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樸沒有擺架子,賣片兒湯,只是很平靜的詢問是不是需要他去。
「呃……如果……哎,你的情況還好嗎?」江尚清非常難心,苗樸昨天是怎麼掩護他們撤退的,那一幕一幕到現在還都歷歷在目,人都有心,苗樸昨天回來的樣子大家都是看到的,實際情況沒人清楚,但就表面看,那是很慘烈的,現在還想讓苗樸去冒險,江尚清自己都覺得張不開嘴。
可眼前的問題是,那邊兒真的是分分鐘都在死人,那都是袍澤,是在源化區這樣險惡的環境中可以將後背托付的異性兄弟,真心那感情不是外人所能理解的。人以群分,同根同源,同生活同作戰,毫無疑問他們是最親近的一群。
如果不是因為這是一次正規的行動,多少得講點規矩綱常和組織關系,江尚清現在都有心給苗樸跪一下。他很清楚,如果苗樸肯去接應,這是目前看來最最靠譜的一招兒,用下跪換回幾條兄弟的命,真的不丟人,磕頭都行。
「嗯,那我走一趟吧。」苗樸秉持了他的一貫風格。要麼就干脆拒絕,要答應就痛痛快快,毫不拿架,別最後事兒也做了,還背地里落人埋怨。
大約十分鐘後,帶著單兵電台的苗樸獨自上路了。
地下車站的通訊室里,康大年仍舊緊攥著拳頭,指甲都深深陷進了肉里。
他目光沒有聚焦的盯著面前的儀器,听見江尚清進門的腳步聲,康大年虛弱的說道︰「兄弟啊,這是我經歷過最惡心的任務了,如果不是因為還帶著一幫人,我真恨不得痛痛快快的去戰死!」
江尚清拍了拍康大年的肩膀,輕聲道︰「好了,我知道,我知道!咱們多少年的兄弟了,好好準備吧,爭取在遺跡救援時找回幾分顏面。遺跡內的環境,更適合普通人發揮。」
……
酒吧內外,破爛依舊,昨天被苗樸殺死的怪物尸體一具都沒有留下,包括皮骨和流淌出的血液。在這個怪物叢林中,有機物的回收率真心高的令人發指,也從而愈發凸顯生存環境的殘酷。
苗樸一邊向外走,一邊以精神力發出召喚,跟昨天他回來時一樣,沒有收到任何回應。
他自然是在召喚前天傍晚臨時起意使用了役者核心的那頭黑霧怪。他也不知道是否成功,但理論上,若是失敗,役者核心那玩意兒並不好吃,應該不會落在太遠的地方,他能感應到才對。
而若是成功……
苗樸忽然想起了一種可能,那種怪物的黑光,是能削弱一切能量的。也就是說,即便改造成功,他想要聯系到改造的生物,也得需要比普通情況更近的距離,以及更強的精神力。至少在完成第一次連接溝通之前,僕役生物是沒法判斷哪種頻率的精神波動是來自主人的。
鼓搗了幾次後,苗樸也懶得管了,心說︰「算了吧,暫時顧不上理會它,就算聯系上也沒地兒安排。」
離開萬達廣場,拐上大路,行進中的苗樸心中忽然有了些念頭,遂催生了槍矛,一邊前行,一邊干起了清路的工作。
大車推開,小車直接挑翻到一旁,十來分鐘,一條街就被他清理出一條通道。
這時已經有怪物被驚動,跑過來一看,又哪兒來回哪兒去了。
苗樸現在已經是該地域的真正霸主,想殺哪個殺哪個,砸幾輛車,搞出些動靜又算的了什麼?
