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皇弟說好,那便自然是好的!」皇帝也在此刻笑著說道,「傳旨,賞!」
「謝皇上!」沐凝見皇帝沒听皇後的要殺她,終于松了口氣,可是她卻沒發現皇帝垂落的眼楮里那一閃而過的冷酷與殘忍。愨鵡曉
不過同時沐凝也在心中月復誹,這樣都嚇不到那只妖孽,還真是禍害遺千年!
或許是被沐凝這首雷神附體的曲子震傷了元氣,又或許是對唱出這樣鬼哭狼嚎效果的鳳驚鸞竟然還能受到皇帝獎賞太震驚,這霜華殿內所有的人當時就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不好了澩!
但是也沒辦法,是他們攛掇著鳳驚鸞出來表演的,眾人咬牙,難怪她會先向皇帝請旨免罪,原來她早有預謀!
她分明就是故意的!
接下來,既然大家都沒精神,那麼自然就該散席了銚。
「恭送萬歲!」
「恭送皇後娘娘!」
眾人恭敬送走皇帝與皇後,沐凝也跟著跪下,她只見皇帝在前匆匆走過,跟在他身後的皇後似乎非常緊張喝別扭,從她走路時那僵硬的姿勢就能看出。
在經過沐凝身邊時,高貴的皇後娘娘還是腳步一頓,那對仿佛含了刀鋒的冰冷眼神狠狠刺在沐凝身上。
沐凝只假裝看不見,反正她現在已經將那只大妖孽包,養了,反言之,她可是當今攝政王殿下的金主呢,這後台可是賊硬賊硬的!
誰敢和她過不去,那就是和攝政王殿下過不去。
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想到這,沐凝不由一怔,隨即在心里狂呸,她真是犯賤了,竟然自比是那只大變態的狗?
啊呸呸呸呸!
送走了皇帝與皇後,眾人眼巴巴望向仍然還坐在那里的容楚,他不走,他們也不敢走!
彼時,容楚正手執一杯瓊漿,那玉杯是通透的綠色,映襯著他修長的手指如玉清潤,濃黑長眉入鬢,狹長鳳眸溫潤,又密又濃,像是兩把小刷子似的眼睫下,高挺的鼻峰懸若直膽。
那綠色的玉杯被他輕輕置于唇邊,廣袖無風自動,他飲酒的姿勢美得像是一幅畫,一幅潑墨山水的畫面!
沐凝一抬眸,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幾可勾人心魄的畫面。
那是一種已然超越了性別的極致之美!
這一瞬,她只覺一顆心猛地在心房內狂跳起來,有一股熱浪迅速從四肢百骸躥過,猛然匯聚到臉上,那一張平淡無奇的小臉霎時間像是炸開了火燒雲一般絢爛。
不但是沐凝,其余在座的無論男女,幾乎都是如此反應,所有人都目光呆滯而迷戀地看著容楚。
彼時,霜華殿內,光線明亮,殿外百花盛開,花香彌漫進這一方空間,宛若有形般纏繞在容楚周身,他一身月白衣袍上的凌霄花似乎也變得格外耀眼。
一時間,所有人都舍不得移開視線。
容楚飲完那杯瓊漿,妖嬈鳳眸宛轉若流光,仿佛有金色落入其間,他的眸子隨即凝定在沐凝面上,深深的一眼,卻看不出任何情緒。
他起身,容顏如玉,寬袍廣袖隨風而舞,衣袂獵獵作響,那一身風姿真真似那天上神祗降世。
只是,容楚甫一站起的剎那,方才還和煦如春風的氣息霎時變為徹骨的寒冷,冰冷威壓仿佛千鈞沉重,猛地壓在了全大殿所有人的頭上。
眾人尚且還在怔楞中,驟然感到後背躥過寒氣,雙腿一軟,所有人都感覺到心膽俱裂,竟生生被那一道強大到逆天的威壓壓得喘不過氣來。
所有人的心頭也在此刻掠過極度的驚恐,他們方才,竟然敢用那樣的眼神看恭王殿下……
待到那一襲月白色身影翩若驚鴻般消失在大殿外,眾人這才感覺仿佛被一只利爪抓緊的心髒松弛下來,額頭早已冷汗淋灕。
「恭送恭王殿下!」
眾人中,或許也只有沐凝一人並沒有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此時的她酒勁早已散去,但那對黑如琉璃的眼眸依然像是蘊著兩汪泉水,清冷幽靜,淡然如那三月枝頭覆了薄霜的梨花。
只是沐凝心中卻有疑慮,黛眉微微蹙起,剛剛那只妖孽臨走前看她的那一眼,似乎別有深意,他究竟什麼意思?
