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娃不顧自身傷勢,只是擔心媳婦有否受傷。在他問出這一句話之後,燕子急忙搖頭,心中已是六神無主,緊緊抓著平娃的手,哭泣著語無倫次的說道︰「平哥,我沒事,我沒事,你怎麼樣了?怎麼樣了啊?你別說話了嗚嗚嗚……」
燕子也是被嚇傻了,竟然沒想著先送人去醫院,只是自顧自的說著哭著,然後將目光望向平娃兀自血流如注的右腿,入目滿是鮮血,關心則亂之下,更是不知應當如何是好。平時的冷靜急智已是半點也見不到了。
身後腳步聲接近,沖最前面的那十多個村民已經趕到,見得如此場面,所有人都忍不住驚呼出聲。
「我日了,哪個龜兒子干的?人呢?」「燕子,你瓜了說,趕緊送醫院啊!」「留下幾個把人送上車,其他人跟我追,今天讓他跑月兌了老子名字倒過來寫!」
率先趕到的十多人里面,看著躺血泊中已經陷入昏迷的平娃,開始七嘴八舌的問了些話,然後分出一批人,大約五六個的樣子,順著燕子手指的方向往山里追了上去,剩下的人開始將燕子拉開,把平娃往幾米外的車上抬去。
「小心點,別踫到他的腿……」「輕點輕點……」「燕子,瓜婆娘,趕緊開門,再傻起你男人都死了……」
類似的聲音傳來,將燕子驚醒,伸手抹了抹臉上的鼻涕眼淚,趕緊將車門打開,然後就要坐進去開車。這時候的她被村民提醒之後。心中卻是只想著盡快將平娃送醫院去,已是忘了自己技術不太熟練的問題。
「我來!」一只手突然伸過來。將燕子拉住,「你坐後座照顧好他。我來開車。」說話的正是剛趕到的楊柯,楊柯說完這些,沖後面正飛奔過來的楊禍水喊道︰「你馬上回家去,打電話給周雄武,讓他趕緊帶人過來勘察現場。」隨即再轉頭對秦安吩咐︰「你去前面,看看能不能將人抓住,另外別讓村民開槍……」
「 !」楊柯正好說到這里,遠處夜幕中就傳來一聲槍響,在夜色中傳出老遠。
听到這聲槍響。楊柯轉頭蹙著眉頭看看槍聲傳來的方向,也是愣了愣,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心中開始罵起了這些村民不知天高地厚,你們要是能抓住人,就算是打個半死也沒關系,亂開槍性質就不一樣了啊!
「快去!」楊柯沖楊禍水和秦安吼了起來,然後有些憤怒的吐了一口痰,轉身鑽入了車里。
汽車掉頭,一溜煙開了出去。
就在汽車剛開出的瞬間。楊柯分明听見一些激動的話語從那些不知死活的刁民口中傳了出來︰「開槍了開槍了!」「不知道有沒有打到?」「應該是抓住了!」對于這些話,他全當沒听到,將車速提到最快,飛一般的消失在龍山村。
車里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氣。副駕上坐了一個30多歲的憨厚男子,楊柯不記得名字,後座上的燕子還在抱著平娃哭泣。一雙手拿了件衣服緊緊捂住了平娃血肉模糊的大腿,見她如此模樣。楊柯也沒問她什麼,心知即便是發問估計也問不出什麼來。
此時的楊柯心中也是頗為焦急。看平娃受傷的部位,應該不是致命的傷,唯一值得擔心的大概就是失血的問題。他更擔心那些無知又憤怒的村民,要是不注意將人一槍爆頭了,那就真的麻煩了,這也是他將事情安排一下就飛速離開村子的原因。
心中同樣痛恨那個亡命之徒,那些犯罪分子是該死,但絕不能死在村民手中,可萬一那開槍之人是個神槍手,一槍將人打死,那就真的麻煩大了,希望事情不會是這樣吧。若真是這樣,他當時若是留在村里,怎麼處理那個無法無天的村民都不好,放肯定是不能放的,但要讓他親手將人扭去派出所,群情激憤之下,恐怕會引起民變。他離開的目的就是打算著不管結果如何,都將事情交給周雄武去辦。到時候他再從旁協調施壓,將村民的激憤壓下去,這才是最為妥當的處理方式。