連續清了兩條半街,就到了昨天跟綠巨人大戰的那個區域了。
這個區域就比較難清理了,經歷大地震的城區,都沒可能有眼前的這番景象。
苗樸搓了搓牙花子,只能是開出條簡易的路來,這路不但腳下不平,還很緊窄,像是條弄巷般,卻又有太多可供埋伏藏身的坑凹。沒辦法,原本是大廈某層的房間來著,而且現在還是橫置斜放,這可比電影《盜夢空間》中表現出來的景觀奇異多了,而且絕對真實,導演看見了都得眼紅。
打通這個區域花了半個多小時。
再下來,又清出半條街,就與昨日他為了讓江尚清他們能跑出速度而清的那條路連接上了。
這下清理工作或者說拓寬工作就顯得輕松了很多,20分鐘,又是兩條半街。
再次來到那個環島,巨大的藤蔓怪物已經跟在了他的身後。
這是特意激活的,這玩意兒他是當機甲用的,其多足的特點很適合在城市廢墟這樣的地形發揮,馱點什麼總是比他大包小包的便利。
屢次三番的使用藤蔓怪物,一只玄靈已經有了駕輕就熟的跡象,操控起來已經不見了之前的生硬,操控起來真就有幾分活物般的感覺。
經此一事,苗樸還發現了玄靈善于學習的一面,每次復活的藤蔓怪物外形都會蛻變,這是玄靈根據以往的操控經驗,利用激活藤蔓怪物瞬間的生命能量進行的重塑,這一過程讓玄靈發揮的淋灕盡致,很多結構上的細節都在這一過程中逐漸補完,變得愈發實用。
比如,用來行路的觸須,其前端不再是尖銳的,而是開叉的巨大葉片,看起來有腳爪的功能,只是形狀更象葉片,尤其合攏的時候。
再比如,其主干形狀也有了很多改變,觸手的根部附近,有了甲片式的前突,給予了根部更多的保護,上面有了頂蓋,使之看起來有幾分蟹殼的味道,但沒有那麼大的平整面。
另外,觸須的功能也更加的細化,走路就是走路的,靠近主干底部中心位置的,則是十幾根吊繩一般較細的觸須,可以將一些物品卷起,收在它的肚皮底下。
至于攻擊,這只藤蔓怪物用于攻擊的觸須上面布滿了鯊魚牙齒般的有毒棘刺,與步行觸須間隔,並且沒有甲殼般的凸起保護,這樣其舞動的幅度便可以更大。
苗樸看的有趣,縱身躥上藤蔓怪物的背部,又注入了一些生命能量,同時跟玄靈溝通,于是不多時,一個略具形狀的帶靠背的鞍座就形成了。
苗樸跨坐上之後,還專門改動了下兩腳踩踏的位置,以便坐的更舒服。于此同時還略微調整了下主干頂部的形狀,使之後高前低,略微翹尾,這樣坐在其背部靠後位置的他視野就會更加開闊。
「呵呵,還行嘛。除了耗能大了些,這個家伙還真心不錯。」苗樸滿意的自語道。
苗樸命令玄靈記住此時藤蔓植物的構架,以後有需要,直接生成該類坐騎。當然,可以適當的調整的小一些。現在這個比較巨大,就快接近三層樓的高度了,其主干遠比普通的轎車來得大,如果只是為了代步的話,弄成這樣真沒必要。
當然,巨大有巨大的好處,至少現在的藤蔓怪物也能掀翻汽車,力量方面很是不錯。還有就是比較快,個頭大嘛,挪起來也就出路,估計都有過去電動車的速度了。
總之,苗樸人在上面還是很愜意的,多足移動,基本永遠保證了有足夠的支點支撐身體,所以基本人在上面感受不到顛簸。
下午14時40分左右,苗樸趕到了支援隊的臨時據守點。
那是一座位于街角的茶樓,距離前日苗樸他們遭遇變異蟑螂的那家街角成衣店已不算遠。
苗樸的到來,給支援隊成員們的感覺就好像是《西游記》中的某些場景,一眾小妖如潮水般向兩旁散開,小心的讓出一條通道,大妖怪駕著它的座駕閃亮登場……不得不說,這種景象很是詭異。
負責警戒的兩個士兵還特意用突擊步槍上的瞄準鏡瞅了一眼,其中一個隨口說了兩個字︰「我擦!」
