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0(1)
任雨澤剛到大宇縣的地界,就見鳳夢涵和張光明帶著眾多的屬下很恭敬的等候在路邊,這個地方離縣城還有10多20公里的路程,也難為他們跑這麼遠來接任雨澤。
按任雨澤一貫的輕車簡行的習慣,這樣隆重的歡迎儀式他是會反感的,但今天卻很奇怪,任雨澤沒有一絲的不快,他讓車停下之後,很親切的下車,和張光明等人一一握手,招呼。
他對張光明說︰「辛苦你了,我只是想來看看大家,你搞的這排場,我有點擔當不起啊。」
張光明見任雨澤臉上沒有責怪的意思,就討好的說︰「過去任市長來大宇縣,我們都太簡單了,現在回想一下,很過意不去。」
任雨澤哈哈大笑,說︰「好吧,好吧,這次就算是補償了,不過下不為例。」
說完拍拍張光明的手背,親密之情一目了然。
在和鳳夢涵握手的時候,任雨澤就比較簡單了,只是說了句︰「辛苦你了。」
但手中略微的用點力氣,讓鳳夢涵感覺到了一種信任,一切都在不言中。
不要看一個小小的握手,其中的內涵還是很豐富的,一般說來,握手往往表示友好,是一種交流,可以溝通原本隔膜的情感,可以加深雙方的理解、信任,可以表
示一方的尊敬、景仰、祝賀、鼓勵,也能傳達出一些人的淡漠、敷衍、逢迎、虛假、傲慢,以及第一次見面的激動,離別之際的不舍,久別重逢的欣喜,誤會消除、
恩怨化解的釋然等等。
但其中握手人的態度,笑容,還有時間長短,力度等等都能展示一個人和對方的感情深厚程度,這對于鳳夢涵這樣經常握手的人,她是可以感覺很明顯的,鳳夢涵也就深深的看了任雨澤一眼,說了一句︰「歡迎任市長前來指導。」
任雨澤放開了她的手,又和其他人都握了一遍,在上車準備繼續前行的時候,任雨澤卻叫上了張光明︰「光明啊,你坐過來。」
換做平時,張光明一定會歡欣而得意的,但現在的張光明早就是驚弓之鳥,他對任雨澤有一種難以描述的懼怕,在听到這個招呼的時候,就感到後背有點發涼,硬著頭皮笑笑,快步跑了過去,幫任雨澤先拉開車門,等他坐進去,自己才從另一面上了車,緊靠車門坐著。
任雨澤微微一笑,說︰「光明啊,今天我來想和你們縣的大企業家們見見面,為你們鼓鼓氣啊。」
張光明小心翼翼的說︰「謝謝任市長的支持,你能來對我們的工作肯定是具有非常重要的促進作用。」
「哈哈,也沒有那麼玄乎,但起到一點鼓舞作用還是有的,另外啊,恐怕到時候要委屈一下你了,我在談話中可能會夸張幾句,你要有思想準備呦。」
張光明不知道任雨澤將要在會上說什麼,但現在的他也只能順從和配合任雨澤的想法,所以心里有點擔心,人卻不斷的點頭說︰「任市長隨便說,我肯定不會在意的。」
「嗯,這就好,對了,開完會你跟我會市里,我們恐怕要準備一下上次季大公子到大宇縣借錢的經過材料,說不上最近就要用。」
張光明臉一下就白了,囁嚅著說︰「這……任市長,這我怎麼寫?」
「實事求是的寫啊,冀書記怎麼給你下的指示,還有他秘書怎麼來督陣的,你都寫上,放心好了,我自然會為你開月兌的。」
話是這樣說,張光明還是心中七上八下的,他猶豫了好一會,鼓足了勇氣說︰「現在這應該還都是私人性質的接貸吧?只要這些老板不急著要,事情就能緩一緩。」
任雨澤冷笑一聲,說︰「他們很快就會鬧起來的。」
張光明睜大了眼楮,呆呆的看著任雨澤說︰「為什麼?」
「因為我來了。」任雨澤淡淡的說了一句,就把頭靠在了車後墊上,不在說話了。
