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繆允天走在所謂的官道,其實是只是條沒多寬的破土道的時候,她不禁懷念起北京的公車。至少那時候只用四毛錢就能從北京的最東邊坐到最西邊,至少不用風吹日曬雨淋。雖然那次她在公車上坐了4個小時,一路上她給兩個老太太一個孕婦讓過座,她沒有什麼尊老愛幼的想法,只是總坐著腰也疼,坐著公交車穿梭在北京城是她一時興起也是唯一負擔得起的消遣。
「算了,不想了,想也沒用。」繆允天拍拍自己的臉,自言自語,繼續一瘸一拐的走在官道上。雖然告訴自己不想了不想了,但是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回憶就像潮水一樣,想忘記卻偏偏想起,尤其是像繆允天一樣除了走路,什麼都沒得干的時候。
10天前,繆允天還在公司加班,那是她剛跳槽沒多久,至于她跳槽的原因麼,只是這邊加班每小時給5元的加班費,而之前的公司連這點都沒有,所以她義無反顧的跳了。
管鈞曾經對繆允天說過「你啊,且活著吧,看看老天還能怎樣對你。雖然我總覺得你死了會比較舒服……」
繆允天笑了笑,「其實我也覺得,但是我家那邊有說法,自殺不是好死,靈魂會被束縛在自殺的地方,哪也去不了。我想去的地方很多,這樣不行。況且自殺是不孝,爸爸媽媽就算在天上也不希望我這樣」波瀾不驚的說著生死,笑容依然掛在嘴角。甚至眼楮里也有笑意。
管鈞抿了抿嘴角,剛要抬手拍拍允天的肩,卻僵在了半空。允天看著男人的表情,眼中的笑意更濃了,體貼的轉過身走了。男人卻還僵在那里,悻悻的收回了僵在半空的手,看著允天遠去的背景。
「你……?」遲疑了一會,男人還是開口了
「趕緊回家吧,你老婆孩子等著你呢,哦,對了,我要去北京了,你保重吧」繆允天並沒有轉身,說了這句她就離開了。
繆允天的父母在她初中的時候因為一次車禍雙雙罹難了,雖然不是親生父母,起碼供她吃喝,供她上學,她很感恩。她異于同齡孩子的幼稚,卻是個很懂看人臉色,很懂開導自己的人。上小學時,一群孩子在她背後唱著兒歌「小天小天沒有媽,整天吃屎笑哈哈。小天小天沒有爸,從頭到腳蟲子爬!」
她回頭,惡狠狠的瞪著那群孩子,「我有爸有媽!」
「你是你爸媽撿的!不是親生的!你一點也不像他們!你是個破爛!被人丟了沒人要!哈哈哈哈哈哈!」帶頭的男孩嘲笑到
允天哭著跑回了家,父母還沒有回來,她怔怔地看著寫字台上一家四口的合照,她也知道自己一點都不像自己的父母。弟弟卻眼楮像媽媽,嘴巴鼻子像爸爸。她止住了眼淚,就當沒事發生一樣去寫作業了。
原來繆允天的養父母結婚很多年生不出孩子,結果那年在車站撿到了允天,覺得這是上天允許他們養育子女,所以起名允天。也許是有了孩子之後心情放松了,就在允天四歲的時候,養母居然懷孕了,並誕下一子,取名天賜。
養父母對她也很好,直到初中,噩耗傳來。親戚們卻只肯撫養天賜,而不肯繼續供她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養女繼續上學,把她趕出了家門。
她四處打工,不管給多少錢她只找管食宿的,只求有飯填飽肚子,有片瓦遮雨。工廠女工,飯店服務員,理發店打雜小妹都干過,為人也是八面玲瓏,從不叫苦,也從不說自己的身世。顛沛流離的生活一直到她18歲,成年了,能正式工作了才穩定下來。她到一家中型公司做前台。
在這家公司里,所有的人都比她歲數大,大家都覺得允天是個很親切很好相處的小姑娘,遂也對她很照顧。直到允天20歲的夏天認識了一個男人。他是這家公司老板的兒子,大學畢業回家繼承父親衣缽,接下了這家公司的管理職位,他叫管鈞。
管鈞剛接手這家公司的第一天,召開員工會時,他注意到了這個臉上總掛著笑容,熟絡的跟每個人聊天,卻把分寸拿捏得很好的小姑娘。
會畢,他叫人事部的小李把所有員工的簡歷都送到他的辦公桌。找出了繆允天的簡歷,掃了幾眼。簡單的羅列著允天的過去。
父母︰不詳
學歷︰初中肄業
工作經驗︰4年
入職兩年,今年20,十四歲就出來工作了,管鈞有點驚詫。從此就特別注意這個比自己還小卻有著豐富工作經驗的小前台。
就工作來說,繆允天的工作無可挑剔,繁復的行政前台工作在她手里似乎有條不紊。還有空閑的時間幫幫人事部,幫幫行政部,再幫幫銷售部。管鈞眼里,繆允天就是個全能小助手。