到了地頭兒,藤蔓怪物略一彎腿兒塌身,苗樸便從其背上斜著滑落,最後輕輕一邁步,正好踏上古建築風格的茶樓二樓外挑檐的瓦面上。
隨即下了個指令,那前一刻還如溫馴座駕的藤蔓怪物立刻不安分起來,揮動著有毒棘刺的觸須,開始擊殺四下里的怪物。而苗樸則一手扶著護欄斜身跨過,直接從茶樓2樓的門戶進入其中。
「你們的隊長呢?」苗樸頭盔面甲邊緣的藤蔓自行打開,並將面甲象古代甲冑頭盔的護面一樣抬到頭頂上方。
神情有些呆傻的士兵們用手指了指樓下。
順著木質階梯,苗樸拾階而下,支援隊的隊長已經從某房間趕到樓梯口。
「是你。」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的來了一句。
話說,這支援隊的隊長不是旁人,正是當初苗樸執行陽平市清路行中期路遇到的陪伴在教廷教士麥西亞身邊的那名女少校。
在一段時間里,苗樸對這名女少校的認知就是名文職人員,以至于後來並沒有專門的去打探這個人的情況。
不過,在收集其他信息時,倒也無心插柳的獲得了一些。這名頗有些姿色的年輕女少校,既不是文職,也不是什麼文工團出身,更非花瓶,而是實打實的部隊指揮官。
只不過,她所指揮的並非常規部隊,而是一支女兵部隊,歸類在武警的內衛行列,可實際上這支部隊的主要職權,要比一般的武警部隊特殊得多。
當然,在苗樸看來,這樣的來歷只能讓其擺月兌純累贅的感官印象,不遜色于一般男兵,那也不過是普通人,充其量再加個精英頭餃。
以現在苗樸的認知來說,如果打算在源化區活動,像李成功、徐凌峰、乃至于他之前帶領的狂人、變色龍……那樣的小隊是底線,低于這一標準,那就是妥妥的炮灰,渣渣。
源化區的土著那是沒辦法,外來戶跳坑就太不應該了。跑不動、扛不住、反應慢、還皮脆……這要搞哪樣?這已經不是看不看得起普通人的問題,而是犯了派遣兒童團跟如狼似虎的江洋大盜戰斗的低級錯誤。
正因為是這樣,苗樸現在肯定是沒好臉色給這位女少校看,無他,這支援隊,同樣是一票普通人。
女少校似乎猜出了苗樸心中所想,一臉歉意的說︰「真是給你添麻煩了。」
她不道歉還好,這一道歉,且又沒說在點兒上,苗樸心里的火氣「噌!」的一下就上來了。
眉毛一挑,苗樸毫不客氣的說道︰「這不是麻煩不麻煩的問題,而是你們這些指揮官辜負了戰士們的信任。作為源化的核心地區,黃城有多危險你們不知道?戰士們敢拼命、敢犧牲,那是戰士們的覺悟。你們的呢?為達目的不擇手段,你們是邪教還是怎麼的?」
女少校知道,陽谷事件,讓眼前這位年輕人受了很大的刺激,做出了很危險的選擇。事後,曾有人擔心他走上偏激的道路,她還對之嗤之以鼻,現在來看,這種擔心真還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
總之,苗樸現在對這類賣隊友的事情,其容忍性明顯大大降低了,已經懶得去理會理由,只看眼前發生的事實。
「人手缺乏,無奈之舉。為了大多數人的幸福,不得不……」
苗樸揮手打斷︰「能換一套嗎?你不嫌惡心,我都嫌惡心。總抬出這套大義凜然的說辭有意思?出了狀況就用別人的命去填,你們還能更無恥點兒嗎?」
泥人還有土性,女人急了更是如此,女少校也毛了。
柳眉一豎︰「那你說怎麼辦?事情已經發生了。我們敢把民團的人引進遺跡嗎?還不是只能用政治上靠得住的普通人?你以為就你有戰友情兄弟愛?老娘也不願意看著一個個的戰友去送死……」
「我次奧!說的跟真事兒一樣,知道自己面對危險,機甲呢?火炮呢?重型武器呢?該砸錢的時候砸啊,你們現在這樣的裝備不是來送死是什麼?」
