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圓解釋道︰「何少爺,上一任潭州長史貪贓枉法前些天已被斬首,新任的潭州長史任職還不到半個月。舒愨鵡奴婢听說潭州幫在潭州如此猖狂,是因為背後有前任湖南道都督撐腰。」
何義揚叫道︰「前任湖南道都督死哪里去了?」
李圓輕聲道︰「他前些天與潭州長史一起被斬首。」
何義揚氣道︰「怎麼早不把他們斬首?」
林海低聲道︰「主子,湖南道都督是從三品官員,由陛下直接冊封,只有聖旨才能斬首。潭州長史是從五品上的實職官員,由朝廷直接冊封,就算沒有聖旨,也得有尚方寶劍才能斬首。」
何義揚怒道︰「昏君,冊封的都是什麼狗官!」
眾人瞠目結舌。
林海悔得恨不得把舌頭咬斷。
曲氏惶恐的道︰「小孩子家家的亂說話,陛下您老人可莫見怪。」
李雲霄風一樣跑至,伸手捂著何義揚的嘴巴,瞪眼責備道︰「你不要命了?你快承諾以後不許再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
何義揚發出唔唔的聲音,去扯李雲霄的手,越扯他捂的越緊,只有點頭。
李雲霄把手松開,盯著何義揚訓斥道︰「定朝最大的就是陛下。你亂說話,被壞人听到傳到陛下耳里,陛下就算不砍你的頭,也會非常厭惡你。我是為你好。你快承諾!」
何義揚心說︰我早就被昏君厭惡了。蹙眉道︰「我不這麼說了。」
四人在大廳坐等半個時辰,李老實從潭州書院趕了過來,秦躍夫妻、秦敏業都來了,賀氏處理了府里的許多事物就立刻返回。
將近午時,李雲青方醒過來,見到了這麼多為他流淚難過的親人,心里很是愧疚,虧得這次沒有丟了性命,不然還未報答爹娘養育之恩就讓她們中年喪子,實是大不孝。
他拉開被子的一角,讓眾人瞧看了被包扎的右臂,將需要休養一個月的事說了,再三跟曲氏、賀氏解釋道︰「我的傷听著重,實則沒那麼厲害。你們千萬莫為我傷心難過。」
李老實非常慎重的道︰「青伢子,你以後上了戰場,可得處處珍惜性命。」
秦躍站在床前,粗聲粗氣道︰「青郎,你姨一听你受傷了,誰攔都攔不住她,非要過來瞧看你。」
賀慧淑瞟了秦躍一眼,嗔怪道︰「我的青郎執行軍令受傷,我這個當姨的自是要來看望他的傷勢。」
賀氏見李雲青面帶愧意,已知他心里後怕下次不敢這樣莽撞行事,便跟賀慧淑道︰「姐姐,你們等會用了午飯,從北門回府。」
秦躍大大咧咧問道︰「妹妹,我們剛從正門進來,瞧到你府里的奴僕打水擦洗地上的血跡,發生什麼事?」
「倒沒什麼,幾個患者來找晶妹子求藥。」賀氏就是不想讓懷著身孕的賀慧淑知道這件事鬧心,秦躍哪壺不開提哪壺非得說起來。
「青伢子醒來了,這就用午飯。」曲氏特意瞧著賀慧淑,關切的道︰「親家姐姐是雙身子的人,可不能餓著。」
幾個長輩出了臥室,秦敏業、李去病揮手讓奴僕退下,親自幫著李雲青穿衣,李雲霄蹲下給他穿襪鞋。
何義揚被林海抱著待在一旁,目睹這一幕,不由的聯想到自己。
從他記事開始,就生著重病,達到天天以藥湯代水的地步。
可是跟他有著血親關系的親人,只有何義芸與何敬焱給他穿過衣服,便連慕容英都未曾有過,更何況已經忘記音容的何冬。
他心里再次罵道︰昏君!
