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山雨欲來風滿樓_2(文)
就見眾人不由分說,推出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來。
大家說︰「是了,就讓韓老伯代表我們,就讓韓老伯代表我們,他當過老師,說話有分寸,會擺道理。」
大伙七嘴八舌的剛要再選兩三個人出來,秩序就顯得有些亂了。
而這公正與合理難道說要就給的?正當大家鬧的不亦樂乎之間,突然地,平地里就沖來一串警車,隨即從車里竄出一隊隊警察,他們持著警棍,豪情萬丈、勇猛當先地排開了行人,一下就如天兵天將一般出現在目瞪口呆的鬧事民眾眼前。
熱愛生活、沉迷平和的新屏市民眾散漫慣了,同各地的中國人一樣,他們哪里去和政府抗爭和對峙的念頭啊,他們本來也聚集了兩三百人,但是此刻面對人數雖不過五六十個全副武裝的警察,卻全都只有發呆,發懵的份。
再一瞬間,他們身上那種膽小怕事、謹小慎微的心理特質自動發生作用了,有些聰明的人稀稀疏疏地裝出局外人,事不關己地散開了,剩余的人一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也再發一聲「呼哨」,紛紛又作了鳥獸散了開去,各回各家,懷著滿腔怨憤地自去忙自己的生計去了。
只有韓老伯等幾個人沒有半點恐懼的樣子,還堅定意志地站在原地,就見警察隊伍里閃出兩三個人來,其中一人還是副局長,他們悄悄把韓老伯拽到一邊,帶著哀求和勸導的語氣說︰「老伯,你就別在難為我們了,人家領導發話,我們也是迫不得已,您還是回去吧,別來淌這渾水」。
韓老伯一看,說了聲︰「原來是你們呀」!
「是我們,老伯,您就給我們這個面子吧」,幾個人焦慮地說,副局長伶俐一些,他是這老頭的孩子的同學,他湊到老伯跟前說︰「您回去吧,對了,晚上我們提點好酒來陪您喝上幾杯,也好久沒有陪您老人家喝酒了」。
韓老伯退休以後一直賦閑在家,他又愛同自己兒子這些同學喝點小酒,因見他們為難的樣子,就說︰「好吧,我也不難為你們」。
幾個警察一听大喜,忙用警車將老人送回了家無雙戰神。
聚眾鬧事的風波毫無懸念地平息下去,全市長十分滿意。為了防止事故反復,再起枝節,他又把負責搬遷工作的幾個局長找來,當面密授機宜。
這局長執行領導指示從不過夜,當晚,從各個單位抽調組成的搬遷工作宣傳隊,三三兩兩的分成十數個組,深入勝利社區的各家各戶,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地講搬遷工作的重要性,並同居民們深情地展望著未來墨山靚麗城市面貌的前景。
遇到配合的軟骨頭,當然這麼一說就行了。但是自然多數刺頭的人,還是想不通,擺出與政府打持久戰的樣子來,工作組的人怎會沒有辦法?他們按照事先上級領導交待的政策,惡狠狠地恐嚇居民們說,如果你們不搬,我們就按照妨礙公務執行的罪名關你們幾天,另外,如果誰家里有親人和親戚、朋友在機關單位上班的,就降他的級、撤他的職,扣他的獎金和工資!
這一招實在它厲害了,初時還听見搬遷戶居民高聲和工作組的人對著吵嚷,但工作組的這毒招一使出來,就很听不見吵鬧聲和埋怨聲了,不到十一點鐘,工作組宣告收到階段性成果,收兵回營。
過不幾天,四、五輛大型推土機就隆隆開進光輝社區,全市長將這一切看在眼里,自是喜在心頭,他豪情萬丈地憧憬著新屏市的明天,同時忘不了一個心願︰等到花園廣場建成時,一定要邀請省上的領導來看看新屏市的重大變化,更主要的是讓他們也知道自己的工作魄力和作風!
但全市長的高興有點早了,那推土機沒有辦法推倒拆遷的房屋,因為在推土機的前面是幾百群眾,警察又來了,可是這次連韓局長也無話可說了,因為群眾的意見並不過分,既然房子都要推了,合同也簽了,但拆遷補償款才到帳了一半,還有一半為什麼沒有兌現?
