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一日朝堂上皇帝宣布君少揚將歸的消息後,百官們很是安靜了一段時日。爾後時間猶如漏斗流沙絲絲傾瀉,一日日過去,卻再未有君少揚一丁半點的信息傳來。
皇帝一開始還能淡定,但是在久久得不到消息,又在派出皇室最隱秘的力量出去探尋都無果後他終于是急了起來。他一急,便去找皇太後討主意,可偏不湊巧皇太後這時候竟生了大病,救過來後便有些神智不清。皇帝心急如焚,交待苟公公和紅鸞姑姑好好務必照顧好皇太後,不得有絲毫大意,否則皇太後出了事便要他們提頭來見!
苟公公和紅鸞姑姑顫聲答應了,皇帝這才拂袖而去。
紙總包不住火,皇帝縱使極力隱忍那越來越壞的脾氣卻瞞不過朝里的人精兒一般的百官。百官中的一些官兒才壓下不久的‘將前太子復位’的心思又蠢蠢欲動起來,終有一日他們大膽聯名上書,言辭懇切,以國、民、北越的傳承等等出發詳細分析了其中之利弊,然後呼吁此事勢在必得,皇帝切不可因一己之私心而置北越江山與不顧!
皇帝一看這奏折,頓時就氣樂了,「君家江山,何事輪到爾等指手畫腳?!來人,將這些危言聳听的小人抓起來,明日午時正乾門腰斬示眾!」
怒擲奏折,聲若雷霆。
帝王怒,血流漂杵!
☆
血淋淋的威懾讓朝廷徹底是安定了下來,皇帝卻于那一天氣急攻心,一病不起。
福貴公公為此急出了一嘴的火泡,除了每日伺候皇帝以外便是焚香禱告︰祈求太子和太子妃平安回來。
皇帝病了,又無皇子攝政,沒出三天便有了混亂。
這時候,邊關傳來急信︰大乾以‘北越太子妃品行不端,勾引九公主駙馬未遂便將其刺傷以致其昏迷至今未醒,大乾皇帝十分震怒’向北越討說法。還說要是不給個交待,便要用武力討回公道!
這急信的一傳出,北越里關于西門漣昔日不好的流言也一一被人給挖了出來。這流言蜚語本就傳播得快,其中又有人刻意的挑唆,不出十日便傳得如火如荼,就連三歲的稚齡小兒也知道當今的太子妃是個人盡可夫的狐狸精,是禍國殃民的妖姬。
臥病榻的皇帝听到這話後,怒火攻心之下一口鮮血噴出,頓時暈厥。
福貴公公大急,宮里又是一團亂。
宮里亂,朝廷就亂,朝廷亂,百姓慌,都道是有禍事將至。
一團糟里,鬼神之風盛行。
也在這時候九宮島的奇鬼感受到天地異象,掐指一算頓時大驚,爾後立即收拾包袱出了九宮島。星夜兼程的趕路,筆直到達北越,憑一塊金龍御令直闖帝宮,尋到了正喝藥的皇帝。
「大……」皇帝的怒喝聲一瞬間咽回咽喉,一臉的不可置信之色。
福貴公公見狀立即命令所有宮人退了,將空間留給二人。
「吾出島只是為告訴你,屬于北越的新帝星于今夜將輝耀天際,不必要去擔心。」奇鬼冷冷的道,其身上散發的氣息尊貴無匹,就是皇帝,也不敢直面對其鋒芒。
皇帝低著頭,哽咽著,像是犯錯的孩子。
奇鬼從袖中取出一瓶丹藥,丟給他,「現在還不是你死的時候!」
說罷,起身,毫不留戀地往外行去。
皇帝猛地一抬頭,淒聲喚,「大哥!」
冷風起,那一道身影卻再也不見。
「終究,還是怨朕……」皇帝捏緊了身下的被角,淚水無聲崩落。
☆
「緣起緣滅,不過是花開花謝。」出來的奇鬼抬頭,望著碧藍色的穹蒼,試圖讓自己平靜下來,卻始終無法抑制心頭疼痛的蔓延。一回頭,望著無比熟悉的宮殿,苦澀笑一聲,「呵,終究做不到心如止水啊!」
耳邊,似有銀鈴般的笑聲響起。
聲聲喚,在喚——阿瑰。
「阿瑰……」奇鬼痛楚的闔上眸子,也闔上那徹骨的心殤。
許久之後,他睜開眼,從袖子里取出卜算的工具,最終算出來——城門方向。
他收拾好東西,舉步往算好的方向而去。
……
「駕!」
「駕!」
「駕!」
氣勢震天的喝聲中,黑色風暴于城門方向紛擁而來,凌厲的氣勢宛若一柄出鞘的利刃,見者心驚。
守城的將士大駭,在是攔人找死還是縮頭等死中掙扎的時候,有眼力見的認出馬鐙上特殊的標識,頓時驚叫出聲︰「太子殿下回來了!」
「太子殿下回來了!」
「卑職參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草民參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回答他們的,是整齊劃一如同大鼓齊擂的馬蹄聲!
