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林皺眉說道︰「爹爹,我也覺得這樣做不妥。」
想了想,他又緩緩的補充說道︰「我們全家一起去安慶府不妥,太招搖了。」
他的擔心和張氏是一樣的,都是覺得眼下焦寶杰之流的,肯定還會盯著陳守範,找他的麻煩,以便將他徹底的整垮。如果他們在這個時候前往安慶府,被焦寶杰等人得知消息,不知道又要搞出什麼陰謀來。
陳守範倔強的說道︰「爹爹已經決定了。」
陳林直言不諱的說道︰「爹爹這樣做,是要逼死全家人嗎?」
陳守範臉色頓時變了。
陳林這才發現自己的口氣似乎太重了。
次奧,忘記自己是十四五歲的小孩了,還以為自己是二十多歲了呢。
不過,陳林並不覺得,自己的口氣需要軟弱下來。老爹的性格里面,還有較多的迂腐成分,如果自己任憑他迂腐下去,肯定是要出事的。必要的時候,他只能是豁出去,以和自己的年齡完全不相配的口氣,警醒自己的父親。
他一字一頓的說道︰「如果爹爹決心死諫,我等自然是無所畏懼。但是,爹爹真的以為死諫有用嗎?」
陳守範頓時就沉默了。
死諫?他當然沒有這樣的瘋狂念頭。
不是不想,而是覺得死諫根本沒有用,等于是慢性的自殺。
之前,宦官汪直、梁芳強勢,奸佞當權,西廠橫行,朝綱敗壞,不知道有多少的大臣豁出一切,拼命死諫,結果一點效果都沒有,最後反而是被汪直、梁芳之流給陷害了。現在,汪直雖然被貶斥了,下落不明了,但是,梁芳卻依然強勢。
白痴都能想得到,在這個時候死諫,除了白白的丟掉性命,不會有任何的用處。♀況且,安慶府上下,都充斥著大量的傳奉官,他的死諫奏疏估計沒出安慶府,就已經被人焚毀了。接踵而至的,肯定是瘋狂的報復,搞不好,就是神秘失蹤。
焦寶杰的報復,更多的是雙方之間的私人恩怨。如果沒有意外,其他的官員,應該不會明目張膽的插手。除非是焦寶杰給了他們什麼好處。但是,一旦得罪了所有的傳奉官,那就是眾矢之的了。他一個小小的被革職的九品巡檢,怎麼可能承受得起?就是內閣大學士,都要好好的掂量掂量。
除非,是現在的皇帝死了,換皇帝了。
普天之下,只有至高無上的皇權,才可以徹底扭轉這一切。
沉默良久,陳守範郁悶的說道︰「辭古兄這番回去,想必也是憋屈非常,我若是不去走動走動,只怕他是要憋出病來的啊!他的性格,太過剛烈,剛有余,柔不足,做事容易沖動。他家里又沒有田地,靠什麼生活?賣字嗎?」
陳林隨口說道︰「爹爹放心。爹爹是不能走動,我卻是可以的。」
話才出口,他就覺得不妥,急忙補充說道︰「我的意思是,爹爹可以在村里找幾個可靠的人,低調的護送我去安慶的。」
陳守範有些擔心的說道︰「你?你真的可以嗎?」
陳林昂首說道︰「爹爹,我今年已經十四歲了,過了年就十五歲了。古人秦舞陽這個年紀,都已經名動天下了,我卻什麼事都沒有做到。有時候半夜夢回,深感慚愧啊!」
「雖然我已經從書上學到了很多的道理,可是,爹爹,你常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既然有機會,爹爹為什麼不能讓去安慶府走一走?我們潛山縣也有不少人往來安慶府的,有他們帶著,我肯定沒事啊!」
陳守範想想也是。
自己的兒子,都已經十四五歲多了。
如果是窮人家的孩子,這個時候說不定都當家了。
想當初,他十四五歲的時候,也已經是跟著大人下田干活,一干一整天了。
安慶府距離潛山縣並不遠,陳家灣的確也有不少人往來于安慶府做些小生意的。他得兄弟陳守業就是其中的一個。如果有他們帶著,應該是不會出問題的。
「也好,我找你十七叔商量商量。」陳守範基本同意了。
他提到的十七叔,就是陳守業,算是和他來往比較密切的本家堂兄弟。
陳守業自己有一口瓷窯,做些陶瓷生意,諸如杯筷碗碟之類的。只可惜,他燒制出來嫡瓷質量不是很好,賣不起價錢來。平時也就是賺一點辛苦錢。不過,為了推銷自己燒制的瓷器,他的確是往來安慶府的次數比較多,一般一個月就要去兩三次的。在陳家灣,除了陳守範比較有威望之外,下一個可能就是他了。
很快,陳守範就和陳守業商量好了,由陳守業帶著陳林前往安慶府。同行的,還有陳木旺的兩個兒子︰根生和茂生。他們基本上就是陳林的免費跟班。陳林既然要出遠門,當然少不了帶著他們兩個。陳木旺自然是爽快的答應了。
陳守範嚴肅的叮囑說道︰「路上要听你十七叔的話,不要亂來!」
陳林吐了吐舌頭,做個鬼臉,一本正經的說道︰「爹,我會小心翼翼的保護好自己的。再說了,我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能做出什麼事情來?」
陳守範這才慢慢的放下心來,覺得自己的兒子,的確是越來越懂事了。隨後,不免又覺得有些郁悶。這個該死的世道,想要和老朋友見見面都不行,居然還要通過自己的兒子來傳達信息,真是夠郁悶的。這樣的苦日子,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盡頭啊?
