,你參加書院春季招生考試,考中了就當我的弟子。」
在他府里由他親自教導一個月,這樣的待遇就是秦敏業都不曾有過。
李雲青內心激動無比,滿眼希翼,卻是不敢當場應下,深深鞠躬感激道︰「多謝您。我爺爺仲秋節回來,我問了他,由他來定奪。」
曲快手在一旁心情復雜。
曲氏怕鄧氏來了會向洪博士提讓曲多入潭州書院的事,便沒有請她過來。
曲快手、李老實父子、洪洪三代男丁坐了一桌,婦人們及李晶晶另開一桌,吃得熱鬧歡快,一點不覺得別扭。
李家人盛情款待,留了洪家人住了一夜。
次日用過早飯,洪博士終于跟李老實提起為洪志遠向李晶晶示親的大事,倒是想得很周全,非常誠懇的道︰「李老弟,若是你們家覺得兩個孩子年齡小,那我們家等兩個孩子大些再來提親。」
李老實十分坦誠的道︰「洪大哥,你們家是書香門第,我們家若跟你們家結成親家,實是我們高攀。我弟弟如今在書院里讀書,等著他考取了功名,我們家出了一個進士,咱們兩家再議兒女親事。」
洪博士見爹娘與妻子均點頭,便道︰「好。那就一言為定。此事待去病中了進士再議。」
李雲霄站在賀氏身旁,听到這里才恍然大悟。
洪家只有兒子沒有女兒,李家只有一個女兒。洪家出一個兒子,李家能結親的只有李晶晶。
他立刻急得叫道︰「不。妹妹是我的,我不許妹妹定親,以後也不許!」
李晶晶就知道李雲霄會鬧這出,用過早飯後就沒進堂屋,一直呆在藥室。
李氏牽著洪志遠走到李雲霄跟前,柔聲道︰「霄郎,你妹妹若跟遠郎定親了,她仍是你的妹妹,你還多了遠郎這個弟弟。」
李雲霄眼楮圓睜,道︰「洪弟弟一直叫我哥哥啊。」
「那是不一樣的。」李氏微笑道︰「以後遠郎對你,就如同你對你嫡親的哥哥。」
洪志遠真誠的道︰「霄哥哥,我會常從潭州來看望你。」
李雲霄眉頭緊蹙,很艱難的搖頭道︰「妹妹是我的。」
李氏伸手撫模李雲霄的頭發,笑道︰「真是個好小郎,這麼舍不得妹妹。」又對二兒子道︰「遠郎,以後你對晶娘要比霄郎對他更好才是。」
「是。我會對晶娘極好的。」洪志遠許諾,小臉羞紅低下腦袋,惹得大人都笑了。
「這是我制的藥,你們家放在陰涼地儲存好五年不會變質。希望你們家沒有人要用到它們。」李晶晶在藥室听到洪家人要走了,就出來把事先準備好裝著秋梨膏、寧神粉、止燒藥粉、精涼香、虎獸骨酒的竹籃子送了。
藥只能在平常日子送了,若是逢年過節送不吉利。
幸虧今個不是仲秋節正日子,不然她就不能送。
洪博士提著滿滿一籃子藥,驚喜道︰「這麼多的藥,竟然還有兩壇虎獸骨酒!」
他已听說了,書院的王大醫師與李晶晶有些交情,以書院的名義跟她購買了些藥效極好對身體沒有任何副作用的常用藥。
按照潭州藥館大醫師制出藥的價格,竹籃子里的五種藥,少說也值千兩銀錢。
最難得的是李晶晶昨晚听到他爹娘有風濕病,一到陰天就渾身骨頭痛,今個就送了頂好的兩壇虎獸骨酒。
李晶晶道︰「我把罐子用油紙封了口,罐身貼了紅紙,寫著藥名、藥效、使用劑量。你們不要弄錯了哦。」
洪博士的老爹雙手捧著一壇虎獸骨酒,年齡大眼楮花,瞧不清紅紙上面的歪歪扭扭的墨色小字。
洪志遠湊過來瞧,笑道︰「晶娘,你的字我認得啊。」
李晶晶心說︰早熟的小屁孩。右手叉腰道︰「你得叫晶姐姐。」
洪家人走後,李老實、李雲青就回了太清觀。觀里仲秋節會來許多香客,非常繁忙,他們今個起直到八月十六下午才能回家。
當日下午,李家門口來了一輛裝飾華美的馬車,車上下來一個打扮利落的中年婆子及一個容貌清秀的奴婢。
中年婆子與奴婢由李雲霄引著進了堂屋,向李家人一一行過禮。
婆子望著賀氏,目光恭敬,道︰「夫人,奴婢是牛府白夫人跟前的人,奉白夫人與五少爺之令,給您與李大藥師帶封信和兩本手抄藥書。」
賀氏不認識中年婆子,卻是認得奴婢,問道︰「听聞你們府都遷往長安?」
婆子點頭,道︰「我們府的老老爺被調到長安書院任副院長,大老爺被調到長安書院任護軍副將軍。府里所有人已都離開潭州書院,前往長安書院,現在估模著在途中還未到。奴婢兩個從貴府離開後明日也是要去長安。」
牛院長在潭州書院住的府邸是朝廷賜的。他離職了就要搬出來讓新任院長住。
奴婢雙手呈上一封微厚用蠟封好的信。
