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輕舞知道應該開口阻止,可是不想說話,太過恐慌,也太過疲憊,她真的再也不想開口說一句話。愨鵡曉
剛剛太過緊張不覺得,現在放松下來,頓時覺得再無半點力氣。痛,渾身都痛,一顆心更是痛得難以形容。
就隨他去吧,哪怕就這樣一起死了。她真的無力再掙扎。
閉上眼楮,強迫自己不要去看這一次一次與死神擦肩的驚險畫面,也不要去看那張分明該恨之入骨,卻依然莫名眷戀的臉。
好像有警車過來攔截,無一例外地被甩在了後面,就這樣一路逆行 了回來,下了高速,又開了多久,唐輕舞不是很清楚,車子終于吱一聲停下,然後一片沉默,久久沒有了動靜。
唐輕舞緩緩睜開眼楮,慢慢轉過頭,便看到剛剛瘋狂的某人正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地閉著眼楮。
外面依舊一片漆黑,眼前除了他那張冷峻的側臉,再也看不到任何畫面。
「謝謝你救了我,再見。」唐輕舞平靜地說完,伸手拉開車門。
沉默,他沒有理她,甚至沒有睜開眼楮。
唐輕舞的心里一瞬間掠過莫名的絕望,將視線從那張陰郁至極的臉上收回,轉身下車。
腳下一片柔軟,居然又是沙灘,唐輕舞強忍著渾身的酸痛,掙扎著朝不遠處的大海走去。
水,她需要水,徹底洗刷掉剛才所受的屈辱,那兩個男人骯髒的大手,在她身上留下了難聞的氣溫,她覺得自己骯髒至極。
一步一步走進冰冷的海水,悲愴重重襲來,忽然止不住眼淚。于是放縱了自己,就這樣閉著眼楮,在海風中靜靜地哭泣。
海水漫過腳踝,漫過膝蓋,漫過腰部,她仍舊徑直往前走。
忽然不想停住,忽然停不下來,迫不及待地想要奔進大海的懷抱,將這紛擾混亂的一切,讓人痛不欲生的一切,全部拋在身後。
海水漫過頭頂,一陣窒息傳來,她疲憊地閉上了眼楮。
盛天駿憤怒地望著那個倔強的身影,冰冷的寒眸瞬間布滿了血絲。
他剛剛是被她氣得抓了狂,才會將她憤怒地趕下車。該死的女人,無論如何,她還是那麼毫不猶豫地離開他嗎?
那就滾吧,滾得遠遠的,他發誓這一次,再也不會管她。
可是,車子越是遠離,他越覺得胸口發悶,似乎從心髒抽出了一根長長的絲線,一端在他心上,另一端卻握在她的手中。
抽絲剝繭一般,越是遠離,越是疼痛,終于血淋灕地剝出了他內心最柔軟的核心,卻是她流淚的驚恐萬狀的眼楮。
他的心在一瞬間,痛到連呼吸都不能,終于還是不顧一切地掉頭回來,一路瘋狂逆行,為了找到她嬌小的身影。
看到她在兩個猥瑣男手下哭泣掙扎的一瞬間,他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這個世界。
終于還是舍不得,不管她做了什麼,說了什麼,不管她有多無情,多惡毒,終于還是,沒出息地舍不得。
可是該死的,才剛剛把她救回來,還沒來得及喘息,她卻又要離開。
那就滾吧,滾!
想要調轉車頭,毫不留戀地離去,可是,無論如何沒力氣踩下油門。
懊惱地閉上眼楮,他對這樣一個沒骨氣的自己無能為力。
听著她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一步一步,那麼輕,卻那麼重,重重地踩在他的心上,痛得他連呼吸都不能。
終于忍不住,慢慢回過頭來,卻發現那個小小的身影正一步一步走向大海。
幾乎是一瞬間,好不容易平息的憤怒終于再一次漲潮,該死的,她這是寧死也不願待在他身邊嗎?
他分明已經警告她很多次,不許隨便說死,所以,她這是要直接做給他看嗎?
大手握拳,他真的快要氣瘋了。
憤怒地轉過身去,強迫自己不再管她。
那就去死吧!一了百了!
「救我,救救我……」耳邊忽然傳來微弱的聲音,在遙遠的遙遠的從前,一個小小的女孩,在風雨中朝他伸出瘦弱的小手。
他冷漠地轉身離去。
她緊緊抓住了他的腳,死死地拼命地抓住。
「哥哥……我好怕……求求你……不要走……」女孩仰起蒼白的小臉,那雙流淚的驚恐萬狀的眼楮,便從此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上。
他于是,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腳步,陪著她在風雨中一動不動地站了整整一夜。
哥哥,因為這個溫暖的稱呼。因為,從沒有一個人,如此全身心地依賴過他。
以至于過後很多年,每一次听天歌這麼叫,他的心便要微微地顫抖一下。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麼會天歌那麼好。只有他自己,在每一個恍惚的瞬間,總能透過天歌的燦爛笑臉,看到那雙流淚的眼楮。
拼命收回混亂的思緒,他緩緩睜開眼楮,慢慢轉過身去,然後脊背僵直地定格在那里。
因為,剛剛還在不遠處的小小的身影竟然已經消失!
