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牆上守了一夜,卻是風平浪靜。я思路客я
張陵揉了一把略有些僵硬的臉,遠遠的看著北方,一晚上就這麼過來了,他有些難以置信,看著周圍困頓不已的軍士,他突然有種不妙的感覺,這種感覺來的很快,但烽天亦的中州軍來的更快,似乎一直都在y n影之中,借助光影的暗淡,黑s 的中州軍士仿佛幽靈一般,居然就在離城牆不遠的地方!
鼓聲臨空而起,張陵抓起手邊的棒槌,狠狠的擊打在鼓面上,待喚醒了眾人,中州軍已經架起了雲梯,攀附在半空之中。
「殺!」一聲狂暴的雷音讓人如此熟悉,是高山烽衛,他已經當先一步跨上城牆,他的身後是綿延不絕的中州鐵軍,遠處,中州大旗往前擺動,卻是烽天亦見己軍攻上城牆,揮軍來援。
今r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張陵將手中的大旗狠狠的插在城垛上,搶過一把大刀,狠狠的劈向已然狂暴的烽衛,他必須阻止這個人,不然,鳳城將再次易主。
但,他阻止不了,哪怕他帶著偷襲的便利,當大刀撞上鐵錘的瞬間,他居然還是連人帶刀被反震了回來,烽衛,這個人的力量已經突破了天人的極致,或許,在當世之中還有那麼三兩人能與他比肩,但此刻的鳳城沒有,他張陵也不行。
生,無退路,進,唯死而已!
張陵強忍虎口撕裂之痛,握緊大刀再次撲上,只是城樓狹小,更沒有閃躲的余地,那烽衛又是一錘子掃來,他已經連人帶刀被生生的砸出了城樓,整個人就這麼飛在了空中,腦中滿是空白的往下摔落。
死亡,無法避免,生命,到此結束!
城牆下面滿是中州軍士,措不及防之下,一人當了肉盾,張陵半暈半醒之間,閉著眼眼連手指都不願意動彈,或者,隨便哪個人補上一刀,他今r 就交代在這里了,只是紛亂之中掉下城牆之人不可計數,卻不曾有人注意到他張少主墜落在此處,更有人直接從他肚子上踩過。
城牆之上,烽衛遠遠的往下瞄了一眼,見了一動不動的賊首,遲疑片刻,卻並沒有下去割取頭顱的意思,想來挨了一猛錘,又從這麼高摔下去,已經死透了,他只是隨手抓來身邊的一個鐵衛,厲聲道︰「速去稟報主公,張少主為我擊殺,落在城下。」
「喏!」
不待鐵衛離開,他卻已經回身,往更遠處轟砸,今r 這鳳城必然要拿下!
城外,烽天亦穩步上前,四周鐵衛密布,當他得到張少主已死的消息時,神情頗為奇特,他很想知道這個在自己女兒的言語里,已經死過一次的太平寨張少主,為什麼還能出現,他始終相信著,那個冷靜到連自己都略有不及的女兒,任何時候都不可能弄錯。
「帶我過去!」
張陵可以感覺到有人圍了過來,卻不知是誰居然還撥弄自己的頭發,脖子上傳來一陣涼意,這是要做無頭鬼的節奏麼?
他猛地睜開眼楮,迎面是一個寬額虎目的中年人,烽天亦!
哪怕從未當面,他卻如此肯定,這人就是烽天亦!
不知道從哪里迸發出來的力氣,張陵撲地而起,一把抓住了他,更順手拔出他腰間的長劍,在周圍一片鏗鏘聲中,牢牢地架在他的脖子上,其實,烽天亦的身手一直很一般。
周圍詭異的寧靜,張陵忍著渾身的疼痛,注意著身旁的動靜,他發現他猜對了,只從這些面如土s 的烽家鐵衛臉上就能確定,他手中的這個人就是烽天亦無疑!
