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宏長身玉立,站在天壇之上,俯瞰著數萬名北魏將士,劍指西北方向。♀
「柔然部落內亂不斷,群王割據,將戰火引至北魏,使得我們北魏邊界的百姓民不聊生,哀鴻遍野,是時候讓他們這些暴徒見識我們北魏英雄的豪杰氣度!如何還我北魏升平富庶全有賴于各位忠臣義士了!」
在場諸位將士已嚴格操練了數月有余,就等待著今日的上陣殺敵,馬革裹尸,手中的銀槍寶劍都想要一飲仇人頸上血,躍躍欲試,發出嗡嗡長吟。
「承天命,于昭聖德。三精垂象,符靈表德。巨石立,九穗植。龍金其鱗,烏赤其色。輿人歌,億夫嘆息。超龍升,襲帝服……」
戰鼓擂起,浩然正氣的軍歌從場上視死如歸的將士口中吟出,擲地有聲,振奮人心。
人群遠處,常翩翩踮著腳尖,伸著小腦袋,四下張望著看看有沒有熟悉的面孔。
「大哥,大哥!」發現目標的她突然抓住常笑書的胳膊尖叫個不停,「你看前排最魁梧的那個了嗎?是賀蘭將軍誒!刮了胡子英俊了好多呢,嘖嘖,當時我怎麼沒發現呢……」
常笑書斜了她一眼,嘴中毫不留情地嘲諷道︰「怎麼,你想去給人家做小?可惜賀蘭將軍只鐘情葉姑娘一人,眾人皆知,你要嫁過去,恐怕只能獨守空房!」
常翩翩氣極,上去就給常笑書一拳,被他輕松化解。
「大哥,你說什麼呢!我夸他英俊就是要想嫁給他嗎,我有這麼下流嘛!更何況,君子不奪人所好,女子不奪人之愛,葉芳奴是我的好朋友,就算我對他有意思也不能打他的主意啊!我只是覺得像賀蘭這樣高大威猛的,出門能空手赤膊打死老虎,回家溫柔听話如小綿羊的男人才是女子真正的依靠啊……哪像那個姓謝的!」
常笑書聞聲回眸。
「說滾蛋就滾蛋,說逃命就逃命,連散伙飯都不請一桌!啊呸,什麼人啊,面如敷粉,唇紅齒白,跟個娘們似的,一點男子漢氣概都沒有!」
「那你覺得陛下英俊嗎?」
常翩翩面泛桃花,一揉衣角,嘟囔道︰「那還用講。陛下可是我的夢中情郎啊,必然是人中龍鳳,超然絕俗!」
常笑書忍俊不禁,笑岔了氣,又問道︰「那崔敬默呢?」
「也不錯。瀟灑風流,又系出名門。听說全平城少女為他趨之若鶩,擲果盈車,把他家的門檻都快踏破了!連柔然公主都差點為他尋短見了呢!」她眨眨眼楮,不明所以地回道。
「我倒覺得,陛下、謝斐然和崔敬默是屬于一類的吧,為何你對謝斐然的意見總是這麼大?」
常翩翩也回答不上來,一吐舌頭,做了個鬼臉道︰「因為他是個無賴!」
盛夏蜂圍蝶陣,掖庭次第花開,還未走近花園就聞到香氣撲鼻。♀馮潤聞了鼻子癢癢,連打了好幾個噴嚏。今日拓跋宏邀她去游湖,她能暫時離開那片香得過分的花海。
剛來到湖邊發現拓跋宏已早早立在眼前,她正欲加快腳下的步伐卻見馮漪也同在其列,心中真是又驚又喜。
「姐姐,你也來游湖?」
馮漪上前對她行了個禮,朝她明媚一笑。可是臉笑,眼卻未笑。馮潤的心是如此的縴細敏感,她向來是見一葉落便知天下秋,管中窺一斑便知豹全身,馮漪的冷漠疏離盡入她的眼底。
馮潤就在一步之外情怯,生生止住了腳步,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拓跋宏跨了一步靠在她身邊,圈住她的肩膀,在她耳邊吹風︰「朕見你這幾日悶悶不樂,定是為了馮漪之事吧。你向來不願主動與人和好,今天朕就幫你一把。」
