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二
吃完了飯,大家就沒有耽擱,直接到了即將開工的新城棚戶區,也只有這個時候,楊喻義才有機會跟上了視察的隊伍,這也是楊喻義很感到搓氣的地方,同樣是副省級的領導,自己就是要比人家任雨澤低上那麼半級。
一行眾人就到了棚戶區的工地,這里今天還在清理著場地,施工修建的隊伍也還沒有招標到位,但即就是如此,工地上依然是忙綠的,這里王稼祥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工作,帶著政府和新城籌備委員會的各位領導們,一起就迎接了過來。
總理看看李雲中,說︰「看來準備的不錯嗎?」
李雲中訕訕的笑著說︰「等總理走了之後,我一定好好的批評一下這個任雨澤。」
總理不置可否的說︰「到時候再說吧。」
這少不得又是握手啊,照相啊,問問情況什麼的,王稼祥可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領導,不要看平時很能說的,但見了總理還是有些緊緊張張的,總理卻很親切的說︰「不要緊張嗎,簡單聊聊。」
不過作為對總理比較了解的幾個人還是發覺到,今天的總理比起在北京的時候要和藹和親切,也要有趣的多,或許到下面來了,比不得在中南海工作時候的樣子,基層的干部都不熟悉自己,總理可不想讓他們太過緊張。
李雲中見王稼祥確實有點戰戰兢兢,說出來的話也是詞不達意了,就看了站在幾步開外的任雨澤一眼,任雨澤趕忙上前幾步,找個王稼祥間歇的空檔,自己親自給總理介紹起來。
這不一樣就是不一樣,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任雨澤個二貨你還別說,從來都很少怯場,再說了,他的心理素質也是一流的,這一下介紹的情況大不相同,他的敘述清楚,語句爽淨、流暢,情節交代既條理清楚,又情理交融,自然真切,尤其是詳略得當,形象鮮活,有相當的感染力!讓听著欲罷不忍,充滿期待!
總理一面听,一面點頭,他對任雨澤的口才今天算是徹底的領教了,不得不說,任雨澤有很多讓總理感到新奇的地方,在中南海里,是很少能見到任雨澤這樣的領導的,他的身上似乎永遠都充滿了活力。
等任雨澤介紹完之後,總理才說︰「好,北江市比起我上次來是有很多的變化,特別是在這個遠景規劃上,大氣宏偉,但最後能不能像任雨澤同志說的一樣呢?我們還要拭目以待。」
任雨澤就像似在表決心一樣的說︰「請總理放心,我們一定會按既定的規劃完成。」
「先不要說大話,等成了再說,光靠口才是解決不了很多問題的。」
任雨澤鬧了一個無趣,趕忙灰溜溜的讓開了。
看完了新城規劃,接著總理又到了開發區看了一圈,對開發區這一塊,總理是做了很多具體而實用的指示,也可以說給任雨澤等人上了一堂經濟建設,科技領頭的課程,讓任雨澤等人是受益匪淺。
這兩個地方轉下來,時間也是差不多了,總理是要當天返回的,所以李雲中在征求了總理的意見後,今天的視察也就到此為止,回去稍微的休息一下,還要在省委招待所大會議廳召開一個北江省直屬廳級以上的會議,離開了開發區,大家又返回了招待所。
總理累了一天,要稍微的洗漱一下,喝點水什麼的,除了李雲中和蘇良世等幾個主要領導陪同總理回到了一號別墅,其他的干部都在招待所的房間里休息等候著,
任雨澤也是一整天的緊張了,回到客房,踢掉鞋子,就靠在了床上,剛要輕松一下,就接到了李雲中的電話,說總理讓任雨澤過去一趟,任雨澤趕忙從床上起來,往壹號別墅而去。
會務中心一號別墅區域的警衛早換成了軍區警衛營的同志,雖然也有個別人認得任雨澤的,但任雨澤還是在警戒線的外面站了一會,等總理身邊的工作人員出來,帶著他去了總理的會客室,任雨澤到會客室的時候,才發現總理的主要隨行人員竟然都在,這其中有王部長,還有幾個國務院辦公廳的領導,但是李雲中和蘇良世不在這里,估計已經是回避了。
而國務院辦公廳的幾位領導任雨澤是從來沒有見過,也不知道對方到底是什麼來路,反正進去就客氣的招呼一聲,都稱呼成首長。
會客廳里,總理旁邊的位置便是王部長,任雨澤到的時候他們正在談事情,王部長見到他,扭頭對總理道︰「總理,要不你們先談,我找李雲中他們聊會?」
「不用了,你在這里也無妨。」
任雨澤連忙開口道︰「總理好!」
總理一雙眼楮非常有神,臉上笑容漸漸淡去,道︰「任雨澤同志,知道我此時來是為了什麼嗎?」
任雨澤神色有些尷尬,總理嚴肅問其自己,肯定是有原因的,不然全國那麼多的地方,偏偏如此緊急的趕到北江省來,一定和那個聯名諫言是有關系。
任雨澤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說︰「應該是為一些干部的簽名上書有關系吧?」