公安局的韓局長就給全市長打了電話︰「市長,現在群眾要求政府把搬遷補償款也解決了,說大家馬上都要買房子,錢不到位,這里的房子一推,他們住什麼地方?我看這要求不過分。」
全市長想想,也是這個理,補償費用肯定是要給的,他就說︰「那這樣吧,你們先撤了,我和財政局聯系一下,不是前幾天已經說好了嗎?」
全市長就把電話打到了財政局的黃局長那里︰「黃局,光輝社區的拆遷補償款怎麼沒有到位啊。」
黃局長在電話中唉聲嘆氣的說︰「全市長啊,最近的資金很緊張的,我現在弄的是焦頭爛額的。」
全市長臉就沉了下來,說︰「前些天我不是讓你準備幾千萬嗎?」
「我是準備了一些,但確實一時籌不夠,上周莊副市長又調了幾千萬到下面山區縣上了,說是現在春耕,春灌,農村要買種子,買化肥,我不能不給啊。」
全市長一下就睜大了眼楮,新屏市有多大的龍細他是知道的,這莊副市長要抽走幾千萬,那肯定資金就不夠了,不要說下一步的建設,就是現在的搬遷都成問題了。
他頭上的汗珠子就出來了,全市長現在算是明白了當時開會莊副市長那不聞不問的原因了,這家伙早就想好了給自己來個釜底抽薪,讓自己現在騎虎難下,顯然的,他是有意這樣做,他和自己一樣,對新屏市的財政清清楚楚,他也本來就是分管財政口的,怎麼可能不知道啊。
全市長怒氣沖沖的給莊副市長掛了個電話︰「老莊,你搞什麼名堂,怎麼把財政局的資金都抽走了?」
莊副市長莫名其妙的說︰「這錢不是在年前就開會通過了嗎?在說,下面等著這資金急用呢,要是資金不到位,幾個山區縣今年的糧食就成問題了,這可不是小事啊。」
「但你明明知道我們現在要搬遷用款,就不能緩一下霸武九霄txt全本。」
莊副市長說︰「我的全市長啊,這農村的事情就是搶個季節,哪能隨便緩,老天不等人啊,我看這樣吧,搬遷要不緩緩,等資金到位了在說,對了,財政局到省上申請修建廣場的資金好像也不樂觀,听省上的口氣,這個錢估計是不會給的。」
全市長有點傻了,他絕沒有想到自己風風火火搞的第一個項目現在成了這樣一個結局,他已經是騎虎難下了,他好像看到莊副市長和所有新屏市那嘲笑的眼神,全市長咬咬牙,就準備霸王硬上弓,先讓群眾受點委屈,推到房子在說,他就不相信了,一個市連這點錢的都湊不夠,那才是怪事,大不了下一步加大稅款的征收力度,把這筆錢弄出來。
全市長的命令很快就下達了,一時間,光輝社區的拆遷現場的氣氛又凝重起來,公安局韓局長又無可奈何的帶著人趕了過來,他們給群眾說,市里最近資金緊張,大家的拆遷款稍微延後幾天,但沒問題,肯定是要給的。
群眾當然是不同意了,兩面就針鋒相對的吵了起來,現場火藥味也濃烈了。
任雨澤本來是不想管這件事情的,既然全市長有意的把自己排除在外,自己還要用熱臉去貼人家的冷**,那實在是沒有必要。
但他接到了在現場執行拆遷的王稼祥的電話,王稼祥說︰「任市長,我看你還是出面一下吧,這全市長來硬的我擔心會出事啊,要不你勸勸全市長。」
任雨澤就詳細的問了情況之後,有點憂心起來,從本意上講,任雨澤是希望把這個項目做好的,但現在的局面讓全市長搞的有點亂套了,不管怎麼說,這個項目自己也是熬更守夜的策劃了好長時間,和自己也是有很大的關聯,真弄出事情了,自己也顏面無光。
不過任雨澤也同時知道全市長是很難說話的,自己已經踫過好幾次釘子了,為這件事情,兩人最近的關系都隱隱約約的受到了一點影響了,現在自己再去說這件事情,恐怕不妥。
那自己到現場去?不,這更不行,自己過去名不正言不順的,自己也沒有權利去約束公安局。
任雨澤在辦公室抽著煙,猶豫了好一會,才決定給冀良青書記去個電話,或許該請他出面來解決這個問題了。
任雨澤就一個電話打了過去︰「冀書記,你好,我任雨澤。」
電話那面就傳來了冀良青的笑聲︰「呵呵,是雨澤啊,是不是找我幫忙的?」
任雨澤很多次的想法冀良青都可以一語道破,這讓任雨澤大為佩服︰「冀書記真是神人,什麼事情都瞞不過你。」
任雨澤也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了,听過的馬屁裝起來至少也能發兩個車皮,所以就輕輕巧巧的給冀良青拍了一下。
冀良青哈哈的大笑,說︰「我就知道,你遲早是要來找我的,你們那面的情況我一直都在關注,但你不是說過,讓我裝作不知道嗎,哈哈哈,我有幾次都有點忍不住了,這凱靖同志啊,做事情太冒進,要是項目一直讓你負責,我想要搞不出今天這種局面。」
任雨澤就怕別人提起這事情,感覺自己在這個項目上像是被人拋棄的二女乃一樣,但滿肚子的委屈也是不能對誰訴說,理解的人大不了安慰自己一下,不理解的人把話再傳給全凱靖市長了,還讓他覺得自己想和他搶功勞一樣,他那點小心眼任雨澤清楚的很。
現在冀良青這一句話,就讓任雨澤有了一種遇見知音的感覺,不錯,只要自己努力了,別人都會看到,任雨澤說︰「全市長也是擔心我經驗不足,所以想親自負責這個項目,不過現在的拆遷現場听說很緊張,我擔心出問題,想請冀書記給韓局長他們打個招呼,不要鬧出人員傷害的事情來。」