既然確定是由陳林作為主角,前往安慶府拜訪的親家,張氏就忙碌起來了。她是女主人,自然是要準備好足夠的禮品,送給劉家的女主人,也就是劉鼎新的妻子吳氏。她的小女兒劉瀅,可是張氏經常惦記著的,這時候想起來,不免心酸酸的。
以前,之所以沒有籌劃這件事,主要是沒有銀子。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現在有了銀子了,自然是要積極操辦了。但是,她也不敢過分的鋪張。
這時候的陳守範,依然是焦寶杰之流的眼中釘,說不定還有徐金山之流的虎視眈眈。萬一被他們抓到什麼把柄,又施展什麼陰謀詭計害人的話,反而不美。
陳守範說道︰「眼看就要過年了,封二十兩銀子吧!」
張氏對劉瀅十分喜歡,自然是滿口答應了。
陳林搖頭說道︰「爹爹,我帶一些碎銀就足夠了。」
陳守範笑著說道︰「這不是給你用的,是給你劉伯伯家里用的。」
陳林說道︰「我知道是送給劉伯伯過年用的。但是,不需要從家里拿,我到了安慶府,再去兌換就是了。」
陳守範疑惑的說道︰「兌換?」
陳林含笑說道︰「我買幾個南瓜什麼的就可以了。」
陳守範這才反應過來。話說,自己的兒子,還真是一棵小小的會移動的搖錢樹哦。
既然他的食品雕花,能夠在潛山縣都賣出幾十兩銀子,估計在安慶府也不會太意外。以他兒子的聰明,準備二十兩銀子,應該是沒有大問題的。他相信自己兒子的能力。
陳守範自己身為九品巡檢,潔身自好,從不貪墨,官聲極好。但是,這絕對不代表著,他就仇視阿堵物的存在。對于來歷清楚明白的阿堵物,他是不會拒絕的。
既然是陳林雕刻出來的勞動成果,用來賣錢並沒有什麼不對。大明朝的商品經濟比較發達,做生意的小商販很多。其中一類小商販就是手工藝人。
他們利用自己的手藝,制造一些特殊的物品,賣給有需要的人,賺取一點利潤,大家早就見怪不怪了。陳木旺不就是典型的例子嗎?他打造出來的家具,就是用來賣錢的。自己的兒子,充其量也就是一個有點特殊的手工小商販而已。
從潛山縣到安慶府,其實不遠。如果是擱後世的話,只要不到一個小時的車程。但是,這年代的交通工具比較蛋疼,只有牛車。慢吞吞的從潛山縣到安慶府,整整需要一天的時間。有的時候,就算是一天的時間都不夠,還需要半路打尖。
陳林乘坐的,就是名副其實的牛車,不是馬車。潛山縣周邊地區,是很少有馬匹的。就算有,主要也是用來充作坐騎,很少用來拉車的,成本太高了。
事實上,整個大明朝南方,馬匹的數量都不多。就算有,也首先被軍隊征用了。明軍需要大量的戰馬。民間使用的,更多是牛、驢、騾子之類的。
陳守業的牛車,主要是用來拉瓷器的。剛剛好,他有一窯的瓷器要拉到安慶府去,順便就帶上陳林了。這些瓷器主要是各種杯筷碗碟什麼的,也有那麼幾百斤,沉重得很。盡管是分了兩車,馬車行進的速度還是非常慢,比人走都要慢。
有好幾次,陳林都想要自己下來走路算了。按照這樣的速度,自己一個人走路,說不定都能夠趕在牛車的前面到達安慶府。但是,很可惜,他的這個念頭,只能是在腦海里打一個轉,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不要說他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屁孩,在沒有大人的陪同下,半路上會不會遇到歹人搶劫什麼的,光是沖著他沒有路引這一點,前面的三橋鄉巡檢司他就過不去。巡檢司的人才不會讓一個小屁孩到處亂跑呢!鐵定是要先扣押起來,然後找家長來領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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