容楚一走,容姜翼也跟著離開,經過沐凝時,他也停下了腳步,似有話要說,但那對陰柔的眼楮看定在沐凝平凡小臉上半晌,還是什麼也沒說。
接著是三皇子容飛廉,他身高與簡牧塵差不多,就連那一身冷傲氣質都有些相似,沐凝下意識抬眸多看了他幾眼。
但沐凝這樣的眼神看在容飛廉眼中,卻令他心頭有莫名的悸動閃過。
容姜飛與齊雲書看來是好基友,從來都是形影不離,此刻兩人也站在沐凝身邊,朝她點頭,兩人面上更是有掩飾不住的笑容。
「鸞兒,你還真是讓人驚喜啊!」容姜飛十分自來熟地笑道,這一聲鸞兒,也讓他感覺和沐凝的關系拉近了。
「是啊,那首曲子還真是特別,你究竟從哪學來的?有時間能向你請教嗎?」齊雲書到現在腦袋里還在嗡嗡回響,他練了那麼多年琴,都從沒對哪首曲子這麼印象深刻過。
「請教可不敢,我就是瞎唱而已!」沐凝抿嘴淺笑,這兩人她都不討厭,她也樂得能交到朋友。
說話間,邵青崖也走了過來,在他身邊還跟著柔郡主。
邵青崖似乎有話要和沐凝說,沐凝對他實在不熟悉,僅僅就是在那日婚禮上見過一面而已,雖然當時他的作為很是過分,當眾砸休書給一個剛嫁過來的女子。
但後來了解了情況的沐凝也能明白他的心情,恐怕任誰遇到原本貌美如花的未婚妻被調包成又呆又丑的蠢女都不會高興得起來。
所以沐凝對于邵青崖這個人,不討厭,但也不喜歡!
然而邵青崖看了沐凝半天,卻也是一句話都沒說出來,掉頭就走了,只是他那眼神讓沐凝頗覺奇怪。
怎麼感覺好像她欠了他什麼似的?
隨後跟上的柔郡主則是狠狠剜了沐凝一眼。
先前她以為鳳驚鸞是要學她跳水墨舞,忍不住對她嘲諷了幾句。
誰想鳳驚鸞最後根本就不是要學她,反而用那首莫名其妙到讓人毛骨悚然的曲子,讓皇帝與恭王接連對她另眼相看。
以至于那些與柔郡主向來不對付的女子們,立即就用她嘲笑鳳驚鸞的那些話來諷刺她,讓她的臉面盡失。
而且柔郡主還覺得鳳驚鸞最後甩那白色綢布,就是在譏諷她!
這麼多人中,就只有她用那白色幕布做了道具,那鳳驚鸞偏偏就選了同樣的東西,最後還是用那樣不好看的方式舞出來!
柔郡主自小就性格敏感多疑,她越想越覺得鳳驚鸞就是看她不順眼。
是啊,鳳驚鸞被邵青崖當場休棄,肯定非常憎恨他,而她又一直與邵青崖走得近,所以鳳驚鸞心生嫉妒,鳳驚鸞今日分明就是在報復她!
這邊柔郡主眼神劇烈變幻,另一邊,沐凝卻被她那樣瞬息萬變的犀利眼神弄得毛骨悚然。
這女人是誰啊,怎麼看她這眼神仇恨得像是她搶了她男人似的!
「容小柔,你再不去追,邵將軍可就要走了!」容雨晴與德小王爺容皓遠一起走了過來,一眼就看到柔郡主那嫉妒的眼神,她忍不住嗤笑道。
沐凝聞言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女人就是那個愛慕邵青崖的柔郡主啊!
可是,這柔郡主不會是以為她還對邵青崖念念不忘,所以才用那般嫉恨的眼神看她?
驀然間,沐凝非常凌亂。
「哼!」柔郡主平生最不喜歡的人就是容雨晴了,明明她們都是郡主,但就因為容雨晴的父王是手握重權的德王爺,而她的父王則是庸碌無為的空頭王爺,她們的待遇就好比是天上與地下。
一想起那些勢力小人對待她與容雨晴時的態度,柔郡主就忍不住恨得咬牙。
總有一天,她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看不起她,會有如何的下場!