冀良青在電話的那頭沉吟了一會,說︰「你任雨澤啊,到現在還唉,算了,這事情你就暫時不用管了,我馬上喊停,至于後面怎麼辦,還搞不搞,下次我們開個專題會議,大家一起商議一下私寵︰蜜愛有染。」
任雨澤也沒有其他的好辦法,停下來,應該是當務之急,草率的拆遷會給以後帶來更多的麻煩,任雨澤就說︰「謝謝冀書記,沒想到真的會如此。」
冀良青冷哼一聲︰「有的人沒有金鋼鑽,還想攬這瓷器活,對了,雨澤啊,你愛人調動的事情我們昨天上會過了,你自己也準備一下,怎麼我听王稼祥說你房子還沒有收拾?」
任雨澤先是表示了感謝,至于房子沒錢收拾的話他當然是不能給冀良青說的,就推口說最近事情多,顧不過來,等閑一點了在說。
冀良青很關懷的批評了他兩句,說︰「你這人啊,工作,生活是不可分割的整體,不要最後人家江可蕊同志來了,住都沒地方住,還說我們新屏市的領導不知道關心群眾。」
任雨澤忙說自己會盡快的處理。
新屏市的一哥突然發話了,拆遷工作就嘎然而止,推土機撤了,公安局的人也撤了,連全市長也沒有了最近這段時間的頤指氣使了,他必須服從冀良青的指示,他在膨脹,也不至于連冀良青的話都不听。
新屏市一下子又恢復到過去的平靜了,但這個平靜只是短暫的,在幾天之後,市委,市政府就召開了一次關于廣場項目的專題擴大會議,與會的不僅有市委極大部門的領導,還有政府的所有市長和相關的好幾個部局,在會上,任雨澤受到了極大的挑戰。
今天的會議不是一個務虛會,在這個會上只有一個主題,那就是新屏市新建廣場的項目問題,冀良青第一個講話︰「同志們啊,新屏市在過去一直很穩定,但我們還是要看的遠一點,要允許大家有創新,但再怎麼創新也不能突破我們的框架思路,就拿這次廣場拆遷來說,我感到有點過于草率了。」
下面的人都手捧筆記本,靜靜的听著,他們顯得既緊張又好奇,因為顯然的,今天從冀良青的話中听出了一種對新建廣場項目的否定味道,但最後這個板子到底打在誰的**上呢?這才是大家關心的。
按照以前開此類會議的慣例,冀良青講完話要大家發表意見時,都是市委的秘書長第一個講,然後按照排名其他人接著講,但現在全市長心中擔憂,怕別人講的多了,給會議形成了定論,顯然他不願讓市委秘書長搶得先機,便發言道︰「我來講幾句吧,剛才冀書記講了很多了,對于這個項目市委也是很關注,我們政府呢,也一樣是很關注的,這個項目雖然是任雨澤同志一手抓的,但坦率的說,我參加了,搞成現在這個狀況啊,是有點小小的遺憾,不過不得不說,任雨澤同志的本意還是好的,出發點也是正確的,所以請大家能體諒和理解一下。」
參會的人都是一愣,一起看向了任雨澤,連冀良青都用嘲弄的眼神瞟了任雨澤一眼,任雨澤也是有點發懵了,不會吧?這還沒怎麼呢,你全凱靖就把事情都退到我的身上了,還好,要是當時沒有及時請冀書記出面制止,真弄出點大事情來,那自己只怕就麻煩了。
任雨澤臉色瞪的平平的,也沒有看全市長,他也沒有多少氣憤,對這個全市長啊,任雨澤早就有所擔憂的,所以應該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今天他講這樣的話也沒有出乎自己的意外。
莊副市長嘴角含著一絲笑意,他一直在觀察著冀良青的表情,他見全市長的發言沒有得到冀良青的欣賞,心中暗暗叫好,認為全市長考慮問題層次太低了,他想要金蟬月兌殼也做的太過明顯了一點,在說,現在事情不過就是個面子問題,還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大問題,你怎麼就先縮頭了。
但同時莊副市長也是不反對全市長把事情推到任雨澤頭上的說法,自己一直目標都是任雨澤,全市長自己是不用太管他的,這件事情落不落到他的頭上都沒有太大的影響,但是任雨澤就不一樣了,他剛來,他還沒有樹立起自己的威信,現在對他加大一點打壓,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讓他在新屏市干部中留下一個最難看的形象八明皇。
莊副市長于是接著全市長的話說道︰「那我就來說說吧,這件事情我們要一分為二的看待,任雨澤同志固然在這件事情上有盲目沖動,想出風頭的心理,可是作為我也是有責任的,我沒有及時制止事情,讓市政府在這次事件中很被動,名譽上也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我願意接受組織上的任何處分。」
任雨澤腳底就冒出了一股涼氣,看來今天這些人都是對著自己來了,這個莊副市長難到真的為養殖款的問題還自己結下了怨恨了嗎?如果不是那樣,他今天怎麼會說出這種看似自我批評,實際上是想要吧自己推向火坑的話?