「把劍拿開,可饒你不死。」烽天亦神s 如常,闖蕩亂世幾十年,生死徘徊不知凡幾,似今r 這般被人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在少數。
張陵沒有吭聲,只是盯著他的臉看,一個男人的臉,自然沒什麼看頭,但這個人不同,已經在心里達到了刻苦銘心的程度,此刻,只有兩個選擇,一劍割下去,同歸于盡,或者借機要挾,以求生路。
手中的劍越發沉重,甚至已經割破了烽天亦的脖子,點滴血珠順著劍刃往下滴落,張陵的呼吸也隨之飄忽,他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似乎心中有一股強烈的y 望,要狠狠的一劍切下去!
「你到底比我年輕許多,何必急著殺我,就算往後再也沒有這種機會,只要活得比我長,也能眼瞅著我死去,彼時,你還是能親手告慰巾帥的在天之靈。」
這話有些不倫不類,張陵並沒有放在心上,卻還是隱隱有些動搖,命到底只有一條,能不丟掉自然最好,而他的目的,只是想報答荊家的救命之恩而已,「讓你的人離遠點,我膽子小,萬一手一抖,你腦袋掉了,可怨不得我。」
烽天亦稍稍一揮手,烽家鐵衛全部後退三步。
「我只要烽大人答應我一個條件。」張陵感覺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滿是傷患的身體甚至已經無法讓人保持清醒,或者只在下一秒,他就會頹然倒下,「立即收兵退出靈州!」
「可以!」烽天亦也沒有用x ng命開玩笑的意思,徑直回頭吩咐道︰「傳令,所有軍士退出靈州,一年之內,不再進犯!」
清脆的鳴金聲如此悅耳,張陵心神一松,身子晃了晃,卻終于還是穩住了,定神間卻見烽天亦正漠然的瞄著自己,那眼神里似乎又帶著贊賞,也不知道在表達個什麼意思,但,隨他去吧。
「你很不錯,如此年紀,卻有這般膽識與魄力,有這一年時間,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烽天亦很少夸贊一個人,這世上能讓他看上眼的,不多,但今r 他又發現了一個,此刻,他略有些遺憾,如果家中的那個女兒生為男兒身,未必就比不上眼前這人。
張陵卻是嘴角一抽,對于這樣的話語,他有種噴血的沖動,他其實也已經不年輕了,前世加今生,如果年歲能夠重疊,算起來也當是中年人了。
「豎子敢爾!」
一聲怒吼,張陵手一抖,手中長劍差點月兌手,這烽衛的聲音總是那麼爆裂,他回頭看向這個有些縮手縮腳的大個子,笑了笑,沒有說話,只是動了動手中的鐵劍,又在烽天亦的脖子上添了一道血痕。
「你!」烽衛的額頭已是青筋暴起,他後悔剛才沒有跳下城牆,狠狠地補上一錘!
鳳城之上,本來已經接近崩潰的巾賊部眾,吆喝著涌了過來,把投鼠忌器的中州軍馬壓在一旁,也將中州之主烽天亦牢牢的圍在當中,形勢變換如此,城下之盟,已成定局。
張陵一坐倒在地上。
「少主,我們殺了他!」
巾賊與烽天亦之恨,早已經深入骨髓,縱使為之驅使,為之臣服,但仇恨一旦被喚醒,不死不休。
「去拿紙和筆來。」張陵沒力氣爭辯什麼,只是盯著身邊的眾人,很平靜的吩咐一聲,哪怕這個機會千載難逢,他還是必須放棄,「能抓住他一次,就能抓住他第二次。」
意猶未盡,但不知怎麼的,眾人卻是信了。
張陵見沒有人反對,這才回頭盯著烽天亦,「讓你的人退後十里,盟約協定之後,自然放你歸去。」
「奉衛將軍听令,立即引軍退後,十里之地安營等待。」
落入敵手,生死難分,烽天亦回身,遙令軍士退後,盞茶時候過去,見所有中州軍士已經遠遠退走,張陵接過文書和筆墨,擺上桌椅,看著烽天亦,道了一個請字。
烽天亦更不拖延,環顧眾賊一眼之後揮筆疾書︰「今在此立誓,一年之內,不復為敵,烽天亦!」
「烽大將軍可以走了,身手不行,就不要逞能,像這種深入戰場的事情,讓你家孩子做來就行了。」張陵收起文書,並沒有計較時間的長短,也不可能讓一個和自己有著滅家之恨的梟雄,就此罷手,一年時間想來應該足夠了,這麼想著,卻是起身,揮手讓眾人讓開一條生路。
烽天亦也當真是拿得起放得下,周圍震天的嘲諷之音,沒有讓他的臉s 改變分毫,「你的忠告,我記住了,你張少主的身手也不過如此,下一次再走快些,免得被我兒一錘子砸碎了頭顱。」
張陵看見他眼中暗藏的明光,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殺機,被這麼一個人記掛著,注定睡不安枕,但老天注定如此,又能如何?
