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的晚膳用得十分的沉悶,楚昭謙在那句似乎暗含著什麼暗示的話之後,就再也沒有開過口。而夏侯熾在追問過兩句,楚昭謙選擇了避而不答之後也放棄了,只能在心里自己暗做猜測。璟瑜見楚昭謙已打定主意不再開口,自然不會認為自己能得他另眼相看。
食不知味用過晚膳之後,璟瑜就借口去照顧夏侯烽先行離開了。這時的璟瑜表面上雖然還是顯得十分平靜,但實際上心里早已是波濤洶涌,借用莫妍最喜歡說的一句話,就是今天一天所接收的信息有些太多了。
她下在夏侯烽身上的迷藥早已解去,只不過他現在身體的底子實在是在這些重傷的日子虧損了不少。如今得到了好醫好藥的供給治療,身體陷入了更加積極的自主的休眠,一時也沒有就清醒過來。
回到這里的璟瑜再次細心的給他把過脈,確認了他的傷情正在向好的方向發展,並無惡化之後,這才放下了心來。不過因為夏侯烽可能隨時會醒過來,她就沒有離開這間屋子,而是讓府里派過來的侍婢給她搬了一張繡墩在夏侯烽躺著的病床邊坐了下來。
守在病榻旁的璟瑜,無事可做就開始整理起那些混亂的思緒來。
她的確是早就發現了豫王府背後所隱藏的勢力並不那麼簡單,但絕沒有想到真相竟然會是這樣。可如果說豫王府這支勢力的來由還只是令她吃驚,那麼楚昭謙剛剛發表的那番要對祭廟宣戰的宣言,就可以說是讓她難以至信了。更何況他還在其中算上了自家一份,完全的篤定了自家一定會上他的這駕戰車。
璟瑜不知道堂兄剛剛听了那些話是個怎樣的想法,不過看他那副難以至信的神態,估計應該只是半信半疑。這還應該是听到楚昭謙暗示祖父也有與他一樣的想法才會如此。不然他只怕會當作楚昭謙發了失心瘋說的全都是「瘋話」。這也難怪,若是換作了別人,只怕也會如此。這種一看就是螳臂當車的事,不瘋話、笑話又能是什麼?
可偏偏璟瑜心里卻是相信的。無論是他的決心,還是他認定的祖父會上他這條船,她全都相信!這固然有她知道楚昭謙絕對不是信心開河之人的緣故。可更多還是因為她自己的直覺和判斷。
楚昭謙絕對不是胸無城府口無遮攔之輩,甚至還可以說他是璟瑜所認識的青年一代之中,最讓她感覺復雜難纏,智深如海的一個。對他很多時候璟瑜都會有種錯覺,感覺他並不是一個才二十多歲的青年,而是一個與祖父差不多的老狐狸一般。
在她所見過認識的青年一代之中,能夠給她這種相似感覺的恐怕就只有現在應該遠在滄州的商少琛。哪怕是她年長的兩個親哥哥夏侯焰和夏侯炯,如果比的行軍布陣、戰場殺敵,或許可能會比楚昭謙強上幾分,可真要說起運籌帷幄。就不是他的對手了。
是以,他既然開了口,又如此的篤定,就必將有他的道理。這種很容易就能被拆穿的謊言,他是不屑說的。
更何況璟瑜自己多少也能感覺到自家祖父在對待祭廟的態度上,總是令她有十分微妙的違和感。盡管在兩年多前的那次綁架上。祖父似乎是對祭廟有所妥協,但璟瑜總感覺那應該是出于一種策略,而非是像別人在對待祭廟時的那種恐懼。
若是之前到還沒什麼,在經過楚昭謙對豫王府背後那只強大勢力的由來的這番解說之後,璟瑜不禁被提醒了。比起自大月王朝開國起才逐步建立強大的豫王府系來,歷史更在大月王朝之上的夏侯家就真的只有她所看到的那些麼?
真要說起來,南疆夏侯氏能夠歷經幾代王朝數百年風雨飄搖之下依然屹立不倒,這其中要說沒有更深的隱秘、更有力的倚仗,還真讓人有些難以相信。這絕非表面上的那個不涉內政,只御外敵的理由就能解釋得了的。以祭廟的行事之霸道。能夠容忍下一個如此長久的勢力,還是一個手握上十萬兵權的勢力,本就是件十分不可思議的事。特別是在她發現夏侯家與祭廟並不是那種親密盟友的關系之後,就更是如此。
祭廟幾次三番的想打自己的主意,家里一直在護著自己。以祭廟的行事作風來看,這分明就是一種挑釁。可偏偏這兩三年來,她在家里的庇護之下過得可謂是十分平靜,祭廟除了時不時耍弄那些個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之外,卻沒有用其他過激的舉動,除了最近這一次。況且哪怕是最近的這一次動手,也多是她自己激起的。
這很可能就是說明了不止是他們夏侯家對祭廟心有忌憚,祭廟對他們夏侯家也同樣不是毫無顧忌的。只不過她從前沒有從這方面想過這一點罷了。只不過現在雙方之間的這種詭異平衡似乎有了被打破的跡象,如果說燕逆西涼興兵的背後真有祭廟的支持,那大半年前她大哥夏侯焰的那次致命的重傷中毒,二哥夏侯炯也差點兒也同時折了的那一次的接應,明面上或許是西涼的平南王世子,可背後呢?這時璟瑜心里忽然莫名想起了弄笛求她幫忙去救的親哥哥,他也是祭廟的人如今可不正在那位平南王世子的身邊?