迅速打開車上的遠光燈,看到遠處海面上一個小黑點,正在漸漸沉入大海。
恐懼瞬間緊緊攫住了他的心,幾乎是下意識的,他就迅速拉開車門,邁開長腿朝那個黑點沖了過去。
終于再一次,將她柔若無骨的嬌軀緊緊抱在懷里,緊緊地抱住,再也不敢松開手。就這樣抱著她,靜靜地在海水里站了很久,低頭看著她早已經緊緊閉上的眼楮,他的心痛得連呼吸都不能。
唐輕舞,你到底想要怎麼樣?到底該拿你怎麼辦才好?
一路將她抱回了海邊的別墅,放在小時候他們每天在一起打鬧的床上。
這里是她曾經住過的房間,一切擺設都沒有變,整整十五年一直固執地保持著原樣。可是,她已經不記得他了,完全忘記了這里的一切。
盛天駿靜靜地望著床上臉色蒼白的小女人,依舊是那張小臉,幾乎沒太大變化,居然整整十五年,依舊一張女圭女圭臉。
然而,卻有什麼完全變了,那個善良可愛活力四射的女孩早已經消失不見,眼前這個明明弱不禁風卻倔強得讓人抓狂的小女人,早已經不再是他心中的小五。
唐輕舞悠悠地醒轉過來,發現自己處在完全陌生的環境,慢慢坐起身來,環顧四周,撲面而來,熟悉的氣息。
這里的一切,貌似陌生,卻又說不出的熟悉,仿佛在夢里曾經來過。所以,這是真的死了嗎?
低頭看看自己,穿著潔白的絲質睡衣,男式的,很肥大,滿滿的消毒水的味道,仔細查看,才發現身上的每一道傷痕都被仔細地涂抹過。
腿上的紗布也重新換過,渾身上下干干淨淨,既沒有海水的腥味,也沒有讓人惡心的猥瑣男的氣息。
所以,她是被洗過澡,換了衣服,而不是死了?
可是,這里是什麼地方?
慢慢轉頭望向窗外,前邊的窗戶,一片蔚藍的大海,後邊的窗戶,一片綠色的樹林,海浪聲伴著悅耳的鳥鳴,一個美麗的清晨。
唐輕舞深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身體里所有的積悶瞬間散去,難得的神清氣爽,便站起身來,慢慢地朝門外走去。
白色柵欄圍成寬敞的院落,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放眼望去,是遼闊的金色沙灘和一望無際的藍色海洋。
我有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唐輕舞的心里閃過海子的詩句,臉上不由浮現舒心的笑容。
扶著白色的木質欄桿,她沿著台階一步步走下來,繞到院子後面,推開木質的小門,便看到了綠色的樹林。
到處都是蒼郁的松柏,那麼古樸茂盛,一排一排,仿佛已經靜立千年。
唐輕舞愕然地站在那里,默默感受著心中莫名的憂傷和歡喜,這里,依舊是那麼熟悉!
仿佛在夢里,曾經來過很多次,少年冷峻卻羞澀的側臉,單薄卻孤傲的背影,在腦海里一閃而過,待要仔細追尋,卻又失去了蹤跡。
樹林的盡頭是一片墓園,安靜的墓碑中間,靜立著一個白色的身影。唐輕舞的心,在一瞬間泫然欲泣。
又是他!
居然無論如何躲不過!
原來,百轉千回,還是回到了他身邊。
他靜靜地立在那里,很久,一動不動。
唐輕舞知道自己應該轉身離去,卻鬼使神差地邁開腳步,慢慢朝那道身影走了過去。
經過一道道白色的墓碑,她才恍然明白,這里竟是盛氏的墓園!
他的面前,是一塊白色的墓碑,上面是一張溫柔慈祥的笑臉。唐輕舞的心,在看到那張笑臉的時候,突然莫名地悲戚,然後靜靜地落下淚來。
女乃女乃!
記憶中從不曾有***身影,可是鬼使神差地,她記得***樣子,居然就是這張照片。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錯?她不明白。
他轉過頭,望著她淚流滿面的樣子,唇角浮起一抹溫柔的笑意,終于沉默著,將她單薄的身軀輕輕攬在了懷里。
「為什麼哭?」他望著她流淚的眼楮。
「不知道。」她流著淚搖頭,「她,是你的女乃女乃嗎?」
「你想起了什麼?」他的心一瞬間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