不過想來應該是打不到的,畢竟火藥槍威力有限,這麼黑的夜里,拿把火藥槍想要一槍爆頭,比甩盲狙還難,幾乎是不可能的。
孟偉給燕子配的新車是輛皇冠,燕子一直打著將車開回來就載上自己丈夫和兒子去兜風的想法,卻是沒想到會遇見這種事情,現在這輛剛買來的新車後座上卻是弄得到處都是血。放平時自己新車被弄成這樣,她還不得心疼死,可現在卻是半點都沒顧及這些,心神全放平娃身上了,哭得撕心裂肺。
將平娃送到醫院之後又是一陣忙碌,人被送去急救了,燕子仍然處于驚嚇和擔憂中沒恢復過來,將自己緊緊貼在急救室外的門上,似乎是想透過房門看到平娃現在的情況。
楊柯和跟來的憨厚村民在外面接連抽了三支煙,這男子也只是表面憨厚,燕子車上還放著一把他提來的砍刀……走廊上又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卻是楊禍水秦安和周雄武以及一些村民趕到了。
「那槍沒打到……」楊禍水知道楊柯擔心什麼,走過來低聲說道︰「只是那個人腦子有問題,回來之後到處吹牛,說他那一槍是打正了的,只是距離遠,威力不太大,才讓人跑了……」說到這里,楊禍水也是輕聲笑了起來︰「……後來啊,老支書一巴掌就拍這人腦門上,才讓這人閉上了嘴。」
秦安在兩人不遠處站著,也不插話,埋著頭不知道想些什麼,難怪楊禍水將他叫做「悶墩兒」。
「……那個平娃……將那人的耳朵咬下來了,還在嘴里嚼過……你沒注意那個現場,那半片被嚼過的耳朵看得人毛骨悚然。太恐怖了……」
「……先前提了砍刀、火藥槍的人已經全記下來了……不過村里有這些東西的人,估計為數不少。今晚很多人也沒拿出來。除了一組,其他村民小組的人家里應該也有……」
……
听得楊禍水這樣說。楊柯點點頭,事情並未朝最壞的方面發展,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若是那開槍的人真將人打死了,盡管他心中也同樣痛恨那個亡命之徒,卻也不能包庇他。只要沒真將人一槍打死,那問題就不大了,村民處于暴怒之下做些稍微過激的舉動,即便是以後有人追查,也還是能理解的。
楊禍水口中說的將人記下來了。自然是等著楊柯回到龍山村去將這些武器全數收繳掉。
「……等下你就回鎮上睡吧,明天應該會很忙,對了,龍支書過來沒?你告訴他,那個村民只是鳴槍示警,目的只是為了讓那罪犯停下來去自首,口徑要統一好……」
說完這些話,楊柯也是感覺有些身心疲憊。原本他以為自己來這個基層小鎮,必然是如同回到新手村一般游刃有余。卻不想一個突發事件就牽扯出如此多的問題。他並不想和人生死相搏,但今天晚上的事情,那個開槍的村民若是被人抓住做文章,一個處理不好。也是個大麻煩。
「……這樣,我就不回去了,在這邊想點事情……」
楊禍水走後。周雄武、龍支書等人都過來過,楊柯同樣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地方。龍支書去打听平娃的傷勢,周雄武去找燕子做筆錄。楊柯坐椅子上閉目沉思起來。
這個事情可大可小,現在鎮上的人應該不會來調查這些,但以後就難說了,新的書記和鎮長下來之後,雙方因為諸多原因必然是會斗起來的,到時候這個事情很可能會被人揪出來做文章,雖然嚴格說起來和他扯不上多大關系,但也不可不防。
鳴槍示警……收繳槍械武器……那個人是個殺人犯……應該是沒多少問題的,再將視線轉移掉……
「沒有任何問題的,那個人是個通緝犯,手上兩條人命,從貴省流亡過來的……」不知何時,周雄武卻是出現在他身邊,出聲說道。從對方話語中能听出來,顯然也是知道了那村民開槍的事情。
他將手中一份資料遞給楊柯,卻是最近公安部辦法的通緝令,點了點上面一個頭像,「就是他,剛才燕子指認過了。」