女少校連連冷哼著說︰「那你可以去問問衛戍部隊啊,哦,還有那個8733師,為什麼不能幫一把?」她像氣昏了頭一樣,理了理思路又道︰「我不想說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也不想罵某些人的冷眼旁觀,我只說一個事實,現在情況很復雜。」
苗樸發火兒是發火兒,不過他也知道這里面的事情確實復雜,否則組織不可能分了那麼多派系,而且派系中又有派系。
黃城遺跡是塊兒大蛋糕,五條通道,未嘗不能看作是五把探向蛋糕的叉子,那是已經分好了的。除此而外,不容染指,甚至到了「寧于外人,不舍家奴」的地步。
苗樸感應了下,還好,沒有發現麥西亞的氣息。真要是那老東西也跟著來了,他保不定就得找個機會將之弄死。引狼入室這種事兒,他沒看見也就罷了,但凡讓他遇上,就一定要有個說法。
話說,跟女少校吵嘴這檔子事情帶給了苗樸意外的好處。正因為這場吵架,反倒讓支援隊眾人對他的反感和排斥消失了。連帶苗樸剛來時給眾人留下的那種非人的第一感官都吵沒了。人們不再用看外星人的那種眼光看他,而是流露出了些許認同的情緒。
支援隊有傷員,這是他們被困此地的一個重要原因。
苗樸查看了一下,兩個比較嚴重,還有三個中等傷勢,輕傷的不是沒有,而是輕傷他們自己就已經處理的很好了。苗樸的異能決定,但凡有一分奈何,他也不願讓別人品嘗他的蒙古大夫手段。
苗樸跟支援隊的醫務官和女少校簡單的聊了下,重傷員只能是吊住命,過激治療有可能會讓其精神崩潰。至于中等傷勢的可以嘗試一下,挺過最初的半小時,命暫時就算保住了。
當然,如果使用從無那里獲得的恢復珠,情況就另當別論了,只不過苗樸從來都沒有那麼無私,他的愛永遠符合「遠近親疏,力所能及」這八個字。就算支援隊的某個重傷員現在就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後悔沒有使用恢復珠這種好東西。
一路無話,無非是支援隊的一票人,跟在苗樸身旁,見識了下這位剛取得了區域b權限的牛掰人物,在怪物環伺的城市叢林中,卻能夠橫豎踢飛腳而群怪連屁都不敢 一個的風光。
現實中沒有那麼多捧哏和逗哏,恰如其分的圍觀,恰如其分的解說,恰如其分的表達嫉妒羨慕恨或不敢置信的情緒。大家都將自認為所有不合時宜的情緒收斂在心里,去醞釀、去發酵、又或等待遺忘。
從表面上看,這就是一支快速轉進的戰術小隊,除了苗樸,沒有哪個表現出格,他們本就是齒輪,而非表門兒。
藤蔓怪物在苗樸于茶樓逗留時在外面殺了些怪物進補。這能力毫無疑問是來自怪樹樹種,只不過這特殊的、有待成長的種子植物要素,提供的能力目前也不是那麼給力。所以回程中,苗樸還是搞了些類似光合作用的手段,才算勉強讓其完成了馱獸的使命,沒有中間因缺乏能力而掉鏈子。
這樣一來,從能量角度來看,苗樸白天走這一趟是虧本的。
回到地下車站沒的補充,卻也只能如此,就算他可以無視夜色而外出進補,團隊也不可能讓他那麼搞。康大年甚至等到他們一行人抵達後,就直接封閉了通路。這個入口近來使用的太過頻繁了,再這麼下去,安全都成問題了,畢竟苗樸不可能長期在此坐鎮,震懾群怪。
今夜沒有休整,康大年听聞支援隊一行在苗樸的威懾下,後半段路就是趕路而沒有發生戰斗,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他迫不及待的要實施他的救援方案。
21時許,敲定了人員的救援組出發,第一目標,丁號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