她感動萬分,心想萬萬不能錯過此次機會,于是她主動提出乘坐小船。沒有宮女宦官侍候,沒有眼線細作的惡意揣測,她們貼近彼此或許可以移平心中的那道隔閡。
誰料馮漪自始至終只與拓跋宏聊天,將馮潤的話當做耳旁風,不肯接一句。在他們談話的空隙,馮漪自顧自地拿起一塊糕點,掰成一小塊,扔進湖中。湖中的金魚從四面八方涌來,爭相啄食,暖光融融照在一璧湖色,閃過金光麟麟。
馮潤也不說話了,直直地盯著馮漪的一舉一動。只見馮漪玩心大起,將糕點掰成碎末繞著船後方撒了一片。
船晃了一下。
「陛下,陛下,您看船動了!」馮漪樂的眉開眼笑。那些貪吃的金魚為了爭奪吃食就拼命向前擁擠,群策群力下居然真的撼動了對它們來說是龐然大物的船只。
「您說如果我不斷地撒,這些魚會不會就推著咱們走?」她轉身向拓跋宏撒嬌道,卻發現他根本沒有在看自己。
為什麼……為什麼她永遠只能看見他的側臉?他是她的太陽,不過卻是沙漠中的太陽,讓她暴躁,讓她絕望。馮漪怒氣沖沖地站起身,拿起一塊糕點扔向遠方,驚起一灘鷗鷺。
水鳥飛起,濺起水珠無數,拓跋宏下意識地回身護住馮潤。水珠從天而降,落在馮漪的臉上,猶如一滴眼淚慢慢滑落。
「馮漪——」
拓跋宏聲音帶有幾分怒意,馮潤趕忙拽拽他的袖子,隨後上前拿著錦帕擦了擦馮漪臉上的水珠。她知道馮漪為何生氣,只是這世間她唯一不能讓步的便是感情。
「陛下,我只是試試那些魚是不是真的能推動咱們的船而已。」她一臉天真無邪地回道,異常乖巧地接受著馮潤的擦拭。
「陛下你看它們推著我的糕點到處跑了,真好玩!」
拓跋宏順著馮漪的手指望去。馮潤也正想回頭,卻沒想到在拓跋宏轉身的一剎那,馮漪臉上的微笑瞬間收起,她的粉唇翕翕和和,口型赫然是︰「離我遠一點!」
離我遠一點!
馮潤的手頓時僵在了半空中。
一日歡聚,卻落得敗興而歸。馮潤黯然地走在夕陽下,她從未想過她與馮漪會情盡于此。那日馮漪對她發的一通火,她認為那只是一通氣話罷了,可是今日當她對她說出這五個字時,她不得不面對現實。
她與馮漪徹底走到了盡頭。
「馮貴人。」
馮潤抬起頭來,來人是羅蘭璧,懷中還抱著一個粉妝玉砌的女童。鄭月容被賜死後,她的孩子蘭陵公主就交個了羅蘭璧代為收養。今日一看,羅蘭璧卸下了滿身的富貴榮華,居然有了幾分母性的溫柔光輝。
「馮貴人真是掖庭中的獨一無二……」
馮潤正在思慮她話中深意,羅蘭璧又開口笑道︰「馮貴人不要多想,我並無惡意。我只是有些不平罷了,為何我們走的是一樣的路,馮貴人是萬丈光芒,而我卻是萬劫不復。」
「我和你從未走過同一條路。百度搜或,,更新更快「馮潤冷冷拋下一句,行了個禮便匆匆告退。她的心情已壞到極點,無力再與仇人見招拆招。羅蘭璧自嘲地一笑,也並不惱怒,繼續向前踱去。自從有了這個孩子,她的心性變得溫柔平和許多。原來她是孤孤單單的空無一物,現在懷中有了重量,足以支撐著她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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