張光明的心就起起落落的,他真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將是一種什麼樣的未來。
一二十公里的路在任雨澤他們前有警車開道,後又警車護衛的情況下,只用了20來分鐘就跑完了,車直接就到了大宇縣的政府大院,一行人眾星捧月般的把任雨
澤帶到了會議室里,這里早就準備妥當,水果,香煙,好茶和瓜子滿桌子都是,二,三十個當地的企業老板也正襟危坐在會議室等候任雨澤,在任雨澤剛剛走進來之
後,就響起了一片的掌聲。
任雨澤就像是一個剛剛下飛機的總統一樣,揮著手就走了過去,臉上掛上了最為標準的職業微笑,眼光擴散開去,讓每一個看到自己的人都感受到自己親切的目光和微笑,就這樣保持著,直到坐在了中間的位置。
他左面是張光明,右面是鳳夢涵,還有大宇縣的好多位副職們,也一長溜的分兩邊坐下,任雨澤等掌聲停歇之後,笑著朗聲說︰「我今天是特意來看望一下各位土豪的,希望沒有耽誤你們的時間啊。」
下面嘻嘻哈哈的響起了一整笑聲,實際上,任雨澤並不熟悉這些老板,有那麼幾個是見過的,可是任雨澤每天要見多少人啊,那里還能記得,不過這一點都沒關系,他不需要很熟悉他們的,就算是第一次見面,任雨澤還是能很好的控制住會議的節奏和氣氛。
任雨澤在大家笑過之後,就開始講了,這當然都是一些鼓勵和贊許的話,說這些人為大宇縣的發展如何如何的添磚加瓦,說這些人帶動了大宇縣乃至新屏市的經濟發展腳步,說自己代表政府和市委對它們表示感謝和慰問。
任雨澤講了不少,接著也有幾個老板談了談縣委和縣政府對它們的支持什麼的,反正今天就是一個年底座談會,沒有太過明確的主題,大家也都是泛泛而談,任雨澤等大家都說的差不多的時候,就做了第二次總結講話。
任雨澤說︰「大宇縣的發展是卓有成效的,這也說明了大宇縣委和政府的正確領導,也說明了張光明書記和鳳夢涵縣長的勤勤懇懇,一絲不苟,勇于開拓的良好工作作風,在此我要提出表揚……」
任雨澤對大宇縣的大小領導都做了高度的評價,這讓不管是張光明,還是鳳夢涵都有點如坐雲霧,莫名其妙的,鳳夢涵是知道任雨澤今天來有重要事情的,但卻一點都沒有從他的話中听到他的企圖。
而張光明也已經預測到任雨澤肯定不會到大宇縣來閑扯,這樣的座談會對任雨澤這個級別的市長來說,真是微不足道的,所以他們兩人都想知道,任雨澤到底要說什麼。
任雨澤依然是在漫談︰「……對這樣的領導,我們是要重用的,最近我就在考慮,光明同志在大宇縣工作的時間不短了,應該動一動,鳳夢涵同志啊,能力也不錯,將來要擔起大宇縣這個重擔,可不要讓在座的各位老板失望啊……哈哈哈,他們都是好同志啊。」
任雨澤說的隨隨便便的,但听在張光明和鳳夢涵的耳朵里都是一震,張光明的心就撲通撲通的急跳起來,他很難辨別任雨澤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在一個,真的動一動,到底是提升,還是平調,是不是任雨澤想要剝奪自己的權利,總之,張光明的思維就陷入了混亂中。
而鳳夢涵也就有點理解了任雨澤的意圖了,她臉色紅紅的看了任雨澤一樣,像是很感激的樣子,其實在心里說,這人,滿嘴跑火車,說假話臉都不紅一下。
但還有人開始擔憂起來了,那就是借給季大公子資金的那幾個礦老板,他們幾個對望一眼,心中都有點緊張起來,最近的股市一直不好,所以他們也一直在為自己的資金焦慮著,好在有張光明代表政府做的擔保,現在張光明要是調走了,政府還會不會認這個帳呢?