臥室門敲響,進來一個穿著桃香長裙眼楮微紅的小人兒。
眾人見是李晶晶,都走上前搶著抱她。
李晶晶被動作最快的秦敏業抱了起來,朝已經穿戴好的李雲青問道︰「哥哥,你睡了一覺,好些嗎?」
她一口氣診斷了幾十個患者,就是鐵人也受不了,實是有些累了。
好在何敬焱帶著清雲觀廣明子等人來增援,藥樓里有足夠的藥,余下的事就交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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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她換了身干淨衣裙就過來瞧看李雲青病情。
「我精神頭足好多了。」李雲青走上前蹙眉問道︰「妹妹,你怎地又哭了?」
李晶晶目光閃爍,道︰「我仍是為了你哭的。我怕你還不長記性。」
「妹妹莫哭了。」李雲青非常想抱抱李晶晶,只是右臂不能動,只能湊上前握住她的手,親了她臉頰一下,柔聲道︰「我保證下不為例。」
李雲霄仰起小腦袋,十分擔憂的問道︰「妹妹,前院的幾十個大姐姐細伢子細妹子,你救活了幾個?」
李晶晶幽幽道︰「郝爺爺親自送到府里的幾十個患者倒是都能活下來,就是恢復起來需要一些時日。」
要是那些患者的都像她一樣有這麼好的親人關心愛護,身體痊愈,心理不會留下過多陰影。
只是不是人人都向她這麼幸運。她為她們今後的命運深深擔憂。
李雲霄急問道︰「彩姐姐怎麼樣了?」
李晶晶長嘆一聲,道︰「她的傷勢不算最重,只是剛才在前院羊癲風發作,差點沒命。」
李雲青驚詫問道︰「郝都督怎麼往咱們府里送來那麼多患者?」
秦敏業一直很疑惑,問道︰「我剛才在正門前瞧到許多湖南道的軍士,到底發生了什麼?」
何義揚忍不住搖頭道︰「你們娘不想讓你們姨知道此事。你們還在這里說什麼?」
李晶晶伸手撫額,搖頭道︰「我真是粗心。姨正懷著小弟弟小妹妹呢,莫讓她知道這事鬧心。」
「小瘦子,謝謝你哦。」李雲霄感激的望了何義揚一眼。
秦敏業跟李家眾小道︰「我今個就在你們家住下。明個回去。」
上元節過完了,府里的事一下子少了。他得閑能夠在侯府住一晚。
李雲青點頭道︰「那用了飯等姨跟姨夫走了再說。」
李炳傳過話來與郝業在前院用午飯,就不過來了。眾人在雲上院坐了兩桌用了午飯。
賀慧淑不敢在明氏獨自在國公府太久,用過午飯就跟秦躍回去了。
秦躍如今都不去軍營了,整日陪著賀慧淑。軍營若有重要的事,下屬張義會上府來稟報。
賀慧淑自從與賀氏團聚之後,讓李晶晶治好了身體頑疾,身子一天比一天康健。
她懷了身孕也不見消瘦,反倒豐盈了,胃口漸長,加上明氏體恤,秦躍全心全意陪伴,秦敏業孝順懂事,事事順心,心情很好,一點小病都不生,胎坐得穩穩的。
她日子過得好,國公府本家的人日子過得極不痛快,頭一回過年未得到國公府一個銅板一粒米一兩肉,去拜年的一百多個孩子全部被門奴擋在府外不讓進去。
本家的幾個老頭子恨得天天在家里跺腳大罵,一群婦人怕賀慧淑再次生下男嬰鞏固地位呆在潭州扎根不走了,竟是天天盼著秦家出事明氏逝世、賀慧淑流產。
黃昏時分,一輛深藍色簡樸里透著大氣莊重的馬車奔馳至侯府西門門前停下。
趕車的黑臉壯漢正是洪老三,車里面坐得是劉喜娘及她的爹娘兒子。
原來今個上午賀氏一開始派了跟前大奴婢去劉喜娘家帶口信,誰知大門緊閉,門上掛著大銅鎖,一家人都不在,跟鄰居家打听,才知年初二就回了瀏陽縣給親戚拜年。
大奴婢回侯府向賀氏復命。
賀氏立刻派了洪老三趕著馬車去瀏陽縣找劉喜娘。
之前洪老三在太清觀、曲家村住了數月,何敬焱多次派他去瀏陽縣辦事,對瀏陽縣城很熟悉。
