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章文慶說是找時間,其實第二天就到了章三太爺家,他本還想要找個什麼借口,誰知道院里就看到了天兒,那個小孩正縮牆角那里劃著，他走過去,卻見他地上寫了一遍又一遍的天。
「干什麼？」
天兒回過頭,有些驚恐的看著他，巴掌大的臉就和貓畫似的，他不由得心中皺了下眉。他對天兒本沒什麼印象，也不知道他早先是胖是瘦,但他們家的孩子,哪怕屁事不懂的小四也不會髒成這樣，這倒不是說他們家的小孩都愛干淨,而是大們都操著心。柳氏那是不用說了，當初下鄉跑貨的時候都會把倩姐收拾的干干淨淨的。王氏雖是個渾，卻最疼孩子。鐘氏天天忙的腳不挨地，但每天也會給孩子洗手洗臉。而這天兒……大忽略他多久了？
「還不快叫？這是大爺爺家的二伯伯！」剛好也回老宅的生哥他身後道。
「二、二伯伯……」天兒有點哆哆嗦嗦的。
「別嚇著孩子了。」
「他就是膽小，一點都不像咱們家的，要是們家那兩個來了，早就往身上撲了。二哥進屋唄，這外面怪冷的。」
「今天日頭好，也不是太冷。」章文慶說著，也不挪地，轉頭又看向了天兒，「能告訴這畫的是什麼嗎？」
「是……是天。」
「天？」
「嗯，娘說，這是的名字呢。」感覺到他是和善的，天兒的膽子也大了很多，說話也流利了起來。
「原來叫天啊。」
「嗯，叫天兒，章眷天。」
「得到上天的眷顧嗎？」章文慶暗道，這倒是個有意思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這三房的慶哥可不是什麼有學問的。想到慶哥，他又不免有些別扭，要說他們都是同輩的，起名也要有個章程，但無論是他們家還是這三房都是胡亂叫的。他大哥叫章天慶，他叫章文慶，結果到老三那里就成了章元寶，說是他女乃女乃做夢夢到了個元寶，不幾天生了他，于是就這麼叫了。
而到了這三房，更亂，老大叫章有望，老二叫章盼生，老三就叫章又慶，這听起來像是一家嗎？
「也不知誰給他起了個這名字，真是不倫不類的。」章盼生他後面道，章文慶簡直不知道要怎麼接話了。♀他既然是來看天兒的，就借著這個機會又說了幾句，最後還是章家老大章有望出來才把他拉到了屋里。他一邊應付這三房的兩個兄弟，一邊留心著外面，發現那天兒一直縮那兒，直到一個十來歲的孩子過來將他帶走。
「那應該就是那個弘毅了。」他心中暗道，看起來也是個懂事的。
看了這兄弟倆，章文慶就有五六分願意了，後來他又到慶哥早先的住處去打听了一番，知道他過去是不成樣子的，但自從娶了媳婦就好多了，街坊提到都是感嘆的︰「他那個媳婦是真不錯，雖是帶了個孩子的吧，但那樣子往那兒一站，嘖嘖，就和畫似的。也能干，做的活計別提多漂亮了，放一品繡房那里都是呱呱叫，就是命不好啊，命不好。」
「慶哥媳婦啊，應該是讀書家的小姐出來的，經常听她教兩個孩子讀書來著，本來還想把家那個也送過去識兩個字呢。」
明理、讀過書，章文慶的願意就變成了七八分，再聯想到天兒目前的情況，他也覺得這事不能拖了，回去和柳氏一商量，再和倩姐通了通氣，第二天他就找到了章老太太這里。
見他過來，章老太太本是十分高興，听了他的話頓時就惱了︰「說要收養三房家的那個孩子？」
「看了，他挺好的。」
「傻啊！三太爺家的那要多遠了？要收養小三小四哪個不成？哪個不好？還都是看著長大的。現白白去養別的孩子，、、要氣死了！」
「娘，要是養了，他就是的。」