尤其是這鳳驚鸞,她一定會給她教訓的!
柔郡主狠狠地瞪了沐凝一眼,然後扭頭就走。
沐凝一臉莫名其妙地看向容雨晴,「我好像沒得罪她吧!」
容雨晴嗤笑,「別理她,她腦子有病!」
「蛇精病嗎?」沐凝眯眼。
「蛇精病?」容雨晴抬眼一看,便見那柔郡主已經追上了邵青崖。
一改方才的陰沉,此刻的柔郡主笑顏如花,那腰肢更是如同風擺楊柳,扭得跟麻花似的。
「噗嗤,還真是蛇精,病呢!」容雨晴頓時忍不住笑出聲來。
就連面容冷酷的德小王爺容皓遠也緩了眉眼,他望向沐凝的眼神亦是比初見時柔和了許多,眼底更是帶了一絲連他自己也沒察覺到的欣賞。
容姜飛與齊雲書更是忍不住大笑起來,這兩人一個明朗如陽光,一個溫潤充滿了書卷氣,再加上冷酷的容皓遠。
一時間,沐凝身邊竟然一下子集合了帝都聞名的三大美男子,弄得沐凝也是一陣心跳加速的。
她心中暗想,雖然這三人的姿容都不及容楚那只妖孽,但也賞心悅目。
何況妖孽就是妖孽,可不是她一個凡人能鎮得住的,她以後還是離那出恭王爺遠一點為好!
要不然,下次怎麼被他賣掉都不知道,說不定被他賣了,她還得幫他數錢。
她可再沒有十萬兩黃金能買回自己一條小命了!
一想到那生生被大妖孽坑走的十萬兩黃金,沐凝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垮,她感覺她整個人又不好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容皓遠將沐凝臉色看在眼中,他轉身時,忽然淡聲道。
沐凝下意識抬眸看著容皓遠高大的背影,心頭猛然間像是被一柄巨錘砸過,瞬間砸破了一直覆蓋在她心上的那層硬殼。
清麗眼眸中倏然有亮光一閃,是啊,她怎麼就沒想到,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在大乾帝都城這樣的地方,卻身負十萬兩黃金這樣的巨額財富,只會給本來就很危險的處境雪上加霜。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不就是她此前的真實寫照嗎?
若不是那十萬兩黃金,李氏等人也不會冒險放火想要燒死她,而鳳子建亦是時時想要將那黃金據為己有。
除了這些人,說不定近日里一直追殺她的那些南疆殺手們,也是為這巨額黃金而來!
一想到這里,沐凝渾身一震,眼神陡然變得清明一片,仿佛有冰雪浸潤。
「多謝德小王爺!」沐凝在容皓遠身後輕聲道。
容皓遠沒有回頭,但腳步卻明顯一頓,隨即袍袖飛揚而去。
「鸞兒,改天我去找你!」容雨晴本來還想與沐凝一起出去,但德王妃卻抓了她手臂,拉著她就走,容雨晴只來得及扭頭同沐凝說了句話就被德王妃拽走了。
此時霜華殿內的賓客們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容姜飛與齊雲書與沐凝一起往外走。
剛走到門外,忽然有人攔住了去路。
「鳳三小姐,能否借一步說話?」來人聲音嘶啞,像是喉嚨曾經受過傷。
沐凝抬眸看去,卻見此人竟是那個在宴席上一直觀察著她的南疆使臣。
「我不認識你!」沐凝對這個鷹鉤鼻沒什麼好感,一看這面相,她就覺得這人陰險狡詐,不是好人。
「鳳三小姐勿怪,在下沒別的意思,先自我介紹一下,在下來自南疆百靈國,名叫哈士奇。」鷹鉤鼻連忙說道,他的聲音像是砂紙打磨,難听得很。
「啥?你叫哈士奇?」沐凝听到這名字,頓時瞪大了眼,實在忍俊不禁。
「鳳三小姐听過我的名字?」鷹鉤鼻哈士奇眼楮一亮,他長得其實不丑,就是面相太過于陰險了,讓人對他生不出好感。
「沒有!」沐凝強忍笑意,連忙搖頭。
她听過狗叫哈士奇,卻沒听說過叫哈士奇的人!