日子波瀾不驚的過著。
那天,繆允天敲開了管鈞辦公室的門,管鈞眯著眼看了看繆允天。小姑娘豎著干淨利落的馬尾,很長。身上是公司給配的藍西服白襯衫,襯衫領口洗的很白,微微泛起白毛,顯然穿了很久了。允天不漂亮,勝在比較干淨可愛,皮膚白白的,跟碗白飯一樣,不會讓任何人討厭。
第一次管鈞在允天的臉上看到了緊張和稍稍的局促。
「坐啊,小繆」管鈞實在看不下去允天在哪欲言又止局促不安的樣子「有什麼事直接說吧」
「管總,我…我想漲點工資…」這是繆允天第一次跟雇主要求漲工資,工作中的游刃有余明顯今天沒有來陪她談判。談判?不,允天不認為這叫談判,她覺得是踫運氣的一次請求。她覺得自己現在的行為並不合理,合同里寫明了工資,她簽字了說明她認可,現在談漲工資,自己都覺得過分,何況是發給自己工資的老板。
「你現在工資多少?」管鈞眯了眯眼楮,嘴角有了笑意。當然允天低著頭,看不到自己的老板促狹的笑容
「1300」
「你覺得不夠?」管鈞提高了聲調問道
「不不不!夠的夠的!」允天听到這里一激靈,頓時覺得自己有點過分,趕忙抬起一只低著的頭,對管鈞一邊點頭一邊強調著,突然一想到現實,她頓了頓,愧疚的低下了頭,小聲的解釋道「本來是夠的,但是房東要漲我房租,所以…管總…能不能給我漲工資,一點就可以」
「要多少?」
「一百……漲一百…」
「噗…」管鈞還是沒忍住,笑出聲來
繆允天睜大眼楮,看著平時沉著穩重,這時笑聲卻有點稚氣的老板,滿臉疑惑的不知道他笑什麼。
「嗯,咳咳咳咳,那個,你不覺得累麼?為了這區區一百元費了這麼大的勁,還以為你要漲多少。批了!一會我跟人事部打個招呼。你回去工作吧」管鈞低頭繼續手頭的工作,突然他感覺到繆允天並沒有出去,只是呆呆的站在那,臉上的表情僵硬,獨自出神。
「小繆?繆允天!」管鈞有點莫名其妙,不知道為什麼繆允天會听到自己批準了她的加薪申請後在自己的面前呆若木雞,繃著臉,眼里卻很傷感,似乎想到了什麼讓人難堪的過往。
允天在管鈞連著幾聲的呼喚中突然驚醒,驚覺自己做了多麼丟人的事情,慌慌張張的逃出了冠軍的辦公室當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時,允天失落的嘆了口氣,喃喃自語「果然是有錢人,一百塊在他們眼里居然是區區的…區區的…」苦澀的笑容在允天的嘴角一閃而逝,消失的毫無痕跡。
「區區的一百元…哎…誰現在能給我十文錢也好啊」繆允天用枯槁的雙手模了模溝壑縱橫的臉,不由得嘆了口氣,就算在那邊死了,老天也沒放過她,依然把她的靈魂放到了這個已經死了幾個時辰的餓殍身上。
讓她借尸還魂的軀體是個老乞丐,女性,被饑餓奪去了生命。繆允天張開眼的一霎那,這幅軀體胃部的痛感讓她皺緊了眉頭,佝僂著身體直不起來。也許是吃過的樹皮沒有消化吧,上輩子再窮我還著沒吃過樹皮,真是長見識了,允天心里暗暗自我解嘲。
就這次不借尸還魂的穿越經歷來說,允天覺得有機會看看不同的世界也挺好,只是這里她根本不知道是哪里,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並且這幅軀體無親無故,孤獨終老,省的像上輩子看過的很多穿越小說里一樣高門大宅的,還要裝傻充愣扮失憶。繆允天樂的自在。
這條官道,一直延伸到上元城,那是離繆允天軀體挺尸的那棵大樹約有300里的大城市。這些也是允天走走停停的時候,在樹蔭下休息听路過的客商提起的。
允天的想法很簡單,找個富庶城市,坐在有陽光的角落里,偶爾有人發發善心給她一口吃的,讓這副軀體苟延殘喘幾天,指不定哪天就再升天了。繆允天一直認為自己是個毫無計劃性,沒什麼夢想的人,但是認定了一條道她是會照著既定事實走下去的。她認為自己的定位是很合理的,就這樣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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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在網上發文,有錯漏疏忽請大家多多海涵。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