「不行！說什麼也不行！咱們不是說好了嗎，要過老三家的，鐘氏是個能生的，再等兩年，保準就有了。要是等不得了，小三小四隨挑啊！」
章文慶沒想到她反應這麼大，皺著眉︰「小三小四都大了，老三家養的好好的，怎麼能到那里？老三也舍不得的。」
「他有什麼舍不得的？過給又不是過給別，今天晚上就問他，明天給信。」
「娘。」章文慶哭笑不得，「就算老三願意，也不願意。」
「為什麼不願意？那是親佷子。」
「是找兒子又不是找佷子。」說完這一句，章文慶突然停了下來，沉默的看著章老太太，章老太太被他看的莫名其妙，也沒有多想，「怎麼了？」
「娘，是不是覺得只能過老三家的？」
「不過老三家的還能過誰家的？大哥那邊更沒指望吧。」章老太太皺了下眉。
「那這過了算是的還是老三的呢？」
「當然是的啊。」
「不是吧。」章文慶一笑，「娘心里那還是老三的孩子吧。」
「胡說什麼！過繼，就是過給了，以後他見了老三只能喊叔。老二啊，不要覺得是偏心，看大哥和老三都沒讀成書，就讀成了，以後還能中舉當官。就想著，能幫襯幫襯這些兄弟們。想讓過老三的孩子也是想著這血里最近，說和老三都是生的，他的孩子不就是的孩子嗎？」
章文慶被說的有些迷惘，這是章老太太一直告訴他的。家里供他讀書了，家里就他念書念出了點名堂，他有出息了，他要幫襯兄弟們，都是她的孩子，她看到誰過的不好都會難過。
他一直念著家里的恩惠，他一直想孝順父母，所以只要是章老太太告訴他的，他能做的他都盡力去做，不管是給家里，還是幫襯兩個姐妹，有時候明知柳氏不高興他也去做，總想著，都是一家……
這次過繼，他本沒想過會是這樣，因為他娘一直擔心他膝下無子，這次他看中了個孩子，就算不是自己家的，他娘不也該高興嗎？可是、可是他娘說的也有道理。
「再想想老二，再好好想想，這過繼可不是一句話的事啊。」
章文慶興沖沖的來了，暈暈乎乎的走了，回去面對柳氏才驚醒過來。
「怎麼樣？」柳氏滿懷期望的看著他，「咱們什麼時候去三爺爺那里說？」
「先……等等吧。」
「怎麼了？」
「娘說……」章文慶有點難以啟齒，「有點遠。」
「遠？遠什麼？」
柳氏一時沒反應過來，倩姐旁邊開口︰「是不是說關系遠啊，女乃女乃是不是還想讓咱們過繼三叔家的啊。」
柳氏盯著章文慶，章文慶艱難的點了一下頭。
……
…………
屋里的氣氛一下凝滯了起來，柳氏面無表情，章文慶卻莫名的有一種懼意，他舌忝了舌忝嘴唇，想開口卻突然覺得張不開嘴，他又吞了口口水︰「三娘……」
「要過繼天兒。」
「三娘子……」
「要過繼天兒！」
「可是……」
「章文慶！」柳氏猛的拔高了聲音，「是和過還是娘和過？是們要過繼孩子還是娘要過繼？為什麼們的事們不能當家做主？那是的兒子！以後要叫娘的！是要養他要照顧他，為什麼不能找個喜歡的願意的？」
「不是，三娘子，主要是……」
「們和離吧！」
這一句出來章文慶頓時被砸暈了。
「三娘子，不要這樣……」章文慶的聲音細若游絲。
「不要這樣？這樣是那樣？章文慶，嫁給十三年，這十三年都讓著！家老爺子當初來提親的時候說的是什麼？絕對不會委屈了，絕對會把當親閨女看的，絕對會好好待。呵呵，話說的好，老爺子也是好的，但這十三年真的沒受委屈嗎？是，對不住，沒能給生個兒子，但除了這個還有哪點做的不好？賣了自己的陪嫁供讀書，為了讓有個好先生指點，把娘留給的金鐲子都當了！但結果呢？」