哈士奇明顯有些失望,但他隨即問道,「在下听說鳳三小姐回帝都之前,一直都住在凌陽?」
「嗯!」沐凝心頭一緊,她不覺得這個南疆來的哈士奇會無聊到和她話家常,他這樣問究竟有什麼用意?
然而即使心中預警,但沐凝面上卻不動聲色,「我父親是凌陽侯,凌陽是他的封地,我自然一直都住凌陽!」
「哦,那三小姐是不是之前曾受過重傷?」哈士奇眼中光芒不明,他小心追問。
「嗯,先前不是說了嗎,我從懸崖上摔了下去!」沐凝不想和哈士奇多說,她總覺得他話里有話,于是道,「哈士奇先生,我還有事,先走了!」
「等等,三小姐,能否告知,您胸口是否曾受過劍傷?!」哈士奇著急問道。
聞言,已經邁出去腳步的沐凝 地轉頭,清麗眼眸中沉了怒火,一瞬間,她身上竟迸發出並不亞于容楚那樣的強大威壓,「哈士奇先生,你逾越了!先不說我沒有受過什麼劍傷,就算有,那你知不知道,在中原,像你方才這樣的行為,已經構成調戲貴族女子,是要受鞭刑的!」
沐凝雖然沒有一張漂亮的臉,但勝在氣質端莊,不笑時,更有一種渾然天成的貴氣,讓人忍不住心頭發顫。
「哦,抱歉!」此時,這位哈士奇先生便臉色發白,顯然他也沒料到自己狀似隨口的一問,在中原竟然會引起那麼嚴重的後果。
沐凝沒有再理會哈士奇,她裙擺一旋,轉身走開。
只是沐凝心中卻泛起了驚疑的漣漪。
凌陽本就與南疆接壤,這個哈士奇又說他是來自南疆百靈國,這個名字怎麼好像在哪听到過,她腦海里似乎有印象!
然而,沐凝剛一深想,忽然感覺腦海里就像是有針扎過,痛得她背脊猛地一彎。
「鸞兒,你怎麼了?」齊雲書一直與沐凝走在一起,先前那位哈士奇的問話他也听到了,但他並沒多想。
此刻見沐凝突然彎腰,還面露痛苦之色,齊雲書不由擔心問道。
「哦,沒事,剛剛腳扭了一下,現在好了!」沐凝趕緊搪塞過去。
她如今大致也能猜到,她所穿越的這具身體的原主與鳳驚鸞應當是在同一天墜崖,只是鳳驚鸞運氣不好,可能已當場死亡,而這身體的原主則是被人所救。
後來救她的人也不知用了什麼法子,竟讓凌陽別莊的人信了她就是鳳驚鸞,然後又讓她跟那些來接鳳驚鸞會帝都成親的人回來,這以後的事就是她所知道的了。
但是沐凝又覺得這個猜測里漏洞重重,那李老三分明是親自動手殺鳳驚鸞的人,他應當是確定鳳驚鸞已死,那之後又怎麼會讓她住進別莊,進而回到帝都呢?
而且最讓沐凝納悶的就是,她的記憶是從出嫁那一日花轎里開始的,那麼此前這具身體作為鳳驚鸞存在時的記憶又哪去了?
那個救她的人又為何要讓她假扮鳳驚鸞回帝都嫁人?
沐凝越想越覺得這件事沒那麼簡單,她感覺眼前仿佛起了一層迷霧,讓她模不清方向。
不,不能再想了,頭又開始疼了!
沐凝趕緊轉移視線,她想起簡牧塵說她中了什麼鎖魂針,記憶就是被這鎖魂針鎖住的。
她忍不住模了模腦袋後面,除了頭發,什麼都沒有!
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復全部的記憶!
至少也得讓她知道,這具身體的原主到底得罪了多少人,怎麼有那麼多人想殺她啊!
想到這,沐凝忍不住模了模胸口,那里曾經被利器穿心而過,離左心房只有毫厘之遠,只要再偏上一點,即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
到底是誰那麼恨她,要用如此惡毒的方法從背後捅她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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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皇宮,辰華殿。
已經換下那一身sao包之極月白衣袍的容楚正負手站在窗前,一身紫色繡四爪金龍常服襯得他氣質尊貴無雙。
這里位置很高,幾乎能盡覽皇宮風貌
容楚的眼楮此刻正凝在不遠處那一道縴細的身影上,伴著她漸行漸遠,直到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