他想起了那個女人,烽致煙,或者有一天,還能再見著她,不知道下一次,她是不是還是隨身帶著斷腸之毒,攜著清風而來?
烽天亦已經走遠,張陵收回目光,也收起心中的空落,他環視著周圍,幾乎每個人眼中盡是狂熱,雖然沒能痛快的斬殺其人,但今次,是巾賊出世以來,面對此人,最為直接的勝利,從此刻起,少主不僅僅是個字號,也是他們的寄托,巾賊首領張少主!
「立即入城,防止反復。」
城門重新關閉,眾人已全部入城,張陵不知道烽天亦會不會把盟約當成廢紙,但至少還有時間重新布置城防,似凌晨那般襲擊,沒有可能再次得逞。
探馬來回奔騰,得到的消息卻讓人捉模不透,中州軍接回烽天亦之後,沒有任何動作,只在原地安營扎寨。
張陵靠在牆垛上,仰著頭想著心思,無疑,這時候的他有些混亂,而一直淹沒在孤寂之中的鳳城卻隨著兵戈聲漸息,慢慢的活了過來,有人已經打開門窗,探頭,遠遠地瞄向城頭,那里,居然還是鳳城本來的旗幟!
謙使君走了,烈陽兵走了,而鳳城居然還在!
越來越多的鳳城百姓,呼喊著親友涌上了街頭,他們難以形容此刻的心情,只是想接近城牆,看看是那位將軍力挽了狂瀾。
不是烈陽兵主將烈風,也不是靈州第一名將曹力,只是一個他們從未見過的少年,看身著的甲衣配飾,居然只是一個行軍校尉而已。
張陵止住眾軍的s o動,盡管這些人不明目的,但到底只是尋常百姓,手中也沒有刀劍,應該只是來探听消息的。
「敢問將軍,那中州賊軍可曾退去?」一位老者大著膽子過來詢問,得到張陵示意的巾賊沒有阻攔于他。
看著這個滿是期待的老頭兒,張陵稍稍一點頭,沒有說話,但卻比任何言語更為有力。
「諸位鄉親父老,中州賊軍已被擊退,我們鳳城安全了!」老人的聲音出奇的洪亮,這麼一聲喜悅之音,也讓整個鳳城y n霾散去,瞬間,由近及遠盡是歡聲笑語。
人群的後面,一個翠綠s 的小女子,捂著自己的小嘴,眼楮里滿是不可思議,她認識那個立在城頭的將軍,不正是那個被小主從水里撈起來的大命少年!
不知是誰先捧來一碗熱湯,越來越多的人自發的搬出家里的吃食,送到了城牆之上,張陵沒有阻止手下人的狼吞虎咽,困守了一夜,也該吃些東西暖暖心窩了。
稍稍往東的荊家府邸,翠綠s 小女子正手舞足蹈的在她的小主面前,訴說著自己剛才的所見所聞。
「可曾听說他的名姓,守城的軍伍又是哪里人?」
這話把這位翠綠s 的小女子問住了,那個人自被收入府里,好似一個啞巴一樣,從來都不曾開口說話,誰又知道他的名姓?