「哼,你還知道啊,我以為你官當大了,什麼都不懂了,還有啊,從市區到你們北江市的幾個視察點這一路,我看到沿途都有人巡邏,你說這是多少人?還動用了武警,軍隊,這樣的行為群眾影響多差?合著我就這麼嬌貴,有警車前後左右護著還不行,還得馬路沿線都要崗哨?」總理頗為生氣的道。
總理今天是較真了,這一屋子人看總這樣一生氣,誰都不敢說話了。
任雨澤見此情形,沉吟了一下,道︰「總理,市內的安排是我批準的,我負責此事感覺壓力很大,為確保萬一才批準了公安局的意見!」
總理眼楮從任雨澤臉上掃過,神色依舊很嚴肅,這時他身旁的工作人員過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眉頭微蹙,伸出手來壓了壓,指了指東側的空沙發,道︰「坐吧!不能全怪你的,你們也有難處!我剛才生氣是想讓大家不要把接待工作搞得太隆重,這樣各省競相效仿,然後各級又競相效仿,我們黨還能不能夠貼近群眾?還能不能代表群眾?」
任雨澤慢慢退下去坐在空沙發上,還沒開口,總理又說︰「你任雨澤有點能力我不否認,但不要以為這就得意忘形,囂張跋扈,現在十多名干部都對你有意見,你說說,怎麼回事。」
任雨澤剛才一直是很惶恐的,但坐下之後,听到總理主要一說,任雨澤心也就慢慢的涼了,看來啊,總理對自己誤會還是很深的,這次來應該是打壓自己的,不然總理怎麼見面就批評自己。
任雨澤不由的有點心生倦意,這政治啊,真是難以把握,難以預料,在很多時候,政治只為合適和妥當來服務,並不會過于注重對錯。
任雨澤有點黯然了,但這反倒讓他冷靜和鎮定了下來,任雨澤心里想,嚴格意義的說,自己從來都沒有囂張跋扈過,自己每一次爭斗都是因為無路可退!沒一次也是為了國家和人民的利益,今天總理對自己這樣的一個看法,自己是不能接受的,假如自己認了這個事情,恐怕從此之後,自己的政治命運就要完全改變了。
自己並不留戀這個權位,正如李雲中曾經說過的那樣,‘失之淡然,’但有的事情自己還是要給總理說清楚,自己下去了沒什麼關系,但讓那些投機分子佔據了北江省的主流格局,自己是不能忍受的。
任雨澤抬起了頭,很穩定,也很鄭重其事的說︰「總理,這件事情或許你想錯了。」
滿屋子的人一下都抬起頭來,看著任雨澤,連王部長也驚的是一臉詫異,這任雨澤瘋了,怎麼能主要說話,神州大地上,只怕沒有幾個人敢這樣,還說總理想錯了?這樣下去,自己恐怕也很難幫任雨澤補救了。
而總理也一下的眯起了眼,靜靜的看著任雨澤,眼中是深如潭水的幽暗,說︰「奧,那就是我委屈你了?」
任雨澤搖搖頭,還是很認真的說︰「委屈是有,但我不怪任何人,我只能說在很多的時候,表面的東西並不能代表事情的本質,這些年了,我從副縣長開始,就一直有人采用各種手段對付我,曾經我還差點還被雙規了,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我都挺過來了,為什麼呢?」
對任雨澤這個自問自答的話,房間里是沒有人回答他的,任雨澤也不需要別人回答,他接著說︰「原因其實很簡單,因為我妨礙了別人,我讓有的干部感到害怕,感到緊張,我斷絕了他們的財路和仕途,所以他們恨我,我能理解,但他們想誣陷我,我是不能接受。」
總理沒有說話,不過眼中的意境卻有些深遠,這個年輕人自己真的不能小看,他的膽氣,他的思維能力已經遠遠的超越了自己所認識的很多人,在中國這個權利場中,已經很少能再見到這樣的人了。
好一會,房間里誰都沒有說話,任雨澤在說出了這些話之後,突然的也感到了後怕,他覺得自己背後冷瘦瘦的,他這個時候才清晰的明白,這對面坐著的是一個10多億人口中獨一無二的大總理,自己是不是有點太過了,雖然自己說的都是真話,都是心里憋不住的話,但總理……
任雨澤想到這里的時候,總理卻揮揮手,說︰「你先回去吧,張廳長,你通知一下,我見見其他領導。」
說完之後,總理就在沒有看任雨澤一眼了。
任雨澤忙站起來,說︰「那我先出去了。」
只有王部長對他點了點頭,其他房間里的人都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氣來,一個個有點愣怔的看著任雨澤,這樣的領導,真是第一次見到,總理批評他,他不僅沒有一句道歉的話,還滿嘴的道理,小子你把這看成什麼地方了,真是的。
任雨澤出去之後也沒有敢會房間休息了,因為按接待的程序,總理馬上要會見所有北江省夠級別的領導,會見完了就是開會,之後可能飯都不會吃,總理就要離開北江省了。
于是任雨澤懷揣著咚咚跳動的心,無精打采的在大廳坐著,等候下面流程的展開。
好些個北江省的干部都在這里等著的,大家看到了任雨澤,也有招呼他的,但一看到他那要死不活的樣子,人們都大概的明白,任雨澤剛才在總理房間受批評了。
這里的批評可不是在幼兒園里讓大姐姐訓兩句那麼簡單,這往往都是一種預示,看來啊,任雨澤同志也該下課了,每個人眼中流露出來的情緒是不一樣,有幸災樂禍看熱鬧的,有滿心歡喜出了氣的,還有一些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人,眼中盡是淡漠,看著任雨澤的時候,像是在看著沙灘上一直垂死的魚一樣。