黑色颶風一卷而盡沒入城內,都不給人看清楚的機會,便是不見了蹤影。
只有那沉重的馬蹄聲,似還回蕩在人的胸臆間。
此情此景,恍若一夢!
可人們又無比清醒的意識到,這不是夢。
他們的太子,終于回來了啊!
「終于回來了啊!」福貴公公看著眼前挺拔如山的身影,終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父皇情形如何?」聲音不怒自威,褪去了年少輕狂之色,如今的君少揚已如一把出鞘的利刃,分分鐘就有取走人性命的巨大威懾力。
福貴公公止住哭聲,哽咽著將皇帝和朝廷里的事一一稟告給了君少揚。
「嗯。」
福貴公公錯愕,他就只回答了一個‘嗯’?
他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難道剛才他其實什麼都沒說,只是上牙齒和下牙齒打架?
君少揚卻不再理他,一掀簾子,去看皇帝。
☆
三日後,行過祭天大禮後,君少揚在皇帝的親手加冕下正式成為北越新皇。
他稱帝後第一天上朝時,百官中有那麼點二心的都有些惴惴不安。新官兒上任都還燒三把火呢,新皇繼位不折騰點事,那想想都不大可能,于是便有些惴惴不安了。然後再一想,他當初只是太子的時候就驕橫跋扈,眼楮里容不得一丁點沙子,而今成了新皇那豈不是會更變本加厲?這樣一來,他們昔日教唆御使聯名上書的事一被揭發,哪里還有他們的好日子過?
越想越不安,越想越覺得該收斂,上朝的時候一個個的腦袋都是如某動物般縮著,恨不得自己的存在感忽降為零。
而君少揚自己培養的親信則是從頭到尾的淡定,這‘從頭至尾’自然是指君少揚回來前,和如今回來後。
一場早朝,在各懷心思中開始。
出乎所有人意料,君少揚在早朝上什麼都沒說,只簡單看了幾個奏折便宣布無事退朝了。
一天是如此,兩天是如此……十天後,那些個有小心思的縮頭縮腦的官兒心思就活絡了,覺得新皇實在不思進取,便有心試他一試。屬于君少揚的親信立場十分堅定,不弄出一點動靜。
第十一天早朝的時候,有官兒呈上了大乾那一封近乎是打臉的信箋。
「啊!怎麼會有這樣的事?!」君少揚一看,頓時從龍椅上跌下來,然後在一大片人震驚的目光下誠惶誠恐爬起來︰「朕不想打仗,無論大乾提出什麼要求朕都答應。啊啊啊,對了,趕緊準備聖旨,朕要親自書寫賠罪書給他帶到大乾!」
這……這……這他娘的是冒牌?
他們的閻王爺,膽兒啥時候變這麼小了?
這,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君少揚又抱著頭,哇哇大叫,「快,快把這事辦了,快啊!」
一開始百官是不信的,但是當君少揚龍飛鳳舞的字于明黃的聖旨上成型時……不信也信了。
第二天使者帶著幾十箱金銀珠寶、珍稀毛皮去往大乾時,百姓們都知道了此事,都是一片咋舌。
于是不久後又有人開始瘋傳這流言︰新皇得了失心瘋了。
☆
「失心瘋……」鴉發浮在清澈的水里似一匹柔軟的黑綢,挑起的鳳眸媚色滿溢,唇勾起,十分顏色的面孔妖媚無雙,若不是那寬厚的肩膀和明顯的男子象征的喉結,怕是人都會誤會是女子。
此人,自然是流言的男主角——君少揚。
「三人成虎。」離他不遠的地方的楠木桌邊,女子冷著一張俏顏,左手執白棋,右手執黑棋,于桌上擺出一盤凌厲廝殺之局。眼看著白棋將勝,她將黑棋落下一顆,頓時整個局面的情形便是反了過來,白棋江山已然岌岌可危。
「小洛兒,做了錯事的人都是要受懲罰的。」
嘩啦啦的水聲響起,君少揚噙著笑,赤身從浴桶里站起,都未去擦那一身的水漬便一步步行到她身後,下頜輕擱在她的頸項,邪魅的鳳眸中陰戾升起,瞬間滿盈,十足的危險。
「斬草要除根。」西門漣語氣冷冽,白棋落在期盼上再一次扭轉戰局,黑棋江山徹底葬送,再無回生之力。
「所以,親愛的皇後,我們明天一起上朝吧!」君少揚笑,聲音溫柔又好听,只是那繃緊的身子,卻是如那盯緊了獵物欲撲上去的豹子,充滿著最原始、張揚、恐怖的爆發力。
「有何不可?」西門漣轉過頭來,兩雙黝黑的眸子深深對視,唇角勾出的弧度一模一樣——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