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跟老家伙們說,我要去上元城,他們要的誠意我會給他們看的。」似自言自語般的呢喃,同時一道黑影消失在莊子的陰影處。楊羽慢慢撐起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間,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撫了撫自己的唇,似乎那縷溫熱沒有遠去。抬手解下了耳朵上那一對赤金掐絲珍珠耳墜,這是夏彧在自己14歲那年生辰送給自己的生辰禮物。他的耳洞也是依著習俗打的,只為了留住容易早夭的孩子的命。一剪子就把過腰的長發剪到了及肩的長度,似乎想忘掉夏彧每次玩弄自己頭發時發出的贊嘆。
滿滿褪去已經褶皺不堪斑駁的儒裙,露出只屬于男人的縴細身體。高高豎起發髻,戴上藍寶青絲白羽冠,從一個上了鎖的櫃子里拿出了一件月色明紋長袍套在了身上,腰系蔚藍暗紋金絲腰帶,足蹬青雲靴。鏡中的翩翩佳公子再無半點女人模樣,只是那眉眼中的魅色,紅腫的嘴唇讓這張臉更添一絲顏色。
命僕婦燒了自己所有的女裝,楊羽這輩子第一次踏出了相宜莊,來到了顧雲峰上。夏彧滿臉驚訝的看著眼前的楊羽,看不到半絲女人的影子。但是那絕色容顏就算穿上男裝也令人挪不開眼。
「夏三公子,此生相負,從此陌路,永生不見!」說完轉身下了顧雲峰。當夏彧反應過來的時候,相宜莊已經人去樓空,似從無人住過一般,只有梳妝台上那一對耳墜子和滿地的青絲提醒著夏彧有楊羽的那幾年並不是自己的一場夢。指尖觸到那一對耳墜,入手的冰冷觸感刺痛了夏彧的眼,將那一對耳墜子塞到了懷里。
從此再沒見過楊羽,但從師傅八荒道人口中得知,楊羽去了上元,在那里開了一間尋仙樓,是妓院。
記憶如潮水一般涌了出來,與夏彧相處的點點滴滴如昨日重現一般的歷歷在目。泡在熱水中楊羽緊繃著身體,不住地自嘲,「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繆允天听完夏四小姐所講,呆愣了良久,不想楊羽還有如此一段傷心往事,訥訥地吐出兩個字「混蛋!」允天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在她眼里所有純粹的愛都應該被尊重,所有代表真心的愛都有在陽光下牽手接受祝福的權利,性別根本不是問題。所以她對同性戀沒有半分的歧視。雖然跟楊羽相處沒有幾天,但是直覺告訴繆允天,表面上風騷妖冶的楊羽在骨子里是有著怎樣的驕傲。這樣甘心被一個同性壓在身下需要非常大的決心,而夏三公子卻如此傷害楊羽放下了尊嚴的愛,夏彧就是個混蛋!不折不扣的大混蛋!她突然明白了那天在湖里那張慘白的臉以及那張臉上所表現出來的對死亡的渴望,心中某個柔軟的地方被針刺一般的疼。
繁鬧的暖坊一夜燈火通明,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滿街喧鬧陷入沉寂,死一般的安靜。姑娘們因著一宿的辛勤「工作」都累的沉沉睡去。夏四和繆允天隨了尋仙樓的作息,日出而歇,日落而作。
算算日子,夏四小姐來到尋仙樓「游學」已經兩月有余,連男兒都羞于啟齒的奇婬巧技都被這位夏家現任家主研究了個遍。尋仙樓里上上下下對這位沒事兒就听听牆根兒蒙著面紗的小姐是打心里的佩服。只是因為這位小姐在樓里當起了西席,專門教授姑娘們怎麼拴住恩客的心,一顰一笑,舉止談吐不在話下,就連床笫之間的技巧都說的頭頭是道。
不過讓繆允天十分難堪的是,每次夏四開這種講座總是扯著她旁听,美其名曰「壯膽!怕羞」
「你知道羞字怎麼寫麼?」允天忍不住拆穿了夏四的真面目
「好啦好啦,就當為你自己好,對你也是有用的,你要是不陪我我就給你單獨授課,正好我沒實踐過,你我同為女子,倒是方便!」夏四沒有半點被拆穿的窘困,慢悠悠的說出讓繆允天瞬間變成紅燒狀態的話語。
就這樣,每次這位夏西席授課的時候,都有一個瘦弱版的紅臉關公僵硬的陪伴著。
中秋前的一天,這位夏西席被請到了花魁嫦茵的月桂閣里,並被奉為上賓。原來是這位花魁一直听樓里其他姐妹們夸贊這位西席如何的厲害,如何的對男人了若指掌,想起自己那不解風情的冤家,不得不拉下臉來求教這位夏四小姐。
在听完嫦茵的訴求後,夏四眯起了眼楮,滿臉的算計,幽幽吐出了幾句「以退為進,雙管齊下,生米熟飯」毫無形象的仰天長笑。
繆允天不僅滿臉黑線,看著滿臉放光的嫦茵,再想想那個喜歡彈琵琶壯漢被眼前嬌滴滴的花魁小姐吃干抹淨,頓時背後一寒,打了個激靈。看看夏四,再看看嫦茵,眼神在這兩個艷若桃李的美人之間流轉,心里不住的感慨,美人的喜好都好特殊,這是病!得治!
而此時正在校場操練的張禮突然頭皮一麻,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卻抓不住一點頭緒。
隔天,將軍府就收到了尋仙樓月桂閣送來的帖子,相約中秋賞月,並言明不會再做非分之想,願君憐妾相思,體諒痴心,最後一面。張禮看著這張帖子,筆跡卻是楊羽的,筆觸間流露出來的強硬讓張禮覺得此番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只得硬著頭皮,對尋仙樓的小廝表示自己會去赴約。
八月十五,圓盤一樣的月亮照的觀月湖爍爍其華。此時的月桂閣上,嫦茵備下了酒菜,悠悠的撥弄著古箏,流瀉出的樂曲卻也和她此時的心思一般的等待與忐忑,看了看桌上的酒菜,暗自下了決心,手下的動作也沒有半絲的後悔與猶豫。
很久之後,當繆允天想起那天所發生之事都會忍不住的感慨「寧得罪小人,勿得罪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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