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全身上下,沒有哪個地方不疼,餓極胃疼,緊緊地像要被揪到了一起,被繩子重重捆住的手腳疼,手腕腳腕處都被勒出了血痕,灼灼地散發著痛意。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她渾身一動不能動,身體幾近僵硬,一動,就會好像有千萬只螞蟻在啃咬著她的肌膚,十分的難受。
雖然這地方不知是增加了什麼東西,室內並不寒冷,沒有冬天的氣息,雖然辛越穿得並不厚,可是並不會讓她渾身發冷。然而她卻睡不著,看起來她很淡定,還能開口嘲笑別人,可是胃中傳來的痛意,和口中的干澀,已經足夠讓她夜不能寐了。
听到辛越嘲諷的言論,晏湛冷聲道︰「如果你乖一點,不再跟我作對,我又怎麼會這麼對你?聰明如你,不會不知道識時務者為俊杰,你落到我手中,已是砧板魚肉,你試圖對抗我,只會讓得不到結果的我更加變本加厲地折磨你,我今天可以不給你飯吃,明天可以叫人鞭笞于你,後天可以讓人劃破你的臉頰,折磨人的方法那麼多,你總有吃不消的一天。」晏湛望了辛越一眼,聲音淡淡地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他看著微微仰頭的少女,注視著她清透如水的眸子,兩相交匯間,他一雙幽深宛如古潭的眼楮,暗暗蓄藏淡淡悲憫。
這一番話,雖然極具威脅,但也道出了實情,客氣至極,隱隱有些好言相勸之意。
是啊,只要她說出夏川伊織的下落,只要她告訴他夏川伊織是往哪個方向去的,只要她告訴他夏川伊織平日的喜好,可能會去的地方,只要她告訴他一些微末,他就可以給個理由,放過她。
然而倔強的少女並不接受她的任何規勸或者威脅,動了動唇,帶著些微哂笑,以重復他的話作為自己的回答︰
「你這又是何苦呢?」
她半眯著眸子,昏暗的燈火閃耀在她的眼楮里,她一雙烏黑宛如梅子酒般的眸子,仿佛要醉了一樣,帶著無限的迷離,目光間是細微而無盡的嘲諷,笑意醉人。
「你……」
「何必這麼多廢話呢?為什麼要一副仁慈得不行的樣子呢?夏川做錯了什麼事情,你要揪著他死活不放?要我出賣他的自由甚至生命,替我自己留得一條生路,是嗎?」辛越漫不經心地挑了挑唇,唇齒懶散,目光卻清澈得宛如一面鏡子,「賣友求生這種事情,換了你,你會不會做呢?」
她一連好幾個問題,一點也不刁鑽,也不難解答,可是晏湛就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昏暗的燭火微微搖晃,室內變得非常安靜。
「如果換做是楚之凌在這里逼迫你,要你交出夏川伊織的下落,你當如何?」
晏湛抿了抿唇,沒回答她的話,卻問了一個與此無關的問題。
他雙眸間暗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時而復雜如海,時而平靜如溪,意味不明,洶涌暗流。
「這有區別嗎?」辛越本來臉色淡淡的,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突然間目光一轉,輕聲地開口繼續道,「如果我那麼听楚之凌的話,我還會離開田澤宅子嗎?有些東西,是連最親近的人都動搖不了的,更何況其他外力呢?」
晏湛微微皺起了眉頭︰「你愛夏川伊織,所以為了他,能不顧一切?」
辛越蒼白一笑,反問道︰「那你愛皇帝諸衍?」
「這不同。」
「有何不同?」
「他是皇上,我必須為了他,不顧一切。」
「對于我來說,我的朋友,比皇帝還要尊貴。」她沉聲道,「我不許任何人動他,就像你不許任何人動你的皇帝。」
她的話一出口,晏湛忽然間回想到了很久以前,那還是他們認識不久的時候,他坐在偌大的船艙里,問著對面風輕雲淡的她。
他問︰「很愛楚之凌?」
她答︰「不愛,相反還很討厭。」
「那為什麼要幫著他對抗我們?」
「因為比起楚之凌,我更討厭荷蘭人。」
「你的憎恨從何而來?」
「你不是中國人,你不懂。」
些微的心弦繃動,或許就是在那個時候。那一句,你不是中國人,你不懂。
當時的中國沿海,被荷蘭統治者侵佔,無論如何溫和的民族,一旦化為了侵略者,都是血腥殘暴的,因為侵略者的本質,就是殘忍的掠奪。將原本生活在此地的人民,趕到別的地方去,侵佔財物,土地,甚至是性命,其中無可避免地要用到暴力手段。
他兒時被荷蘭的一艘遠洋軍艦虜獲,隨同父母親一起,被關押在船艙里,那里有很多中國俘虜,兩個兩個綁在一起,艙蓋上用杠桿頂住,到處掛著燈光,四處有人看守。
那時的他們像綿羊一樣馴服,偶爾松了綁,會合掌跪在地上給荷蘭人磕頭行禮。因為這樣的馴服,所以他們才能夠勉強幸免于難,卻見證了外面一場一場的屠殺。
被稱作「熊號」的荷蘭艦艇在一個海灣內停泊,利用快艇燒毀了六七十只大大小小的中國帆船,船上的人無一幸免。後來荷蘭人和俘虜們要在中國南海一小島上登陸,晏湛親眼看見他們對村莊進行了囂張的殺戮,對一些反抗他們進入的島上村民連番開槍,強勢侵佔,迫使這些淳樸無知的鄉人對他們頂禮膜拜,屈辱地將土地財物拱手而出。
對侵略者行為有所體會的晏湛,在那個時候,听到辛越這麼一句「你不是中國人,你不懂」的時候,心里不是沒有過波動的。
初時的他,臥底進東印度公司,何嘗不是抱著打入內部,把荷蘭侵略者趕出中國的想法?雖然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知道一切都不是那麼容易,甚至有些天方夜譚,可是他還是想去做,還是想要試試看。
茫茫人海中,她算是與他志同道合的人,這也就是他對她一再容情,就算她拒絕告訴他夏川伊織的下落,他也沒有真正下狠手的根本原因。
而現在,就在他想要斷棄掉他對她的這些欣賞,按照任務,徹底地對她進行打擊的時候,她又對他說——「對于我來說,我的朋友,比皇帝還要尊貴。我不許任何人動他,就像你不許任何人動你的皇帝。」
他有些懂得她的情感,只是他寧願,他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