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黑暗一路吹滅那些如同被怨靈看守著燭火並從甬道的另一頭蔓延而來的時候,當腳下原本厚實的泥土一瞬間變為泥潭沼澤的時候,張小樓便知大事不妙。
「東家!」張小樓一聲驚呼。
黑暗將至,他必須馬上提醒自己的東家狄西諾,眼下突發的情況似乎已經超出了兩人的意料,然而他看見狄西諾轉過頭來只是不動聲色的朝著自己悄悄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並無其他的交代,胸有成竹的樣子好像一切都早有所料,並不需要自己多余的擔心。張小樓身邊的胖軍爺此時也是被這突然出現的泥潭搞得分了神,顯然陷入了慌亂之中,他自然沒有覺察到這主僕二人在如此情急之下的一絲異樣。
身陷于泥潭之中無法月兌身,張小樓手里的黑木劍靈氣也已經暫時枯竭,但更讓他驚訝的是,自己的東家似乎並不準備反抗這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
「夢里桃花,夢外桃花……水月相憐,摩呼羅迦……黃粱南柯,青絲白發。」在這句歌詞從甬道的黑暗深處飄出,幽幽的傳入張小樓耳里時,其實他當時還听見了另一個微小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低語道︰「……泥潭下,死地……後生。」
這是狄西諾在和張小樓分開之前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隨後,黑暗籠罩了整個甬道……
隨著那些泥漿沒過了自己的頭頂,張小樓頓時覺得有種快要窒息身亡的恐懼感從心底里升騰而起︰自己現在已經是不能正常的呼吸,身子淹沒在黑暗的沼澤里,徘徊在這死亡的邊緣,這一次難道是東家的判斷出現了什麼差池?
意識開始模糊,身體已經不受自己的控制,恍惚之間,張小樓看見一條黑色的大蛇在這沼澤泥潭里詭異的穿行而過,洶涌的翻騰著軀體,朝著自己游了過來。
燭龍?!
在泥潭里掙扎的張小樓幾乎沒有任何的反抗之力。那條黑色的大蛇吐著鮮紅的信子,輕而易舉的就將張小樓緊緊纏繞,深入骨髓帝痛讓其叫苦不迭。張小樓看見那顆惡毒的蛇頭似乎還帶著陰冷的微笑,轉眼之間竟然幻化出了一張慘白的人臉模樣。
泥潭沼澤,燭龍祖妖,恐怕這次自己真的是凶多吉少!
張小樓的絕望已經快使得自己陷入崩潰的邊緣,然而在這無盡的黑暗里竟然莫名其妙的出現了一點柔和的白光。
一條通體透白的白玉飛蛇不知從何而來,一口咬住了黑色大蛇的蛇月復,黑色大蛇一陣吃痛,不自覺的松開了原本緊緊纏住不放的張小樓。黑色大蛇項上的那張慘白人臉重新幻化為蛇頭,隨即張開尖銳的毒牙反身朝著白玉飛蛇的尾部凶狠的咬了回去。♀
黑白兩條大蛇在這泥潭沼澤里糾纏到一起,這是張小樓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最後看到的一場怪異的景象。
一陣宜人的微風拂過。
當張小樓再次睜開雙眼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座熟悉的院落里。黑木劍被丟棄在一邊,背上的劍盒也已經被不知名的怪力擠壓的殘破不堪,張小樓忽然想起了那條黑色的大蛇,在那條黑色大蛇的緊緊纏繞之下,如此怪力讓這方普通的劍盒自然難逃殘破的命運,只是為何自己除了渾身酸痛,卻並到什麼致命的傷害?
比現實更加真實的夢境,這就是東家口中那座雲渡城的真正力量麼?
張小樓在這座庭院里坐了起來,他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到處都已經污穢不堪的道袍,看著庭院里的那兩株桃樹,現在正值春天,滿樹狄花正開的繁盛,偶爾的一陣微風吹過,整個庭院滿地的落英。
桃花的花期不是在初春麼?我們出長安的時候這花便應該凋謝了才是……張小樓在心里如是想到,但隨即他又自嘲的笑道︰「異事居」的庭院里什麼時候種過兩株桃樹?
熟悉而又陌生的庭院,這真是一個美麗的夢境。
「 當!」
這幢「異事居」的樓上突然傳來了一陣異響。
張小樓徑自站起身來,將散落在一邊的黑木劍拾起緊握在手中,雖然此刻他從手里的那把黑木劍上感覺不到一絲一毫的靈氣波動,但是有劍在手總好過赤手空拳,既然自己還身陷雲渡城的夢境之內,那麼就代表著眼下依舊是危機四伏,絲毫不能有所大意。
「吱呀!」一聲,張小樓推開了這幢「異事居」內那扇老舊的木門︰整個房間里因為光線不算充足而顯得昏暗一片,家具器物四處隨意雜亂的堆放著,地板上塵埃已經鋪了厚厚的一層,房梁上蛛網遍結,種種跡象讓這間房子看起來就像是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的樣子。
房間里空無一人,看來方才的異響是從這樓上傳來,于是張小樓決定上樓一探究竟。
木質的樓梯走上去咯吱作響,讓人不禁擔心是不是每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因為似乎只要稍一用力,整架腐朽的樓梯便會壽終正寢。
樓上的那間小閣樓原本應該是東家狄西諾的房間,張小樓印象里這間閣樓的南牆上應該有一扇窗,這樣會使得整間閣樓不至于在白天也需要點上蠟燭才會有一絲光亮,然而這幢「異事居」里的那間小閣樓如今並沒有開窗,所以樓上漆黑一片,張小樓從陽光明媚的庭院里走進這間舊居,眼楮還沒有完全適應這里的黑暗。
一柄利刃在黑暗里就那麼悄無聲息的抵住了張小樓的咽喉。
「想不到我就算躲到了這里,最終竟然還是被你們發現了……」一個年輕姑娘的聲音響起。
張小樓顯然沒有料到這閣樓的黑暗里會藏著一位持劍的年輕姑娘,他稍微朝後面退了半步,無奈身後就是樓梯口,已經是退無可退,而利刃的主人顯然警惕性非常之高,利刃並沒有離開張小樓的咽喉半寸。
「姑娘,我想你是不是誤會了?你我似乎素不相識,我干嘛要來這幢舊居里找你?」張小樓用無辜的聲調解釋到。
「你難道不是會里的人?」年輕姑娘的聲音充滿了疑問。
「什麼會里的人?」張小樓陷入了茫然之中,他急忙向年輕姑娘解釋道︰「雖然姑娘你藏身于暗處,小道無法認出你的樣貌,但這樓梯口應該還有些許光亮,姑娘你看我這一身道袍便知貧道是道士,不是什麼壞人。」
「你來這幢舊居干嘛?年輕姑娘厲聲問到。
「方才小道醒來便不知為何身在這間庭院之內,又听得這幢樓里發出了異響,一時好奇才進來一探究竟的,不知姑娘藏身于此,算小道打擾姑娘了。」張小樓如實的解釋到。
「醒來……難道又是一個墮夢人麼?」年輕姑娘的聲音柔和了不少。
「墮夢人?那是什麼?小道乃龍虎山正一教道士張小樓。」張小樓不知道年輕姑娘口中所言「墮夢人」為何物,只好先作自我介紹,他清了清嗓子柔聲繼續說道︰「小道其實是一名火居道士,不知姑娘芳名?」
「可芸。」年輕姑娘用淡淡的語氣回答道︰「洛可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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