楊柯看了看上面的男子頭像,挺平凡的一個人,唯一讓人感覺印象稍深的就是眉毛很濃,楊柯看完點點頭,將材料還給周雄武。
「今晚出現通緝犯的事情還是不宜大肆宣揚,不然怕是會引起恐慌,我是打算只向縣局匯報,將通緝犯少了半只耳朵的特點報上去,然後讓警局多加留意,暗里偵查……」
「案件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就好!」
……
經過搶救,平娃已經月兌離了危險,現在正在安睡,燕子做完筆錄之後在照顧他。
這個突發事件卻是給楊柯提了個醒,現在的龍山村因為龍山實業正處于大發展的時候,難免會被一些不法分子盯上,當然,這些人盯上的是來投資的客商,今晚燕子遇到的情況只是個突發意外。這也說明,村子的保衛力量還是不足,也不可能光靠鎮上的警力,只能實行自保。想到這里,剛才困擾他的問題卻是迎刃而解,楊柯笑了笑,隨手遞給周雄武一支煙,兩人繼續在走廊上很沒公德心的抽了起來。
有幾個護士來來回回的走過,沒一個人出聲提醒他們,倒也不是因為身份問題,而是這個年代的醫院並不如同幾年後那般要求,只要不在病房里抽就沒人管,那些醫生叼著煙四處亂躥的情況也不少見。
龍山村也來了兩名婦女,正陪著燕子說話,楊柯去看了看,大抵也是說些寬慰的話語,燕子抱著兒子,應該是這兩人將她兒子送過來的,精神不是很好,不過偶爾也會回應一兩句,想來卻是因為平娃沒有生命危險而放下心來。休息休息,過一兩天應該就好了。
這個驚悚的夜晚,弄得不少人沒睡好覺。
第二天。龍山村的民兵在龍支書的帶領下挨家挨戶的收繳槍支和管制刀具,事後楊柯听到匯報。也是目瞪口呆。這些刁民家里,平均五戶里就有一把砍刀。全村火藥槍收上來十一支,听到報告時楊柯都忍不住感嘆這些刁民果真是深藏不露。
和龍山村越是接近,他越能感覺到這些村民身上那股子匪氣,一旦爆發出來是很恐怖的,就像平娃,就像那個開槍的家伙。周雄武說龍山村的村民不少都是那些龍山匪盜的後裔,應該是沒錯的。
除了收繳槍支,龍山實業下屬食品公司也開始組建安保隊,將一些身強體壯的年輕人吸納進去。對整個龍山目前在施工的工地和村子二十四小時巡邏,以免再次出現類似的情況。那個開槍的男子叫龍光明,被嚴正警告之後吸納進了安保隊,龍支書對其做了處罰,三個月義務巡邏不給開工資。
楊柯在辦公室里見了譚剛,這位即將退休的老干部來到龍山,只是為了自己原本應得的住房而打算繼續拼命工作,這種做法還是很令人欽佩的。
從今天早上開始,不少人就注意到了鎮上的變化。現在楊副書記的辦公室經常會有人進進出出,其中不少是鎮上掛了委員的實權人物,這樣的變化落一些人眼里,自然會引起一些猜測。
或是匯報工作。或是閑聊幾句,除了張成中和周娟周雄武三人之外,其他人如周月為、周麗、羅凌虹等人先後都來過。其實並沒有說些什麼,對于周月為等人來說。他們就是擺個姿態來表明下自身態度而已。譚剛進入楊柯辦公室的時候,羅凌虹正好還在。見得譚剛過來,有些訝異,但隨即就和對方打過招呼,起身就要離開,被楊柯留了下來。
龔韻一大早就被楊柯打發出去跑腿兒了,小姑娘每次回來不到一分鐘就又被安排出去,但她跑腿兒真的很快,短短時間內就將楊書記交代的事情辦得妥妥當當的,最後楊柯沒招了,扔了幾十塊錢讓小姑娘出去買煙。
很沒眼力勁的小姑娘這下也明白過來了,楊書記不想讓她呆在辦公室里,撅著嘴跑出去了,這次買煙卻是去了半個多小時還沒回來。
「是這樣,今天叫你們過來是想討論下咱們龍山目前的醫療方面的事情。現在龍山村呢,已經開始搞基建了,將來啊,等食品公司投產、花卉公司投產之後大概就是旅游和制藥項目了……」
「……那邊目前沒有一家像樣的醫院,將來若是旅游項目發展起來,沒有醫院肯定是不行的,更別說還會有大量長期在那邊工作的職工。所以,我打算在那邊建一家醫院……」