賀氏接過來拆封打開,見白氏竟是寫了十二頁,不由得仔細瞧看了好一會兒,表情復雜,未將信給李老實,而是疊好收入信封緊緊拿著。
婆子早就得了白氏吩咐,特意將賀氏看信前後的表情瞧仔細,道︰「夫人,五少爺親手抄了兩本藥書,說是要奴婢親手交給李大藥師手里。」
賀氏叫李雲霄將在藥草園溜達的李晶晶叫回來。
婆子與奴婢見李晶晶衣褲十分干淨,只有鞋邊沾了一點泥土,若不細瞧都發現不了,哪里像從藥草地里歸來。
「李大藥師,五少爺說等到長安書院,再把府里余下的兩本藥書抄了托人帶給你。」婆子從馬車里取出了一個黃色檀木盒,連盒子帶里面的手抄藥書都呈給李晶晶。
經過大馬蜂蜇百人案件之後,潭州書院的上至院長下至雜役都將李晶晶稱為「李大藥師」。
婆子在牛府是管事婆子,消息靈通的很,自是知道李晶晶是大藥師。
「牛弟弟真是費心了。你們稍等一會,我去拿些東西送給他。」李晶晶雙手捧著檀木盒,心里十分感動。
她去了藥室,將檀木盒里的兩本手抄藥書取出來,往里面裝了羊乳玉肌膏、止燒藥粉,又取了一個小籃子裝了止痛活血膏、止血粉、秋梨膏。
婆子與奴婢收下李晶晶送的藥,記住了藥的名字及藥效,不敢在李家吃茶用飯,更是不敢收賀氏的賞錢,坐著馬車匆匆離開。
賀氏拿著白氏的信回了臥室,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晚飯也是心不在焉吃著。
曲氏瞧著不對勁等著用完晚飯,特意讓望月、望蓮把龍鳳胎帶出去玩耍,將賀氏叫到臥室里問話,關切的問道︰「怡妹子,你今個從瞧了白夫人的信開始就魂不守舍,她那信里都寫了什麼?」
曲氏不認識字,賀氏完全可以騙她,只是心里當她是親生母親一般,坦誠道︰「娘,白夫人的信是替二兒子牛浩星向咱們家晶妹子求親。」
曲氏立刻笑容滿面,聲音不由自主的高揚,「一家有女百家求。我們家晶妹子極好,牛家都去了長安,也要求娶她。」
賀氏被曲氏的喜悅感染了,激動道︰「娘,白夫人的遭遇,她之前跟我們說過。這次她在信里說,已跟她的公公、夫君商議好了,若是十年後牛浩星與晶妹子成親,晶妹子生的頭一個兒子姓牛,第二個姓白,第三個就姓賀。」
曲氏面露驚色,道︰「白夫人真是厲害,竟能說服了牛院長父子改了未來牛家孫子的姓氏。」
賀氏道︰「牛院長與白夫人的爹爹是摯友,興許在白夫人嫁給牛浩星的爹時就同意了此事。如今白夫人為了讓我同意將晶妹子許配給牛浩星,以繼承姓氏延續血脈為條件。」
曲氏收起笑容,慎重道︰「牛家太亂,牛浩星的同父異母的姐姐就有三個,還有一個嫡親的妹妹,晶妹子嫁過去就得面對四個大小姑子,這還不說繼女乃女乃、幾個繼姨女乃女乃。牛家遠不如洪家好,我不同意晶妹子長大了嫁到牛家去。」
賀氏美目微眯,道︰「白夫人在信里說了,待牛浩星長大考中進士,就讓他到外地去做官,不回長安居住。」
曲氏搖頭道︰「如今牛院長在世,牛府里的事他說了算,可是他百年之後呢,他的妻妾都成了老老夫人、太姨女乃女乃,用一個孝字就能壓了白氏夫妻,將牛浩星留在長安供她們差遣,到時受累得還是晶妹子。」
原先她是想不到這麼通透,這都是在潭州國公府別院听戲、說書感悟到的。
「娘,其實我心里想得跟您一樣,只是我怕自已百年之後無顏去見慘死的娘家爹娘。」賀氏長嘆一聲,將信從櫃子里取了出來放在了桌上。
曲氏見賀氏眼楮紅了,心里跟著難過,柔聲勸道︰「你爹這幾天就回來,我去問問他,你娘家繼承姓氏延續血脈的事怎麼辦妥當?」
賀氏以為耳朵听錯了,美目圓睜,緊緊握住曲氏的雙手,急問道︰「娘,你說的當真?」
曲氏迎著賀氏無比期盼的目光點頭,溫聲道︰「你娘家是名門。我們李家娶了你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在我們李家吃了十幾年的苦。我們李家虧欠你很多,應該補償你,幫你完成這個多年的心願。」
賀氏眼淚不由自主落下,哽咽道︰「娘,你說錯了。我能嫁到李家,是我前世修的福氣。我在李家沒有吃半點苦,你待我視已出。李家沒有虧欠我。」
曲氏眼淚含淚道︰「唉,你在我們李家過得日子可比你姐姐在秦家過的差遠了。」
