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三民四船家五」。
這是西川關于祭灶的說法,家里當官的,就在臘月二十三這天祭灶,普通民眾在二十四,而撐船養魚的則在二十五。但到得現在,大多數人都不怎麼區分了,不管什麼身份,都在二十三四這兩天祭灶。
臘月二十三的祭灶楊柯沒能趕上,是由楊正和被李梅逼著完成的,因為在西川廣泛流傳著「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說法,于是,這艱巨的任務就落到了楊主任頭上。
楊柯趕上了連續幾天的大洗澡︰二十六,洗福祿;二十七,洗病疾;二十八,洗邋遢;二十九,洗腳手。連續洗了四天,可憐的小香草不慎被洗感冒了,大過年的流著鼻涕捂在被子里阿嚏阿嚏,口中郁悶地問李梅︰「女乃女乃,我不是洗過病疾了嗎?」那小模樣煞是可憐。
李梅無言以對,只能硬著頭皮回答︰「那是洗的明年的!你乖乖養病,明年就不會感冒了!」楊柯兩兄弟在旁邊听著,背著李梅翻著白眼做呲牙咧嘴狀,蓋因這話從小到大,已經不知從老媽嘴里說過多少次了。到後來慢慢長大些,兩人都再不問這答案特忽悠人的問題。
因為院子太大,房間眾多,除塵這項工作一直持續到臘月二十八才算完成。楊林兩口子、楊柯、梁宇,幾名年輕人在李梅的婬威之下只能委委屈屈的忙活,將身上、臉上弄得滿面塵灰,不時會躲起來偷會兒懶,然後又被對家里無比熟悉的李梅抓出來,拿著雞毛撢子就是一通教訓。
到得二十九,對聯、門神、倒福已經全數貼好了,大門口更是大紅燈籠高高掛,過年的氣氛弄得頗為濃厚。
……
「好好養病,嗯。等你病好了,下次過年的時候帶你去西川見識見識……好玩的東西可多了︰變臉、吐火、上刀山、耍猴的、手影戲、木偶戲……等到正月十五則是燈會,到這天會有耍龍燈的、舞獅的、耍車燈的……」
楊柯正在給感冒中的香草講西川過年時候的風俗,听得小丫頭眼冒精光,恨不得立即跟楊柯跑回去湊熱鬧。
「……除了這些,還有廟會,廟會最熱鬧了,什麼都有……」
「叔叔,廟會是在什麼地方舉辦啊?」
「在紅牌樓那一片。」
「紅牌樓是什麼?」
「呃……就是一座掛了紅色牌子的大樓,長相大概跟**差不多……」紅牌樓早就沒了。楊柯也沒見過。
「哦!」香草有氣無力的點點頭,隨後兩人又說了些話,楊柯即將出門的時候,這鬼丫頭突然問道︰「叔叔,李師師算是紅牌嗎?」楊柯听得一陣踉蹌,差點跌倒。
事實上,這兩人都將紅牌樓給理解錯了,楊柯也並不了解紅牌樓的來歷,和香草一樣從字面上的意思來理解。以為那里多半是在古代誕生過一個很紅的名妓。香草口中問李師師,自然是懂得一些名妓優伶這方面的常識。
踉踉蹌蹌走出香草的房間,楊柯立即感到一股殺氣自背後襲來,隨即就是「啪」的一聲響。後背挨了狠狠的一巴掌。
能如此對待他的,不用想都知道是何方神聖。這巴掌比以前用力多了,楊柯倒抽著涼氣,轉頭剛想讓老媽放他過個輕松年。就被滿臉殺氣騰騰的李梅嚇住了。
「小王八蛋,反了你了,給我過來!」李梅說完。扯著楊柯就往旁邊堂屋中拉去。
壞了,必然是老爸將楊禍水的事情告訴老媽了!
李梅怒氣沖沖走在前面,楊柯則低眉順目跟在後面,經過楊林的房間,他赫然發現這兩口子正一人一邊倚著房門,臉上樂呵呵的看他熱鬧。
道德敗壞的兩口子,竟然舉報自己弟弟養情人!