「……這個醫院的規劃,要大!大致就參照目前的龍山醫院來吧,算是龍山醫院的下屬機構好了,現在鎮上沒錢去投入,但可以將架子搭起來……一段時間後制藥項目上馬的話,到時候是可以反哺龍山醫院的,制藥廠將來會以常備藥物,治療感冒、發燒、頭痛類的中成藥為主,呵呵,這些我可以提前跟你們說,計劃大致就是這樣,畢竟這些家庭常備藥消耗量是最大的……」
兩人听著楊副書記在畫大餅,心中雖然明白這不是短期內能做到的,但仍然被楊柯的話語吸引,前景相當廣闊啊。
羅凌虹抬頭看了楊柯一眼,她不是第一次跟這位年輕的副書記打交道,前幾次也差不多,只要楊柯開始說話,那種平緩的口氣配合他的氣質,總是很快就能讓人跟著他的思維去思考,他的口吻也並非是誰誰誰一定要按照我說的去想去做,而是仿佛在敘述一件本就存在的事情。能將還未啟動的項目說成這樣,都不知道他到底在心中想了多少遍,最起碼那些個項目在他心中已經是有大致的雛形了。
這位年輕的副書記能在短短時間內將龍山局面掌控在手中,絕不是偶然的,盡管大部分因素是借了湯書記要入常的東風。
說起工作,楊副書記總是這樣,每次他一擺出這種架勢,別人就只能被他牽著走。想想楊書記前段時間所做的事情,羅凌虹心中清楚,這是準備將譚剛拉進這輛大車里來了。但楊書記所描述的,所想的,眼下卻是有些困難,因為現在的龍山鎮已經沒錢了。
「……不用擔心錢的問題,這些事可以想辦法解決的!」楊柯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沖羅凌虹擺擺手,繼續說道︰「差不多就照這種規模吧,譚主席盡快做出一份預算來,然後往縣里打申請,當然,目的是要錢……另外,張副鎮長那邊應該已經弄好了兩份申請了,到時候等湯書記簽過字,會一並拿去找縣長要錢去,領錢的事情,就得辛苦羅主任了,這活不輕松!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可以批下來幾百萬的樣子……」
「……等款子到手,優先撥給譚主席建設醫院……」
楊柯是在打湯民宗的主意,湯民宗調往縣城的事情,估計就這幾天就會有結果。縣里最近財政也很緊張,陳橋到任之後,由于去年的橋梁垮塌事件,在這上面填了不少錢,另外孟書記即將退休,也是開始大批條子,陳橋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駁孟書記面子,大多都按照書記的意思批了下去,再加上最近縣城也正大搞基建,財政方面已經捉襟見肘。楊柯若是自己打報告上去要錢,陳橋是不會全給的,申請五百萬,能給個五八十萬安慰一下就不錯了。但湯民宗即將入常,這第一次拿著湯民宗簽字的申請去要錢,不管怎麼說,陳橋都會想辦法將這錢給批下來。
所以說,關系太熟了也不好,陳橋知道楊柯在龍山的一系列動作,這些並非特別緊要的事情上,他是不會幫忙的,所以楊柯才打算借用湯民宗「第一次」的面子,大肆伸手要錢,並且這錢一要下來,立馬就會轉手花出去,他是半分也不會給新來的書記鎮長留下,已經做好要和對方死磕的心理準備,他自然不會再有半分客氣。
等到兩人出去之後,楊柯也是苦笑起來,連跟陳橋要點錢都需要耍心機了,以後的日子可怎麼混啊!這個時候,他不由得幻想著若是鄭天平能上縣長該多好,換做鄭天平的話,那是想方設法也會將楊衙內的要求滿足的,這就是關系遠近的差別了。
至于湯民宗那邊,楊柯是完全不擔心,即便對方清楚他的想法,也必須得捏著鼻子在申請上簽字,不然,這些他還打著回收主意的龍山舊部以後拿哪只眼楮看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