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感覺最難的開頭已經說出來了,安平公主接來的話便流利了許多︰「當初開陽縣主路過宣城借住王府的時候,母妃便對她的品性十分愛重。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當時便想要聘其給我家王兄做王妃,還提前將給未來兒媳的信物、那串先皇所賜的火璃瓔珞送與了開陽。
母妃原本的打算是想要在開陽離開宣城回潼澗里派人一道過來,鄭重的向貴府提親的。不過當時開陽走得太急,城中又出了其他的事,這便耽誤了下來。當時母妃想著開陽的年紀還尚小,也就沒敢太過著急,並不是熄了一個心思。
好容易今年瑯州的天公還算做美,母妃和王兄將瑯州的事務了給捋順了,這才這空出手來做其他。再加上母妃想到開陽年紀漸長,就要到了‘一家有女百家求’的時候,便想著厚顏搶先的將開陽這個媳婦人選給定下來。至于娶親的日子,可以等開陽及笄之後再論。
在得知母妃有這樣的想法,本宮也瞧著只有開陽能夠配得上王兄,便主動向母妃和王兄請纓接下了這一門差事。如果貴府覺得這不太鄭重……」
說到這里,安平公主回頭對一直捧著朱匣站在自己身後的那個嬤嬤使了個眼見,那個嬤嬤便立刻將中的捧著的那個兩掌寬、雕飾著龍鳳祥雲圖案的朱紅色木盒放到了安平公主跟前桌上,並將之打開之後才退回原處。
安平公主從打開的朱匣里取出了一封帶著安王府火漆印鑒的信,放到了老國公的面前。才繼續接著先前的話道︰「這里有家母的親筆求親信,貴府如若應答這門親事,到時母妃會親自帶兩位身份足以配得上的冰人前來貴府提親。」
老國公安靜的听安平公主說完了這番話,臉上雖看不出什麼表情。但他卻始終沒去接放在他面前的那封帶著火漆的信。這讓安平公主一行人感覺對此事有些不大樂觀。
也是,以前的確沒有听說過讓還雲英未嫁妹妹親自上門給哥哥做提親說客的。哪怕她是有封號的公主,也還是多少有些不妥。特別是在強大如夏侯氏這樣承傳有續的世家豪族多禮法規矩,這在他們眼里多半會覺得安郡王府對這親事的態度有些輕乎了。
想到這里,安平公主的心里不由詭然生出一絲快意來。她剛才雖說是這門差事是她自己強行求得來的,但實際上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如果不是怕自己在關鍵時間鬧出什麼來,丟了安王府的顏面,壞了他們的大事,來這夏侯家出面試探的就會是別人。
當然,以母妃一貫行事的謹慎和穩妥。想必派來的也不會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多半還會不如自己。在此事上母妃心里打的什麼盤算。她是最清楚不過了。母妃中意開陽,想要聘她給王兄做王妃是事實,但他們更重看的是想要結下夏侯家這個強援。夏侯家在南疆的勢力和手里所掌控的那些軍隊。都是令他們垂涎不已的東西。而與夏侯家結親,便是他們認為的終南捷徑。
只是這門親事既可以是讓王兄娶開陽,這個是最好的打算。但考慮到傳言之中夏侯家對這顆掌珠的寶貝程度,還有一些其他因素,如果實在娶不到這位縣主,他們也有另一個備用計劃。那就是自己!如果自己能嫁入夏侯家,作為退求其次的補充計劃,也是可以接受的。
之所他們認為自己嫁入夏侯家是退求其次的選擇,更多的也是因為夏侯家的長子嫡孫、未來的繼承人、大公子夏侯焰已經成親了,還早就有了嫡出的兒子。按照夏侯家的傳承規矩。無論是未來的世襲國公之位,還是南疆的這片若大家業,都是由長子來繼承。作為弟弟的另外兩位公子,未來也只是輔助的旁支,吸引力自是要小于倍受全家上下寵愛的開陽。
不過自從得到那位未來的繼承人、大公子夏侯焰,去歲末失陷于西涼人之手至今下落不明,極可能已不在人世的消息之後,這個心思又活絡了起來。所以這才會被江家說服,讓他們原本看好的自己夫婿的人選江逸峰另娶孫家女。另外施計將自己打發到了這里來。其心思盤算再是明確不過了。
前一樁婚事還尚好說,雖有些小小失禮之處,但兩家也算是門當戶對,除了年紀上略有些大了,其他的條件表面看來還是很相配的。可自己這卻算是什麼事呢?即使他們改變了主意,不打算成全自己對江逸峰的那份心意,可也實在是無須如此做。正經人家的女孩兒,哪有著上桿子親自送上門給人做媳婦的?更何況自己再如何也是皇家的血脈,是公主之尊。