任雨澤誰也不看,他有了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但倒就倒吧,就算倒下去,自己也要倒的有個風采,絕不會祈求別人的同情,任雨澤就高昂其了自己的頭,冷漠的看著這熙熙攘攘的紅塵眾人。
總理的這次接見是在會所一號別墅旁邊的橢圓形會議室,從一號樓有特別通道過去,王部長和中央的幾個同志陪同總理一行從特別通道進會議室,北江省委其他常委和省直屬部門廳級以上的領導早就列隊在這里等待了。
總理和大家一個個握手,然後坐上首座,他的隨行人員混插在各常委中間落座,由于事先早有安排,座位前面都有水牌,大家都是秩序井然。而整個會議室此時是閃光燈一片,至少有數十部相機和攝影機在攝像,今天的這些影像是要上央視新聞聯播的,所以對會場的布置和進場的順序,都是工作人員絞盡腦汁事先安排好的,任雨澤雖然沒有參與了其中,但也知道這種工作的不易。
誰都清楚,總理在這個時候來北江省,自然是很有深意的,不管自己和簽名進言這事情有沒有關系,但都要保持足夠的小心,今天這個火候上,出點麻煩就真的萬劫不復了,而後面總理會怎麼表態,表態之後的北江省會出現一個什麼樣的變化,這更是所有人都關心的,一點點的風吹草動都將影響到每一個人的前途很未來,所以會還沒有召開,每個人已經都是緊張兮兮的了。
實際上,確實就不是好兆頭,等大家都坐定之後,總理就簡單的做了一個講話,他特別強調,北江省的發展要靠團體的力量,要靠團結的力量,北江黨委班子要在北江省發展中發揮領導中樞作用,他特別了強調了經濟工作黨委領導的重要意義。
這話到底是什麼含義呢?現在還很難辨別的出來,不過大家都還是相信,總理不會是無的放矢。
李雲中和蘇良世也分別代表黨委和政斧向總理做了工作匯報。總理在听取匯報後,對李雲中的工作的成績給予了肯定,而對政府工作,總理則講到了執行力的問題,他認為北江省目前最大的問題在于政令不暢通,他提到,要暢通政令,需要做的是要加強抓組織干部工作,要狠抓黨建工作,要狠抓干部隊伍建設和廉政工作。
這些都是常規的講話,每一個人都知道,這絕不是今天總理要講的重點,大家都在期待著,等候著。
任雨澤在這個時候,反而沒有了懼怕和失落,事到臨頭,他也變得坦然和淡然起來,他不是一個宿命論者,但有時候,任雨澤也會想,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自己不過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草根之人,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已經難能可貴了,就此打住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這時候,會場上的氣氛卻為之一緊,因為總理的話鋒突然的轉向,讓每一個人的心都揪了起來。
「……剛才說了那麼多的工作,我覺得啊,工作方式只是能不能干好工作的一個因素,還有一個關鍵的因素在指導和確定著我們工作的方向,那麼,它是什麼?」
說到這里,總理臉上的笑容一下收斂起來,變得有些冷凝,他停頓在那里,用深邃的目光掃向了在坐的每一個人,然後他才一字一頓的說︰「那就是思想,我們大腦里面裝的思想。」
任雨澤在總理眼光掃過來的時候,也感到了一種灼熱,他挺了挺胸膛,等待著總理的批評。
總理說︰「思想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我們行為,就在幾天前,你們北江省有十多個高層領導聯名給中央發來了一封諫言書,大意就是對北江市的任雨澤同志有很多意見,里面點到了他的幾個事例,相信那個諫言書在座的每個同志也都大概知道內容了吧,我就不在一一的詳述了。」
會議大廳里靜的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肯定能發出悅耳的聲音,靜,靜的讓人心悸,讓人窒息。
「當然了,那個諫言書還有更重要的一層意思,那就是對北江省省委的領導是有看法的,這一點從字里行間就能一目了然,但事情是不是如此呢?我覺得不是,今天我看了好幾個地方,這些工作都很不錯的,另外啊,還有一個更奇怪的問題,就是這些諫言書簽名的人,幾乎都是你們北江省馬上要調整的干部,這一點是不是太過巧合?」手機同步閱讀請訪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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