他到了瀏陽縣直接找到縣衙門,得知劉喜娘年初四就為了女兒劉彩失蹤到衙門里備案,她為了等消息都不敢回潭州,一邊在縣里等著,一邊到處請人找劉彩。
他由衙役帶著找到劉喜娘一家人暫住的客棧,竟是沒有人,被客棧老板告知劉喜娘一家人分別去了縣城外的幾個地方尋找劉彩。
他與衙役趕緊去了縣城外,終于在碼頭、城門、通往潭州官道三岔口分別找到了劉
喜娘一家人。
他把劉彩的事如實告知。劉喜娘一家人無比悲痛之余對侯府千恩萬謝,這就跟著坐了馬車到侯府來。
兩層樓的藥樓安置了幾十位被炸傷的患者,在經過一天的緊急搶救,體內火毒已經全部解掉保住生命,燒傷的肌膚也都涂抹了藥粉不再疼痛。
藥樓里來了十幾個陌生面孔的醫師、醫徒,洪老三找到了是忙得快要分不清東西南北的清雲,急道︰「劉彩在哪間患者室。劉彩的親人都來了,要看望她。」
「好多患者醒過來,被嚇得傻了,一句話也不說,問不出姓名。」清雲哪認得劉彩,指著桌上的一堆紙,蹙著眉頭道︰「每張紙都記著患者的年齡,你去找找。」
洪老三曾前在道教當過幾年道士,識得幾個字,正要一張張的去翻那堆紙,外頭傳來劉醫師沙啞的聲音,「洪兄弟,你找得的劉彩在一樓第七間患者室北側挨著窗的那張床。二夫人與小姐都交待過,劉彩的傷勢不算重,今個拿了藥就能接回家。」
洪老三趕緊出來抱拳對劉醫師道謝。
劉喜娘已顧不得等洪老三帶路,直接跑去一樓第七間患者室,還未進門就听到里面傳來少女悲痛欲絕的哭聲,明知不是劉彩,可是心里就是無比的心疼難過,嘴唇顫抖,失聲道︰「我苦命的彩妹子,我來接你了。」
劉彩躺在床上難以置信的喚道︰「娘?」
劉喜娘推門而入,瞧到的是四張靠著牆壁放的單人木床,每張木床上都躺著一個蓋著綠色棉被只露出腦袋瞧不到容貌的患者。
北側挨著窗的那張木床棉被里伸出一只被火燒得掉了皮露出紅色血肉的手,手的主人聲音嘶啞的叫道︰「娘,我是彩妹子,我在這里。」
劉喜娘瞧到這只慘不忍睹的手,心如刀絞,哇的痛哭出聲,沖了上去,把這只手抱在了懷里,去瞧手的主人。
劉彩的右臉頰從顴骨至下巴一道寬半指的傷疤已經結了黑痂,使得原本清秀的臉蛋變得非常猙獰可怕。
劉喜娘強忍住沒有問劉彩傷疤是怎麼來的,哭道︰「你丟了那麼多天,把娘嚇死了。這下好了,娘終于找到你了。」
劉彩淚如泉涌,本是內向性子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的性子,在經歷此次大難之後,竟是轉變了,急切的開口道︰「娘,我是被舅外公家的二梅騙到無人的巷子打暈,然後才被潭州幫的凶徒擄走。」
劉喜娘震驚無比,問道︰「彩妹子,你說可是二梅害你至此?」
劉彩大聲哭道︰「就是二梅害得我!」
劉喜娘的爹及兒子劉風都站在屋外不能進來。
劉風听到劉彩的說話聲,焦急無比的高聲道︰「彩妹子,你莫哭,把事情經過說說。」
「彩妹子,娘摟著你,你在娘懷里說。」劉喜娘扶著劉彩坐起來。
劉彩穿著藥樓早就備著嶄新的淺綠色患者衣褲,躺在劉喜娘的懷里,哭著把這些天發生的事都說了。
原來劉喜娘一家在瀏陽縣城的親戚大多是劉彩外婆娘家人。
年前劉喜娘好不容易帶著兒女搬到了潭州,不想讓縣城的人知道,過年都不想回去。
無奈劉彩外婆不肯,非要全家都回去拜年。
這個叫二梅的是劉彩外婆弟弟的孫女,年齡比劉彩大四歲,小小年紀外表文靜溫柔,實則內心陰毒狠辣。
劉彩家比二梅家富裕的多,又遷到了潭州城府去。
二梅一直十分妒忌劉彩,以前只是埋在心里。
這回二梅因著家里貧窮嫁妝非常少親事不好說,听到劉彩剛去了潭州就有鄰居家的長輩替在潭州學堂讀書的兒子求親事,妒忌發狂竟然想出毒計,把劉彩引到空巷子,從背後拿石頭砸暈劉彩,月兌了劉彩外衣。