雖然她對自己多年的夢想成空,在關鍵時刻還是被自己視之為至親的張太妃和王兄算計,也很受打擊,但這才是她會在到達這將軍府後就一病不起的真正的原因。被至親之人作賤至此,她有一時可謂是萬念俱灰,感覺了無生趣的想要就此結束自己的生命。不過卻到底還是舍不得這還沒有真正看過一眼的萬丈紅塵,開陽那些日子給自己說的那些市井趣事,就像給她打開了一扇從未見過的大門。那些以前從沒入過她眼的螻蟻小民們哪怕是歷經過比自己更加可怕的遭遇,再痛苦再掙扎著也要快樂的活下去,令她開始發現也許生命的意義並不是僅僅只在于安郡王府那一方寸之地。
這樣想開了的安平公主的病才漸漸真的好了起來,不過為了報答張太妃和王兄多年對自己的照顧,她在對與對她算有新恩的開陽幾番矛盾掙扎之後,最終還是做出這個決定。
她放棄了之前對的打算,還是依照母妃的吩咐,代她向老國公給王兄提親,求娶夏侯家這顆最明亮的明珠。不過也僅止是于此了,她已經將母妃要她說的話給說了,給夏侯家當家人的信也交了,但其他多余的事她是不會做的。至于對這門親事夏侯家最後答不答應,就不是她所能夠控制得了的了。不管怎麼說,她這也算是盡了最後一分心力。
真要說起來,有著這樣復雜心思的安平公主其實自己也並不清楚她到底是希望這樁婚事成還是不成。雖然她如今對母妃和王兄都頗為失望,但王兄到底是疼了自己這麼多年,如果可以她自是希望他以後的日子會過得好。
但不再為親情所蒙蔽的她,憑借著這一路上的見聞,多少也能猜出母妃和王兄所圖謀的那份大業,有多麼的渺茫。除非發生奇跡,才或有可能實現。而出身皇家的她再是清楚不過,圖謀這種大業若是最後的結果怕是難有善終。
如果真要萬一不幸……應早有此等覺悟的王兄他們自可算作是求仁得仁,可要是開陽真嫁給了他呢?她在這夏侯家呆的日子不算長,但對這個家族多少有幾分了解了。她王兄就算是真是娶到了開陽,怕是也難以從夏侯家得到他想要的好處。那時他又會如何對待開陽?
她這一生因身份所限,從沒有一個真正的朋友,而她從開陽身上所感覺到的那份不同于以往的感情,雖與兒時想象的不一樣,但卻應該是朋友的情誼。對于這個也許是她這一生之中唯一的、在她陷入絕境的時候挽救過她朋友,她也一樣不願意見到她將來會有個那樣的下場。
矛盾安平公主,只好將這個難題的解決辦法交到了這位有著睿智之名的老國公身上,也就有了眼前這一幕。
老國公半晌都沒有出聲,只是用別有深意的目光的看了安平公主一眼。那如同能將人看透的目光,讓安平公主一時不由生出一種無處遁行的感覺,不自覺的微微打了寒顫。
不過在心里已經打定了主意的安平公主並不著急,她低下頭把玩著手里的白玉芙蓉盞,以躲避老國公犀利的眼神,心里反到像是放下了一個極重的包袱,輕松了不少。
到是跟著她過來之前捧著的裝信的朱匣的那個嬤嬤等得有些焦急,她的視線頻頻在老國公身上和桌上的那封信之間不斷的來回,甚至想要提醒垂頭不語的主子再繼續美言幾句或是催促個兩句,但懾于老國公威壓,到底還是沒有敢做出來。
這個嬤嬤的那些小動作,自是被坐在對面的老國公看在了眼里。不過老國公是早有收到消息,知道這個劉嬤嬤是這趟才被張太妃放到安平公主身邊,陪著她一道過來的。實際上她就是張太妃用來監視、督促安平公主的人,所以她才會如此著急著想要得到個結果好向主子交差。先前因為安平公主的病,算是浪費了不少時間,其實已經拖得有些久了。對于立功心切的劉嬤嬤來說,自是心焦不已。
這種沉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老國公才從桌上端起茶杯,對安平公主道︰「太妃娘娘的意思老臣已經知道了,不過這畢竟事關瑜兒的終身幸福,老夫雖是她的祖父,但也不能越過她的父母兄長們來做這個主。現下她父親也不在城里,還是等他回來之後再說吧。這封信,老臣就留下了,到時會轉交給她的父親。」
「這是自然,那就勞煩老公爺了。」得到了這個不是答案的答案,安平公主便極有眼色的起身向老國公告辭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