「結果就是總是勸，都是一家，都是親的。是啊，都是親的，所以老宅一年四季的衣服是們供的，爹的醫藥費是出的，小妹出嫁就要拿嫁妝給她壓箱，生孩子就要到府城去給她買長命鎖，那本是娘該干的！娘讓做什麼都做，想著是個孝順的，是個好的，所以听的，但結果呢？結果誰把當親的了？咱們有難的時候誰伸把手了？八十兩銀子都借不出來，不信娘手里沒有！」
章文慶想說什麼，柳氏又道︰「咱們剛送了二十兩過去，娘先還給了嗎？這時候她怎麼不對老大老三她那兩個姑娘說說咱們是親的，想幫幫咱們呢？一家就湊不出老爺子一年的醫藥費了？哪怕她先說是借給咱們的呢？章文慶，現是咱們要過繼孩子，明白嗎？是咱們！和，還有倩姐，咱們一家願意才是最重要的！娘不同意，說是為了什麼？自己模著良心說！」
章文慶白著臉，回答不出來，柳氏轉身就走，章文慶張開嘴，到底沒能發出聲音。
「爹，咱們不是分家出來了嗎？女乃女乃為什麼還要管咱們家的事啊？」倩姐裝作無知的開口。
章文慶嘆了口氣︰「還小，大了就知道了。」
倩姐暗中翻了個白眼，這和她大小有關系嗎？明擺著就是偏心嘛，哦，也不見得是偏心，因為別家勞作的都是她的孩子。比如大房，外面辛苦的是章天慶，三房是章元寶，嫁出去的兩個閨女也都不容易，一個要面對小妾，一個要出攤，只有他們二房，掙錢的是柳氏。柳氏是誰啊？是兒媳婦，是兒子的媳婦，是別家的閨女。
既然是別家的，那麼辛不辛苦，勞不勞累又有什麼關系？她既然能掙，那就全家都跟著分享嘛。至于她難不難受委不委屈又有什麼要緊的？她的孩子享受了就可以了。
柳氏為此生氣？哦，那就是她的不對了，都嫁過來了，還想那麼多干什麼？
「那爹，們不過天兒了嗎？很喜歡他呢。」
章文慶為難的看著她︰「不喜歡小三嗎？還有小四，要是小三小四變成的弟弟好不好？」
「小三小四本就是弟弟啊。」
「是說，變成親弟弟好不好？」
「爹是說要過他們嗎？但他們本是叔叔家的孩子啊。」
章文慶回答不出來了，倩姐暗中鄙視了他一下，揮揮小手︰「去看看娘，見她剛才的樣子不怎麼好呢。」
她說著走了出去，章文慶她後面長吁短嘆，怎麼突然就變成了這樣？他本來以為還能和柳氏再說說呢。
倩姐回到屋里，果然就看到柳氏正坐那里發呆，見到她來連忙站起︰「剛才說的怎麼樣？」
「真棒！」倩姐對她豎了個大拇指，「娘表現的太好了。」
「那也是心里話。」柳氏嘆了口氣，「這些年都快憋屈死了。一方面覺得爹不錯，他……嗯，他待挺好的，可另外一方面也是真惱他，特別是女乃女乃，覺得要是沒有他，和爹要比現好十倍！不說別的，就是那馬氏，有一半都是女乃女乃攛掇的！」
倩姐表情一僵，不至于吧？
「爹的性子其實是有些跳月兌的，和他要好，就算沒兒子，他也不見得能想的起來……想也沒個長性。也就是女乃女乃，天天他耳邊說，當時就知道她是想讓們過繼三叔家的，可爹不會這麼想。這男，怎麼會不想有個自己的兒子？他存了心留了念，那馬氏才能趁虛而入啊。」
這算是婆媳矛盾的變化版嗎？明明是章文慶把持不住好不好！不過，章老太太也的確縱容這件事就是了，那一次她上門來就來的蹊蹺，後來還跟她們一起到了馬氏那里。
這公開支持兒子納妾，也算一份了！
「這次就算不說，也是要挺一挺的。」
「嗯，這次們要讓爹知道厲害！」倩姐磨牙一笑，渣男，輪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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