賀氏撲倒曲氏溫暖的懷里哭道︰「娘,你待我如親生女兒,去病十分尊敬我,我身子康健,有兩兒一女,長生對我一心一意。我在家里不缺吃穿,不用擔驚受怕,更不需日日操心。我過得比我姐姐好。」
曲氏心里無比欣慰。自此婆媳關系更加親密。
當晚賀氏給白氏寫了一封內容婉拒的信,次日叫望蓮送到了鎮里交給了特意住在客棧等回信的牛府婆子與奴婢。
仲秋節的頭一天,李去病、曲長久與曲族的三位學子從潭州書院乘著秦府的馬車回到曲家村。
秦府給李家送來一馬車吃食物品。管事的婆子給賀氏捎來了賀慧淑的信,給李晶晶帶來了秦敏業寫的信。
仲秋節午時開始落了大雨,一直下了三個時辰,雨停後天也暗下來,烏雲遮月,星辰無光,大地陰暗。
曲氏、賀氏、李去病帶著龍鳳胎如同往年去了曲快手家吃團圓飯。
曲長久前些天剛從曲家村去的潭州書院,這次就不回來過節。他給家里寫來信,托曲定山帶回來。
曲快手識幾個字認得信,興致勃勃當著李家人的面念信。
曲長久的信就是記錄在潭州書院的生活,文筆實是一般,寫得枯燥乏味,像是記流水帳,偏偏鄧氏都听得津津有味,仿佛看到了後年兒子中舉的喜事。
曲多從縣城書院回來,因著沒有機會去潭州書院讀書,興致不高。好在小鄧氏肚子大了起來,孕著第二個孩子,他想著明年開春又要當爹,心情好了些。
兩家人上了飯桌,說著吉祥如意的話,難免說了團圓二字。
曲氏心情非常低落,飲了兩杯米酒就搖手不喝了。
賀氏心知曲氏沒有等到李炳失落。她早就囑咐過李雲霄,不讓他提爺爺引得曲氏難過,李雲霄倒是听話沒說過。
曲氏忍不住開口向賀氏問道︰「你爹從不失言,他信里說好了仲秋節之前回來陪我過節。我從半個月前就開始盼著,到了今個晚上,他怎地還未回來?」
賀氏安慰道︰「娘,今個下了這麼大的雨,潭州有湘江,水比咱們這里大,雨下得肯定更大。」
曲氏听了覺得有道理,用過晚飯也不在曲快手院子里說話,帶著家人都回去了。
李晶晶叫望蓮、望蓮去後院布置,片刻後提著小籃子,拉著賀氏去了後院藥獸圈前面的空地,跟她在桌椅上擺好了果盤香燭,上香燒冥紙。
賀氏幾天前得了曲氏的支持,燒紙時就自言自語說了。
原來她與賀慧淑為了延續賀氏血脈,在國公府別院商議了許多回。
她的三個兒女,李雲青是長子不可能過繼,李雲霄、李晶晶都是有可能的。
她跟賀慧淑說了劉喜娘招婿的事,可舍不得讓掌上明珠的小女兒受那樣的苦。賀慧淑想著讓李晶晶做兒媳呢。
姐妹倆就否了過繼李晶晶,定的人選是李雲霄。
現在曲氏竟是主動提出來要去跟李炳說此事,她覺得已有了五成把握。
李晶晶听了暗贊女乃女乃明理開通。
去年賀氏祭拜娘家人哭了半個時辰,今年竟與賀慧淑喜相逢,在李晶晶的安慰下哭了兩刻鐘便止住了。
母女倆回了前院,李晶晶叫望蓮、望月將後院收拾干淨了。
李去病、龍鳳胎都睡下了。
曲氏仍坐在燃著蠟燭的堂屋等著,賀氏拿了件外衣過來給她披上,關心道︰「娘,今個下過大雨,夜里天冷濕氣重,你坐著不動,莫著涼了。」
曲氏點頭,目光執著的望著半開的堂屋門,柔聲道︰「你快去睡。我再等一會兒就去睡。」
「我不困,就陪著你說說話,一起等爹爹。」賀氏目光憐惜,坐在了曲氏旁邊。
兩人輕聲說著話,倒不覺得悶。
賀氏心思飄遠,想著若是李炳回來,如何跟他提將李雲霄過繼到賀家的事,用不用把賀慧淑也叫到李家來一起跪求。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間外面傳來馬蹄聲,由遠至近,在寂靜的夜晚急促如鼓點。
曲氏大喜跑出堂屋,賀氏跟著快步出去。
李雲青砰砰拍著門,悲愴痛哭的叫道︰「女乃女乃,快開門是我,我是青伢子。快把晶妹子喊起來,爺爺在觀里等著她去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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啥也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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