全市長卻有點心花怒發了,沒想到啊沒想到,今天莊副市長能站在了自己這面,幫自己解套了,他這話一說,政府這面的聲音就完全統一了,他以很欣賞的口氣說︰「莊峰同志說得很好,很有政治敏感性。」
尉遲副書記知道自己不得不發言,但話一定不能和這兩個市長一樣說,對冀良青在這件事情上的真實態度,尉遲副書記到現在還沒有看清楚,既然看不懂,那就不能亂說話了,尉遲書記便說道︰「這個廣場要是真的修好了也不是壞事,不過想到資金的問題,也是有點為難啊,對了,老黃,你們到省上申請資金的事情有著落了嗎?」
尉遲書記是很善于指東打西的,好像他說的很認真,其實他已經把自己的話題交給了財政局的黃局長,他自己什麼態度都沒有發表,這就便于在接下來風向出現轉換的時候,他可以輕易的扭轉自己的口風。
黃局長就很快的看了一眼莊副市長,見莊副市長給他點頭暗示了一下,說︰「我們早就把申請送到省里了,但沒有效果,私下里我們也做了一些工作,不過听上面的口氣啊,這個錢恐怕是要不來的,省上也怕啊,我們新屏市要是能拿到廣場建設資金,那別的市呢?大家都一窩蜂的去要,他們也吃不消啊。」
黃局長話一說完,市委秘書長也點頭接上說︰「現在就是資金缺口太大,光靠我們新屏市的財政撥款,實在難以支撐。」
下面就傳來了一片附和聲,但莊副市長心中就有點不舒服了,尉遲副書記和市委秘書長的一席話,讓自己想要給任雨澤冠上一些罪名的想法就沖淡了,大家都討論起了資金問題,這並不是莊副市長關心的,他需要的是讓任雨澤受到打擊,讓他為他所做出的那些事情付出代價。
莊副市長就咳嗽了一聲,他第二次說話了︰「資金問題一直是制約我們新屏市發展的瓶頸,這一點我相信每個人都知道,而任雨澤同志作為一個在政府有好些年工作經驗的同志,也是應該知道的,現在出現了這種局面,不知道任市長有沒有應對的方案啊。」
他再一次的把任雨澤套了進來,你們幾個人想把話題扯遠,嘿嘿,想的是好,但我偏偏要讓他任雨澤躲不過去。
任雨澤臉色黯然,他看著莊副市長和全市長的表情,也完全能夠明白他們各自的心態,在不長的這一陣時間里,他已經可以確定了,全市長不過是為了洗刷他身上的責任,想讓自己幫他頂個雷,這其實也是無可厚非的,從古至今就有舍車保帥的說法,自己就是車,在關鍵時候可以為全市長頂缸,擋子彈。
但莊副市長的話就是別有用心了,他是什麼意思?這件事情和他沒有什麼關系,他完全可以作為旁觀者,說點模稜兩可的話就成了,但莊副市長的話是句句如刀,他的發言就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他才是真心想要自己倒霉的人。
任雨澤又看了看尉遲副書記和冀良青書記,對他們兩人,任雨澤現在還不好斷定他們的態度,冀良青在發完言之後,一直都在面無表情的听著別人的講話,他的心思很難看透。
而尉遲副書記,他對自己應該沒有主動性的威脅,如果冀良青書記也對自己開始發難,尉遲副書記肯定也會緊跟而上,自己現在面臨的危險還是很大的。
政府已經是一面倒的論調一致了,而冀良青的最後發言和定論,對自己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手機同步閱讀請訪問:
(夢)(島)(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