這很難說啊,他們耍起賴皮了,比誰都難辦。
當然,這下面也有一些其他的老板在暗自嘆息,自己剛剛把張光明喂飽,這一下他調走了,可惜了自己那麼多的時間,金錢和笑臉啊。
任雨澤還沒有停,繼續說︰「……要是有那些老板還有什麼未了的事情可是要抓經辦理了,說不定這最近調令就來了。嗯,這個事情先不說了,說說來年大宇應該奮斗的目標……」
任雨澤看自己要說的話也都在這里面表達出來,才收住了口,時間也到了吃中午飯的時候了,本來從新屏市到大宇還要跑一兩個小時,現在又扯了這麼多的閑話,時間當然過的很快。
最後鳳夢涵就在任雨澤之後,結束了會議,大家一起到酒店吃飯去了。
中午吃飯,任雨澤是沒有讓多喝酒的,最近酒是喝的太多,胃里一直不好受,今天他是最高首長,他說不能多喝,也沒有人敢勉強他,其他那些老板能和市長坐在一起,再粗魯的土豪也都變得文質彬彬,在權利面前,他們那點金錢上的優越,根本的不值一提。
每個人都來和任雨澤踫酒,敬酒了,但任雨澤總是稍微的喝上一點,他們卻要一口喝干,這很不公平,但他們還是愉快和滿足的,至少,在今天之後,他們可以給別人吹噓自己和市長喝過酒了,這樣的經歷,那就不是你用錢可以買來的。
酒還在喝著,聲聲不斷的奉承還在響著,任雨澤卻已經對這樣的聚會沒有了一點興趣,簡單的吃了一點,任雨澤就結束了這次活動,臨走的時候,任雨澤帶上了張光明,他要為鳳夢涵留下一個恰當的時間,讓她來幫助自己完成對那幾個老板的最後壓力。
任雨澤走了,大宇縣里和他判斷的一模一樣,那幾個借出去錢的老板坐不住了,他們相約著到了鳳夢涵的辦公室,一面討好的拍拍馬屁,一面就說起了上次借錢的事情。
一個姓王的老板說︰「鳳縣長,奧,不對,以後就是鳳書記了,這個事情我想問一下,張書記擔保的這個錢你接手肯定還是要認可的吧?」
鳳夢涵剛才在他們說情況的時候一直都沒說話,擺足了書記的架子,現在見問到了具體的事情,鳳夢涵就很玩味的一笑,說︰「你們想想我會認可嗎?」
這話說的就有點恐怖了,幾個老板一起看向了鳳夢涵,其中的一個有點戰戰兢兢的說︰「鳳縣長,這話不是這樣說啊,當初也是張書記軟硬兼施我們才借給的錢,現在他要調走了,你不管我們怎麼辦?」
鳳夢涵對這個事情在昨天和任雨澤談過之後都是有準備的,就冷笑一聲說︰「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情,不能說你們把人情都給他了,最後來找我要把,再說了,現在
的股市你們不知道留意沒有,又是幾百個點下去了,你們的錢我看玄乎,不要是三個億,就是三千萬,真要是飛了,你讓我怎麼認,怎麼還,我剁指頭啊。」
話越說越可怕了,幾個老板後心發涼起來,這種事情最怕的就是換領導,一般接手的領導都不會買前任的帳,雖然有縣委的擔保書,真正的想要和縣委,政府打官司,那能贏才是怪事,法院的院長都是縣委書記任命的,你指望他給書記發傳票,幫你伸張正義啊,你娃腦袋讓水泡了。
這幾個人現在都急了,那可不是開玩笑的事情,真弄飛了,會要人命的,幾個人就一起圍著鳳夢涵七嘴八舌的訴起苦來了。
最後鳳夢涵也是讓他們說的心酸了,才無可奈何的說︰「這樣吧,你們把上次借款的情況寫一下,到時候我找任市長幫忙給你們要,不過寫的時候可是要把該說的話說到位,該佔的理佔住,不要讓別人感覺你們是為了討好季大公子給的私人借貸,那誰也幫不上你們了。」
這些人中也是有反應快的,馬上就明白了,看來鳳書記是要弄一下張光明的,這也正常,他們兩人最近本來的關系一般,再說了,全新屏市都知道任雨澤和冀良青不好,看來這上面還要把冀良青的秘書寫進來。
「我們不是私人借貸,誰認識那個姓季的人啊,還不是張書記和市委冀書記的秘書逼著我們借的,他們說不借的話以後我們的生意就不要指望好好的做了,你想下,又不是高利貸,要不是把我們逼的無路可走,誰會把自己辛辛苦苦的錢拿出來借給不認識的人啊。」
鳳夢涵一听,咦,這話怎麼說的比自己想要的話都好呢?這些個紅口白牙,滿嘴放炮的人,真能說的出來。
鳳夢涵還沒有接上話,其他幾個老板也都一下反應過來了,都說了起來,說的那個悲慘的啊,就差說張光明和冀良青的秘書把刀架到他們脖子上了。
鳳夢涵看看也就這樣的,便在告誡他們一番,讓他們回去準備材料去了。
她在大宇縣忙著,任雨澤在新屏市也沒有閑著,在他的辦公室里,張光明就認認真真的寫了一份當時借貸的細節情況匯報,這里面他自然要把自己撇得干干淨淨