要是真相真如她所猜想的那樣,那麼祖父會參與對付祭廟也不是沒有可能。大哥夏侯焰是祖父最為看重的繼承人,二哥夏侯炯亦被視之為南疆戰場未來的定海神針,如果同時失去他們倆,這對他們夏侯家來說絕對是個非常沉重的打擊。
璟瑜越想越有種揭開了籠罩在眼前迷霧的感覺。感覺自己「看明白」了的璟瑜對未來的看法到沒有夏侯熾那麼的悲觀,她心想如果事情真的發展到那個地步,自己又要如何才能夠幫得上忙。畢竟她也是夏侯家的一員。受了夏侯家這麼些年的庇護,甚至還很可能是打破夏侯家與祭廟之間那種數百年「平衡」的存在,她總想要為此而做些什麼。
她可沒有忘記當年那個便宜師傅無方真人對她所說的那些話,那時無方真人可是口口聲聲的稱呼自己做什麼「聖女」。如果不是她清楚自己的經歷實在太離奇。還真會以為祭廟的那些人是不是弄錯了。雖然不知道那什麼「聖女」對祭廟到底有怎樣的意義,但是祭廟一直想得到她卻是沒有錯的。
璟瑜坐在夏侯烽的床邊,在心里與莫妍商量起了未來的應對之策。
「或許當時你應該接受你那個便宜師父的邀請,成為他們祭廟的‘聖女’。那樣一來,也算是能夠打入敵人的內部,探听到一些虛實。總比現在這樣。臨到臨了還兩眼一抹黑。」莫妍語帶調侃的道。
當然,這也是她知道璟瑜從沒有考慮過去做那個祭廟的「聖女」。打從知道祭廟很可能有些神神道道之後,她就沒想過要與之沾上一點兒的邊。重生和空間都是她絕對不能泄露的秘密,與那些同樣有著非凡力量的人在一起她本能的感覺很不安全。因為她的身上除了這兩個秘密之外,實在沒有其他什麼值得令人下大力氣圖謀的地方了。僅此一點,就讓璟瑜永遠不可能安心的站在祭廟那一方。
璟瑜听了這話不由在心里暗暗給了莫妍一個白眼兒,無什好氣的道︰「你想得到是不錯,可誰知道那祭廟的‘聖女’到底是個什麼事?說不定其實真正的所謂‘聖女’指是你也不一定。畢竟你才可能是那個跟他們來自同一個世界的人,又是如此特殊的存在。說不定其實從頭到尾,他們想要得到的根本其實就是你。不然他們的態度不會那樣奇怪和矛盾。時松時緊的。」
璟瑜這話開頭還只是為了回應莫妍的調侃,但是說到後面卻越說越感覺就像是這麼回事。
莫妍不由嘿嘿的笑了兩聲,才道︰「雖然也不是沒有這種可能,但是即使真是如此,我如今都是你的器靈了,與你也算是命運共同體了。這打我的主意跟打你的主意不是一樣嗎?」
顯然莫妍也認為璟瑜剛才隨口的那番猜測也不是沒有可能。在之前發現了她原來世界上才有九宮八卦,陣法丹藥之後,她也隱隱感覺到了什麼。只是出于某些理由,從沒有主動向璟瑜提及過而已,所以現在才會感覺有些心虛。
「怎麼?你也是這樣的認為的?以前怎麼從沒有听你提起過?」璟瑜听出了莫妍話里的隱含之意,不由驚訝道。
「這個……」莫妍一時語塞,不過很快她又道︰「啊!你快看,夏侯烽是不是就要醒了?」
「真的?」璟瑜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到了一旁床上的夏侯烽身上。
璟瑜剛才的話听著像是質問,但實際上她並沒有怎麼放在心上。正如莫妍所說的那樣,現在她們命運也算是被空間給緊密連接在了一起。無論祭廟那些人打的到底是她們之中誰的主意,其結果影響的必然是她們兩個人。
莫妍說夏侯烽要醒了,到也不是因為想要借故轉移璟瑜的注意力而胡亂說的,這時躺在床上夏侯烽的確有了動靜。他的雙眼雖然還沒有睜開,但已經能夠看到他的眼皮在不住的動。呼吸的頻率也改變了。璟瑜再次捉起了他的手腕,一邊給他把脈一邊緊盯著他的動靜。
不一會兒,她果然看到了他一直緊閉的眼楮慢慢的睜開了。
「我……我這……是……是在……」
也許是發現了眼前的異樣,夏侯烽直覺的就想要出聲問自己所在的地方。但他的現在正在發著低熱,根本沒有說話的力氣。這個有如蚊訥般的聲音,如果不是璟瑜的耳力過人,只怕根本就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