關上門,李梅先是狠狠給了楊書記幾巴掌,然後甩甩手腕,吐出一口濁氣,滿臉憤怒中帶著些許無奈,對楊柯說道︰「那女的是怎樣的人?比趙邀好?」
對于兒子在外面養情人的事情,李梅是很憤怒的,她心中已經認定了趙邀做兒媳婦,生怕憑空蹦出來的妖精將楊柯的親事破壞掉。歸根結底是出于擔心,卻並非是出于道德倫理而憤怒。
「呃……叫楊茯苓,和趙邀……算是各有千秋吧……」
「我知道她叫楊茯苓!」李梅口中哼哼道,在提審楊柯之前就從楊林和寧可口中將這些事情了解過了,原本只是擔心,但這兩人口中得知的,那女人長相比狐狸精還狐狸精,這能是好人?這種女人活在世上就是專門破壞別人家庭的!
「小混蛋,老娘日防夜防,防了一輩子,結果卻只防住了你爹……」
「能防住楊主任紅杏出牆,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閉嘴!」李梅卻是被兒子這插科打諢給逗笑了,隨即說道︰「你打算怎麼處理她?就這麼一直養著?」
「不然呢?」楊柯涎著臉說道︰「要不等孩子生下來我就讓她離開?」
李梅眼楮霍然就瞪大了,愣愣的看著滿臉訕訕之色的小兒子。隨即腦子轉動,又是一巴掌拍楊柯後背上︰「敢忽悠你老娘,就你小子還女敕著點。」
「那是那是,老媽您多英明神武……」
「這麼說來,你是不打算放手了?」李梅皺眉問道。
楊柯輕輕點頭︰「放心吧,她知道我和趙邀的事情,不會做什麼的。」
「怎麼放心?女人的想法,你以為你真能清楚。我告訴你,你看看那些外面養野女人的,起初誰不是說不破壞家庭,最後呢?」
「……這樣,過完春節,你讓她來京城,我見見她。還有,你得對人家趙邀好點!」
楊柯點頭應下,在老媽的揮手示意下出了屋子,轉身離去的剎那,分明听到屋子里傳來老媽在自言自語︰「怎麼就生了兩個怪胎兒子。老大一直不肯找對象,老二還沒結婚就養起了情人……還是小香草讓人省心……」
……
楊柯沖到楊林房間門口找他們算賬去了,敲了敲門,屋子里傳來嫂子頗為無賴的聲音︰「誰啊?正睡覺呢,有事等會說!」
「 !」楊柯開始不管不顧的踹起門來。
再過得半晌,房門打開,里面兩口子衣著完整,埋著頭一聲不吭。楊柯幾步跨進屋子開始聲討起來,但不管他如何說,這兩人都是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
到最後楊林終于解釋道︰「其實不是故意說的。老爸在問話的時候,這敗家娘們一時嘴快說漏嘴了,然後……我覺得老爸是不是認識她啊?怎麼提起弟妹的名字,感覺老爸那表情怪怪的。直接就問︰楊茯苓?跟你弟什麼關系?」
楊柯想了想,父親應該是還記得楊禍水的名字的,畢竟當初蔣成的事件中,楊禍水可是出了大力。並且當初楊禍水在政法委上班的時候,蔣成經常帶她外出,其他常委們多少會听到些風聲。
「老媽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讓茯苓過完春節過來,她要見見她……」
「安啦,問題不大,就她那妖孽樣子和那手段。到時候保準將老媽哄得開開心心的。你別看老媽表現得有多生氣,在這種事情上,他防的是老爸,對咱哥倆……」
「嗯!」楊林話還沒說完。旁邊原本低眉順目的寧可陡然就抬起頭來,一雙美目死死盯在楊林面上︰「對你們哥倆咋樣?」
「從小到大,老媽對咱們哥倆要求都是很嚴格的。瞪什麼瞪?敗家娘們,我告訴你,要不是我媽要求嚴,能輪到你來給老子當媳婦……」
這兩口子又吵了起來,楊柯無語撤退,他心中何嘗不清楚寧可是在故意找麻煩,省得他繼續追究他們舉報他的事情。
大年三十,香草還沒好利索,在此起彼伏的鞭炮聲中流著清鼻涕過了個難忘的春節。到得初一這天早上,感冒終于好了,和楊柯一起在楊正和的帶領下前往兩戶人家走訪了一番。
其中一位是楊正和目前的頂頭上司,國務委員兼任政務院秘書長,實打實的副國級,楊正和雖然高配為正部,但在這位面前還是遠遠不夠看的。
劉秘書長對楊正和很親切,當然,若是不親切的,以楊正和的脾氣大抵也是不會過來給對方拜年的。劉秘書長已經六十五歲,清清瘦瘦的顯得很精干,頭發已經花白,和電視上見到的滿頭烏黑的大背頭形象完全不同,想來平時也是經常染發的。畢竟他的形象和一舉一動,無不代表著整個國家的形象。
香草乖巧的幫秘書長泡茶,一口一個劉爺爺,叫得對方心情極為舒暢,臉上笑容就從沒斷過,不時停下來跟香草交談幾句。楊柯總算見識到香草的殺傷力了,難怪父親走哪里都愛帶著她。
這丫頭完全就是哄老人的神器嘛!