二梅以為劉彩暈了什麼都听不到,自言自語說出毒計,豈料斷斷續續被半昏半醒的劉彩听到了。
二梅去叫大街上的乞丐欺侮劉彩的功夫,劉彩著急之下羊癲風發作。
幸虧劉彩隨身帶著李晶晶贈的全蠍癲癇丸,吃了下去保住性命,卻是沒有力氣逃跑,害怕被幾個乞丐欺侮了,就拿起身旁的石頭劃破
右臉頰。
劉彩的力氣不大,石頭劃得傷口不深,只是肌膚細女敕被石頭稜角一劃就出了血,看上去很可怕。
幾個乞丐見劉彩是個不到十歲瘦弱的小女孩,嘴角吐白沫,臉上一灘血,以為她要死了,哪還有心思侮辱她,嚇得跑了。
一牆之隔的潭州幫凶徒聞聲出來,見劉彩還活著,臉上有傷也能賣些銀錢,就把她擄走了,當日就裝在魚車里面與兩個小童一起送到了潭州幫送進地牢。
劉彩整整在地牢被關了十一天,心里反復想的一件事就是要讓二梅付出代價,是以一見到親人就把此事說了。
站在劉喜娘身後滿臉淚水的劉彩外婆內心無比懊悔,若不是她非要帶著全家人回娘家,豈會發生這樣的事。怒罵道︰「挨千刀殺的二梅,原來是她害得你。我這就去報官抓了她。」
當晚劉喜娘從劉醫師那里取了一堆的藥,而後全家人去給賀氏、李晶晶磕頭拜謝,帶著劉彩仍是坐著洪老三趕得侯府馬車回了家。
隔壁鄰居不知道劉彩被擄走的事。
劉家為了劉彩的名聲,決定能瞞就先瞞著了。
只過了兩日,劉喜娘家正準備寫狀紙到瀏陽縣衙門告二梅。劉彩外婆的弟弟家報來口信,二梅失足落河死了。
劉彩外婆等送信的佷子走了,罵道︰「惡有惡報。活該!」自此再不回瀏陽縣。
劉喜娘咬牙恨道︰「二梅死了最好不過。我們無需告到官府鬧得沸沸揚揚。潭州府這邊的人不會知曉彩妹子的事。」
劉風一夜失眠,次日悄悄對劉喜娘道︰「娘,那日洪叔叔曾說過,二梅這樣的毒女子不該活在世上。」
若是別的女子听到此話,定會嚇得不知所措。
劉喜娘做了那麼多年的喜娘,什麼人都打過交道,驚詫之後,心里非常感激。
又過了一日,洪老三托了媒婆上門來求親,要娶劉喜娘為妻。
劉家這才知道洪老三官職七品,是個殺過匈奴兵的軍官,曾經有過妻子,後因洪老三患頑疾和離。
劉喜娘心里敬佩洪老三是條漢子,且又有官職。
她嫁給洪老三,日後對劉風科考名聲有利,劉家也有所依靠,便跟家人商議之後同意了。
因兩人都是二婚,辦親事不想太過招搖,將日子定在下月吉日,稟報了賀氏,準備只擺幾桌請了曲快手家、曲雨家及虎奔軍軍友來吃喜酒。
且說潭州幫的凶徒除去當場斬殺的之外,被打傷活抓的全部于正月十八在湘江亂石灘凌遲處死。
那天郝業親自監斬,曲快手仍是任副監斬官。
來了幾萬的潭州百姓,個個拍手叫好,還有人當時就放起了鞭炮慶祝。
正月十九,萬名百姓自發的摁手印寫了萬民書,請李炳上報朝廷,懇求何冬不要因為潭州幫免了郝業官職。
藥樓里的幾十個患者傷勢恢復的很快,幾天之內,大部分患者陸續被得了信趕來的家人接走了。
這一日半夜,藥樓的一間醫室里傳出細妹子的尖叫聲,「救命啊,劉蘭割腕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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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值班在單位。
周日愉快,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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