的,那就少不得要把冀良青如何如何的逼迫自己,給自己打電話等等寫成了重點,等著寫完,修改幾次之後,天色早就晚了,也過了下班的時間。
任雨澤在收下了這封比較滿意的材料之後,就讓王稼祥安排了一個地方,帶著張光明好好的吃了一頓,酒也喝的不少,不過今天也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任雨澤和王稼祥都不約而同的針對張光明喝,最後張光明還能怎麼樣,只能醉了,在王稼祥安排的酒店住了下來。
等把張光明安頓好之後,任雨澤和王稼祥出了酒店,王稼祥問︰「現在干什麼?」
「等消息。」
王稼祥听不明白任雨澤的話,問︰「等什麼消息?」
「等大宇縣的消息。」
王稼祥現在有點隱隱約約的明白了一點,原來灌醉張光明是有深意的,一定是在給誰爭取更多的時間,那應該就是給鳳夢涵了,看來啊,任雨澤真的準備動手了。
王稼祥也就有了一種躍躍欲試的興奮,說︰「任市長,我能幫點什麼忙?」
任雨澤搖搖頭說︰「恐怕你幫不上什麼,你好好的待著,有時候啊,耐得住寂寞才成,不是什麼熱鬧都要去看看。」
「我想幫你出點力啊。」
「事情已經差不多了,現在你置身事外最好,我來幫你們拔刺。」任雨澤若有所思的說。
王稼祥有點言猶未盡的說︰「可是……」
「不要可是,」任雨澤截斷了他的話,說︰「讓你置身事外是有原因的。」
「什麼原因?」
「如果一切順利,那麼到了開春的時候,呵呵,你小子說不上就走狗屎運了,會被上面模底調查,你說你現在不置身事外,到時候都說你壞話,那多麻煩。」
王稼祥一下愣怔了,任雨澤的話讓他好一會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從任雨澤的話中,他听出了任雨澤那種執掌乾坤,俯瞰新屏市的浩大氣勢,任雨澤已經開始在為
下一步接掌新屏市做準備了,這實在是讓王稼祥難以想像的,就在幾天前,任雨澤還在飽受著冀良青的嚴酷打擊,但就這短短的幾天時間,形式卻要發生一個乾坤大
逆轉,而自己,也會在這個變化中獲得一個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的收獲。
按現在的自己,只要提升,至少都是副市長,這確實是自己難以想象的,就在幾年前任雨澤剛來的時候,自己還是吊兒郎當的,整天想的都是混日子,那想過會有這樣的一天到來。
但現在這已經不再是一個幻想了,它正真實的向走走來。
從王稼祥的心里,他對任雨澤的感念之情是深厚的,因為任雨澤的到來,就像是良師,也像是益友,他帶給了自己一種更為踏實的生活,工作影響,這個影響對王稼祥來說,是巨大的,會成為他一生的寶貴財富。
他看著任雨澤的眼光就有了一種奇異的光芒。
任雨澤轉頭看看王稼祥,趕忙站開了一點,說︰「打住,打住,不要激動,現在這一切只是個設想,最後的定局還沒有出來。」
王稼祥情真意切的說︰「就算最後沒有這樣,但你能為我想到這些,我也是很感激了。」
任雨澤一灑,說︰「算了,找個地方坐坐去,等鳳夢涵趕回來,你也不要弄得一副情意綿綿的樣子,哥哥我生活正常,沒有不良嗜好。」
王稼祥也呵呵呵的笑了,說︰「想什麼呢?我還嫌你髒呢。」
兩人一起大笑起來……
任雨澤和王稼祥找了一家茶樓坐下,他們要了一壺「大紅袍」,王稼祥是有點喝不慣這茶的,但他知道任雨澤喜歡,任雨澤就給王稼祥上了,一課,說︰「這「大
紅袍」的茶葉有一番來歷,據說來自于落難秀才。傳說這位秀才帥哥途經武夷山去京城趕考,因為身體單薄得了感冒,被佛子佛孫搭救,半夢半醒中喝下了一杯茶,
立刻神清氣爽,病寒全退。後來他金殿中頭甲拿狀元,省親途經武夷,感恩將其狀元紅袍披掛在茶樹上,於是「大紅袍」的名就傳了出來。」
王稼祥當然是不會相信這樣的傳說了,但看到任雨澤今天的興致很高,也符合著驚嘆幾句,兩人閑聊了個把小時,任雨澤就接到了鳳夢涵的電話,任雨澤告訴了鳳夢涵自己和王稼祥的地方。
要不了多久,鳳夢涵就趕了過來,她快步來到了包間,黑色的披肩長發隨著急沖沖的行進而輕輕揚起。她的米褐色短風衣在包間燈光的照耀下很顯眼,任雨澤喜歡撥弄鳳夢涵茂密的黑發,她的黑發總是彌漫著一股淡淡的野百合的氣味,有時候還會有一點涼涼的薄荷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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