「明年巡視回來,你任務還很重啊,如今雖然實行了分稅制,但最終的效果到底如何還需要時間來驗證。接下來的幾年最為關鍵,在財政部,你的擔子並不輕松!」
兩人又說了些話,並沒避著楊柯,讓他以一個小科級干部得以聆听兩位大佬之間的談話,這份殊榮若是說出去,別人怕不得羨慕死。這也從側面說明了楊正和在秘書長心中的分量。
從頭到尾,楊柯在秘書長面前總共只有一句台詞︰秘書長您好,我叫楊柯,給您拜年,恭祝您身體健康!而秘書長只是對他笑著點點頭,說了聲好,就再沒瞟過他一眼。相比之下,香草發揮的空間就大了,時不時能有和這位中央大員交換意見的機會。
從秘書長家中出來時,天色已晚,遠處傳來 里啪啦的鞭炮聲,一些和香草差不多大的小家伙正歡快的跑來跑去。看看這些小家伙,再看看旁邊安然若素的香草,天和地的差別啊。
楊正和並非算得是秘書長的人,或許對方是比較欣賞他,但楊柯清楚,父親在今天帶他和香草過來,只是純粹的禮節而已。等到趙書記等人到了,那才是重頭戲。
原中組部部長沐春恩已經當選為中央黨校校長。到得明年,入常是板上釘釘的事情,而且沐部長才六十二歲,不出意外的話,他能在這位置上連任十年。十年黨校校長什麼概念?桃李滿天下!自從楊正和進京以來,沐老對其頗為親厚,此次調任財政部部長,也是月兌不開對方的大力支持。
而對于這些中央大佬來說,掌控了西南半壁的趙長德、駱超、鄭柏松自然是一股不容忽視的力量,這次這些人集體進京拜年。被人得知的話,怕是會引起轟動。
另一方面,對于楊趙等人來說,暫時性的還需要找個依靠,政協副主席凌厲冉差了太多,要真論起實權來,楊正和調任財政部長之後都比他權利大得多。沐老無疑是最為合適的人選,對方掌控中組部多年,現在又是中央黨校校長。他在這個位置上,對急需成長的西川干部助力很大。
說起來,事情的經過其實很簡單,駱超等人都準備來京城。然後楊正和不著痕跡的說道︰「正月初三,我會去拜訪下沐老!」
「沐老啊?同去同去!」
……
和去年一樣,趙書記一家以及陳橋在大年初二趕到了京城,也是楊正和親自前往迎接。然後這些人就兩兩湊在一塊開始交談起來。楊柯和趙邀、楊林和陳橋、楊正和與趙長德、李梅和沈雲仙,香草則指揮著默默東奔西跑……
再過得一小會,駱超、鄭柏松、揭東平也都到了。一行人打過招呼,立即往家里趕去。
想起父親說的那句︰你老丈人怕是已經知道了!楊柯雖然並不太擔心,但看向趙書記的目光總是有些躲閃,畢竟這事情總是自己辦得不地道。趙長德和沈雲仙兩口子仍然笑著回應楊柯的拜年詞,趙書記勉勵了幾句,沈教授則仍然關心著他的身體,看不出半點異樣來。
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他有些忐忑。
其實他更擔心的是揭東平,這位對趙邀的愛護簡直稱得上是溺愛了,若是事情被他得知,以他的脾氣,想來是不會如同趙長德一般的隱忍,很可能直接對他開炮。不過幸好揭東平並不了解,神色上一如往常的開楊柯和趙邀的玩笑。
趙邀自然是不知道這些的,兩人上了車,立即緊緊拉著楊柯的手,手上力道很大,這代表著她對楊柯的思念。