至于守城的軍伍是哪里來的,她更是糊里糊涂,心里也隱隱覺得有些不對,謙使君已經丟下鳳城跑了,烈陽兵也丟下鳳城跑了,又那里來的軍馬,難不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他到底救了鳳城,也救了我們荊家,去吧,讓府中男丁上去城牆,我想他用得到。」
這話的語氣中帶著些許讓人難以明了的情緒,翠綠s 小女子想不明白,卻也不多想,這就轉身傳達小主的吩咐去了。
鳳城荊家也不虧是帝國四大家族之一,當手持強弓勁弩的三千青壯井然有序的靠近城牆,張陵著實冒了一把汗,直到來人道明來意,他才猛然松了口氣,這會要是打起來,縱使沒有中州軍橫插一腳,他這城頭上的萬余巾賊也將狼狽逃竄。
「小主讓他們來幫你守城。」翠綠s 小女子盯著眼前這個眼楮很有神的少年將軍,「你明明會說話,為什麼從來都不開口?」
張陵被問得有些語塞,他這麼一個巾賊首領,雖然不是特別有名的那種,但說不定就有人知道,而且也是才做下那種滅人滿門的事情,盡管這不是他的本意,可心里總有些放不開,又在這個完全不曾接觸過得世界里,自然以听為主。
他這麼一遲疑,讓翠綠s 小女子很不滿意,哼哼兩聲也就跑開了。
整個鳳城卻很快調動起來,有荊家領頭,那些還來不及逃走的世族,知道城外的中州軍還未散去,很是爽快的把家里的私兵交了出來,張陵也毫不客氣的接收了,待到夜幕降臨的時候,整頓完全的各處守衛加起來,竟然有三萬余眾,一時間心里踏實了許多。
又是一個難熬的夜晚,盡管盟約在手,但鳳城還是徹夜難眠,而城外十里之地的中州大營也是燈火通明,自攻入靈州以來,十萬中州大軍幾乎沒有任何損失,即使算上昨r 的混亂離散,如今尚有八萬余眾,這是一個幾倍于鳳城守衛的數字,哪怕如今士氣稍有不濟,只要一心強攻,拿下鳳城也是早晚的事情,至于盟約,沒有人當真。
「父親受此折辱,都怪孩兒大意,願領三千虎賁,連夜攻城,若不生擒賊首,誓不罷休!」烽衛一拳頭砸在自己的胸前,只要想想爺爺叔伯輩都死在此人之手,甚至差點把自己的父親也填了進去,他怎麼也不能夠釋懷,這算是他隨軍出征以來,最丟臉最惡心最憤恨,最難以放下之事。
「願隨公子前往,不擒賊首誓不罷休!」
主辱臣死,帳中數十位中州軍將領個個俯身請命。
「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烽天亦卻只是看了看鳳城方向,沒有任何多余的情緒,「傳令眾軍,連夜收拾行裝。」
「父親,這是為何?」烽衛有些想不通,即使這兩天略有不利,但鳳城幾乎是個空城,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謙維禮走了,烈陽軍也走了,但城內的世家望族還在,他們畏懼我大軍的厲害,必然盡心輔佐防御,時機已逝,徒留無益。」烽笑代替烽天亦,稍微解釋了一下,心中難免覺得可惜,真的就差那麼一點,鳳城就拿下了,這個靈州重鎮如若得手,何愁天下不再!
可恨這張少主,不知道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難道就這麼放過他麼!」烽衛如何肯干休,這等奇恥大辱,他可是一刻都等不得。
「卻不需要公子動手,一旦我們撤回中州,他必然無處安身。」烽笑繼續解釋道︰「這張少主即是巾賊首領,而鳳城到底是靈州重鎮,那謙維禮措不及防之下被我們嚇走,但等到主公退去,他肯定會領著大軍回來,到時候爭端自起。」
「張少主身份有異,根基甚淺,敗亡只是早晚的事情,我們要做的,就是把他巾賊的身份公布于眾,再趁靈州烽煙四起的時候,引軍殺入!」
「如此一來,靈州也是唾手可得。」
帳中諸人紛紛算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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