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是季維羨請來破案的,沒曾想查案查得季維羨成了謀逆了。玉面神探依法絲毫不循舊情,章棹見識到了。此刻面對林暮對自己的懷疑,章棹心里便升起警惕。他自然知道林暮想做什麼。
林暮雙眼細長,眸光攝人,他面貌生得嫵媚,偏一雙眼冷厲刺透人心,教那些罪犯一見著便不敢小覷。但章棹畢竟不同旁人,于是林暮收起了一瞬冷厲的探視,恢復澄澈目光,開始同章棹聊天。
「章大人可曾听說過瑯環書簡?」
章棹抬眼望著目光凜凜的林暮,皺了皺眉頭,「西照國寶,自然知道。」
「七年前,瑯環書簡失而復得,將要回京,卻教聖上空歡喜一場。一家死,一人被貶,還有一人被罰。章大人可知都是誰?」
「不甚清楚。」
林暮沒想到章棹裝傻,如果章棹未曾與季維羨結親,或許這說辭也可信。可他一個狀元被分到狡詐如狐的刺史大人身邊當助手,圓滑的官場之道估計學了不止七八成。
不甚清楚的含義自然就有很多了。
林暮索性挑明。「季維羨當初為護送瑯環書簡,結果美名未撈著,反倒被罰了一半家財。章大人也未听說?」
章棹閉口不語,但他顯然是知道的。只那時季維羨大有用處,護送國寶不力也並非季維羨的錯,便從聖上只罰不抓的態度來看便知。
林暮雙手交疊在胸前,目光落在章棹全無表情變化的臉上,道︰「如今季維羨同淳王謀逆,林某想,淳王不過得了一分兵權怎就敢私鑄兵器妄求奪位,想來瑯環書簡在其中也是有不少的作用。瑯環書簡記載了歷代皇帝的珍寶,有大量金錢支持,賄賂本國官員或者外朝志者不在話下。季維羨身為當年瑯環書簡的參與人之人,章大人,你說會不會是瑯環書簡早就被他們據為己有,妄圖合謀逆反?」
章棹額角一抽,林暮說是他們,不是季維羨。是想說前丞相白子易和季維羨昧下瑯環書簡同淳王一塊謀反?
他端起茶來呷了一口,道︰「林暮,前丞相白子易雖被貶職,現卻是兵部尚書。」章棹不是死讀書的書呆子,他是聖上欽點的狀元郎,就算當了個長史,也算是白子易的下屬。
林暮卻不在意,反正他只是說說,又不是要告白子易謀反。于是林暮微微一笑,「听說季維羨有個秘室,里面藏了淳王給他的令牌,不知道瑯環書簡是否會在里面。」他話音一轉,「章大人,瑯環書簡不曾得到,只能掀了這醒劍山莊,屆時國寶出現,陸世子自然交還,由六王爺陸睿呈給聖上。但這代價是否大了點?要知道,她畢竟是章大人的姐姐啊!」林暮暗指章棹利用章青硯扯出季維羨,現又殺人滅口。
章棹低頭抿茶的動作一僵。
林暮的視線緊緊盯著章棹的表情。
但接下來章棹將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發出「呯」的響聲,林暮一愣,便見章棹抬頭怒視,捏著茶杯的手因用勁了力關節泛白,「是!我現在最後悔的便是將她嫁給了季維羨!」他的眸中是激怒的火花,像是傾語院騰燒的火焰。
章棹表情不似作假,林暮愣了一瞬便反應過來,便收回了試探的心思。不過,章棹好似沒有否認啊。是認定別人沒有證據麼。
林暮嘴角幾不可見一勾。再深思熟慮的謀算也會有差錯。只不過現在,就是世子陸亭竹也沒辦法。
陸亭竹沒想到高波這麼快就被人謀害,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就在高波剛要說出神秘人的身份特點時,季維羨那邊就發出慘叫。時機這麼湊巧,就這麼差過。
高波一死,龍霏瀾急忙去看史雲靈和劉馳,好在兩人都沒事。
符仁鈺同柳桑在龍霏瀾的說服下重又隱了行蹤,決意看著季維羨死、季洹治好病後,三人一塊隱姓埋名。
說到隱姓埋名,龍霏瀾意外看到柳桑垂下頭掩飾眸中的黯然,他微捏著拳頭似有些不太甘心。
柳桑有貓膩。龍霏瀾暗自想,得告訴陸亭竹讓人暗中跟著柳桑,看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還有便是季維羨的交待了。他不僅交待了他的密室,還說出了神秘人的身份——章棹,以及章棹如何設計他同淳王謀反的證據。
關于這一切,不過是為著他手里的瑯環書簡。
季維羨自然不會和盤托出,他說要得到瑯環書簡,就得放過他。
符仁鈺和柳桑已不在場,陸亭竹也不能答應季維羨,如果瑯環書簡真的在季維羨手上,那麼七年前的獻寶以及那樁案子,豈不就成了血淋淋的笑話。以國寶戲耍天子,罪涉謀逆,他又怎麼會放。
龍霏瀾同陸亭竹回到主廳看到章棹時,氣氛就變得很微妙。
這樣好脾氣的書生模樣的人,真的會為了權勢,利用親姐幫助太子除去淳王?章青硯婚前失貞有孕,如今尸體亦付之一炬,章棹,也太狠了罷。
仲無病帶著康康從內室出來,口中喚著林暮,奈何他那沉默不言的小徒弟林暮正在沉思硬是一聲回應都不肯給他。老頭子心里有些火,可誰讓林暮的本領都是自己上趕著教的,人不搭理有什麼辦法。
這會見到大徒弟帶著未婚妻進來了,登時眼一亮,朝龍霏瀾招手道︰「小姑娘!來來來!」
龍霏瀾一走過去,康康立即就察覺到了,不過他現在對龍霏瀾也不太排斥,只是見到旺財一見龍霏瀾就搖尾巴的熱乎勁兒很是嫉妒。
「師傅,康康的問題如何?」
章棹便也關切地看著仲無病。
仲無病模了模兩寸長的胡子,揚著下巴驕傲道︰「這麼簡單的問題有什麼好擔心的。」
章棹便松了口氣,「不知神醫要如何診治,需要多久康康才會好?」
「小女圭女圭幼時受了刺激,老子猜想小女圭女圭當年許是渴得很了卻沒有水喝,只得喝血。辦法簡單的很,小女圭女圭今後再要喝血——綁好了揍一頓!」
龍霏瀾額上不免掛了三條黑線,喝血就揍人,你當這是要給人戒毒嗎?
章棹神情也是一滯,陸亭竹卻沒被仲無病嚇到,直接伸手過去,「藥呢?」
仲無病不滿瞪了眼,朝章棹道︰「藥沒有,老子要寫藥方!」
還真不客氣。
林暮暗暗打量章棹,可這斯文狀元也是毫無脾氣,真就去尋筆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