當汽車開回四合院的時候,時任中宣部常務副部長的潘夕東已經在門口等著了。當初楊柯出版《背對陽光的孩子》的時候,對方曾順手幫了幫忙,此時見到潘夕東,楊柯也是極為熱情。
駱超等人並非第一次來楊家,對這里倒也頗為熟悉,當然也免不了一陣贊嘆和羨慕。
書房里,幾位大佬正圍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內容天南地北的,並不涉及多少政事,只是偶爾會提及一些文件方面的東西,眾人才各自發表一番意見。
這些人聊著天,但心中也是頗為感慨,當初在西川的時候他們可是真正的對立陣營,楊正和與趙長德尤其不對付,潘夕東跟著趙長德走,駱超、鄭柏松與楊正和是盟友,揭東平和稀泥,在關鍵時候會力挺趙長德……
所以說政治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朋友,用在這些高級干部身上,再貼切不過了。緣于這兩年西川局勢的動蕩,這些原本對立的人總算是找到了契合點,協調之下找到了共贏的機會,開始遍地開花,佔據了西南半壁。
再說了些話,鄭柏松率先打起了楊正和的主意︰「楊財神啊,明年我那邊有兩個小項目,先給我預定了?」
此話一出,駱超也跟著湊趣,說是要上馬幾個大項目,還請楊財神鼎力支持。眾所周知,西南一直都是比較落後的,不然也不會在幾年之後提出西部大開發戰略來。
楊正和則笑著推辭一番。
楊柯和梁宇忙著幫忙泡茶、遞煙點煙的,香草安靜的坐在旁邊,很努力的听著這些她現在還听不懂的話。作為香草的跟班,默默自然也有樣學樣的規規矩矩坐在一旁。從坐下開始,陳橋一直在含笑點頭,從未插過一語。
趙邀卻是被李梅拉著在外面聊天,相比起性子較野的寧可,李梅無疑更為偏愛氣質嫻靜的趙邀。從進門開始,拉著對方的手就沒放開過,偶爾說些稍顯露骨的關愛之語,讓趙邀妹子從進門到現在,臉上的紅霞就沒褪去過。
沈雲仙在旁邊研究著那尊葫蘆形的組合盆景架,上面的盆景全是從陶瓷小酒瓶中生長出來,加上雕塑著一些醉臥的酒客作為點綴,倒也頗有意境。
「這是楊柯那個什麼花卉公司做出來的?看上去挺不錯啊!」
「大小子從江南弄回來的,這小子就知道亂花錢,從江南用車送到這里來,光路費就不得了……」
「是有點浪費了,不過也是孩子的一片心意。」沈雲仙說完隨即打趣道︰「你們家一大一小兩位財神爺,還怕這點浪費呢……」
李梅口中謙虛幾句,面色卻頗為自得。
……
隨著這些大員的到來,原本還有些冷清的楊家大院立即變得熱鬧起來。到得晚上,壁爐旁邊卻是擺起了一桌麻將,而楊正和書房里,則是圍棋、象棋全都擺了起來,短兵相接,廝殺得厲害。
春節里,操勞了整整一年的高級干部們難得有此放松的機會,自然是要好好享受一番的。(未完待續……)
ps︰昨晚感冒了,腦袋有些疼,有點咳,堅持著碼了一章出來。雙倍期間,還是求個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