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女皇後 千聲萬血送年芳(慘死)

作者 ︰ 胭脂畫

寒風呼號,席卷著鵝毛樣的雪幕鋪滿整個深山。山里的樹木被白雪覆壓,不時傳出「咯吱」的聲響。地面上看不到一片黃葉、一寸枯草,放眼全是漫天遍野的白。

天地間除了皚皚白雪,不見任何生靈。深山中最為活躍的飛禽走獸都潛伏起來,等待雪晴出窩覓食。

一山洞口的雪堆,微微有些松動,一雙明亮的狼眼從里面向外望去,發出幾聲悲鳴的嗚咽。它在洞口望了一會兒,轉身又跑回洞里面,趴下,用溫熱的身子圈住一個八、九歲的孩子。

孩子在一窩雜草之中,身上裹著簡單的獸皮,凍得渾身發抖,嗷嗷地發著不明的囈語,似是狼聲一樣的哀咽。一張看不清面目的小臉在黧黑中透著異樣的紫紅。

狼把腦袋抵在孩子的臉上,用耳朵蹭了蹭孩子滾燙的臉頰,孩子依舊緊閉著眼楮,發出痛苦的呻、吟,身子抖作一團。

狼的眼楮里閃著晶瑩,低低哀叫了幾聲,忽然騰起身子,沖出了山洞……

韓瑯睜開眼楮,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光線很暗的洞穴,身邊是干枯的雜草堆成的窩。她正蜷縮著身子在幾塊凌亂的獸皮底下,周圍是厚厚的草屑和碎裂的獸皮。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黑乎乎的。光線太暗看不清哪里不對勁,但是卻覺得渾身燥熱。觸手是一塊塊大小不整齊的帶著獸毛的皮革,她裹了裹身上的一塊較大的獸皮,用手撐起身子,想站起來,但是腳下一軟,重重跌了回去。

外面鬼哭一樣呼嘯的寒風,洞穴口不時飄進來的雪花,告訴韓瑯這是野外,已經不是她熟悉的皇宮。

她已經死了。

死了?韓瑯看看自己的雙手。這雙黑髒髒的還帶著紫色凍瘡的手,小小地卻帶著不正常的浮腫。是我的嗎?這根本不是自己那雙白皙縴長的手!

可自己那雙手太柔弱,輕易被人抓住。她清晰地記得被兩名太監扣住雙手的疼痛。就這樣眼睜睜地被總管太監灌下鴆酒。她真的是死了,但是現在?難道又活了?

韓瑯驚疑不定地環視著陌生的環境,不像傳說中的陰間。心髒的跳擊聲,指甲掐進手心的刺疼,都在說——沒死!沒死!你沒死!

她哈哈大笑,笑得眼淚模糊,又嚎啕大哭。

待情緒穩定,她攥緊雙拳,發誓道︰「等著吧,我會回去,會,一定會,會親手殺了——你!」

她咬牙切齒地眯起眼楮……八、九歲女童的雙眼,登時發出駭人的光,如暗夜里嗜血的狂狼。♀

一抹白色的影子快速沖進洞穴,在洞口抖動了幾子,簌簌落上的白雪,露出灰色的狼毛。韓瑯看著沖進來灰狼,眼里閃過一股熟悉的親切。

她不由自主地想去靠近。

灰狼嘴里叼著一只白色的兔子跑到韓瑯身邊,把已經咽氣的獵物放到她手邊,趴下,盡量和韓瑯離開一段距離。

韓瑯明白,灰狼是怕身上的冷氣冰到她,所以自己蜷在一邊,慢慢恢復體力和身上的熱度,然後再用自己的體溫圈暖著她。

她想說什麼,但是張了張嘴,啞著嗓子就是發不出一個字,只一個模糊的音「割……」,難听的嘶啞,讓韓瑯放棄了說話。她身子傾斜,伸出手撫模灰狼,灰狼乖順地伏低身子,任其撫模。

韓瑯的腦子一片清明︰這灰狼是這具身體的母親。

在這具身體單薄重復的記憶里,是這只灰狼把她養大。

它照顧著這個孩子,當成自己的狼崽一樣喂養。但是孩子跑的並不快,而且渾身沒有發亮的毛發。不僅長得和自己不一樣,而且不會獵殺,別的同伴說她是人。但是它很愛自己的「孩子」,不管她是不是「人」。

母狼總是把「孩子」留在洞穴,捕食給「孩子」吃。這幾天大雪隱匿了獵物的蹤跡,它沒有尋到食物,而「孩子」又渾身發著熱,快要餓死了,急的團團轉的母狼終于沖出了洞穴,在雪里潛伏了很久,才抓住一個出來覓食的瘦兔子。

韓瑯看著手邊的白兔,個頭不大,脖子處紅色的血液染紅了周邊的兔毛。

烤著吃?沒火……腦子里出現生吃野獸的情景,這是以前的吃法嗎?怪不得這孩子這麼小就死去了。韓瑯可惜著這個身子,可是又覺得很怪異,她對生吃沒有很大抵觸。

她猶豫了一下,便抓起身邊的兔子,朝著脖頸處,俯下腦袋,吮吸了一陣。腥溫的血液順著韓瑯的嗓子到了胃里,她一陣不舒服。但是肚子太餓了,實在是太餓了。她狠狠地吸了一陣,覺得肚子「飽」了,便不再繼續。

然後把兔子遞給身邊的灰狼。

灰狼看了看軟綿綿的獵物,抬起狼眼「詢問」韓瑯,「為什麼不吃」。

韓瑯張著嘴「啊啊」兩聲,示意「你吃」,讓灰狼吃掉它。她和灰狼都已經兩天沒有吃任何東西了。靠著吃雪根本不能充饑。灰狼低下眼楮,低嗚兩聲,張開獠牙,啃食了半個兔子,還留下半個,再也不肯吃。

韓瑯知道,這樣的天氣,獵物稀少。只有等天晴了。

她望著洞外那冰冷的天地。滿眼的白色風暴,呼號翻滾……

她死的時候,外面剛剛飄起了零星的雪粒。從戒備森嚴的鳳澡宮向外看去,只見那林立的帶刀侍衛,以及朝她走來的他……

裹著一身的冰寒冷氣,帶來了韓武大將軍三族覆滅的消息,也帶來了一杯鴆酒。

真是天大的嘲諷!她以為他是愛她的,曾經那麼篤定,可是到死她才知道原來不是。

為後兩年,她依舊是處子之身。說什麼年紀太小不宜承歡,可是她已經十六歲了,還算太小?

十四歲嫁給他,那時他十八歲剛剛登基,本以為結發為少年夫妻,從此福禍與共。可是結果等待她的不是福與天齊,而是禍連三族!

她恨!

盛大的國婚,榮耀了世代手握重兵的韓家。她的父親親手把自己交給了當朝天子,那個高高在上的俊秀天子。

她知道父親是不願的,但是先帝的遺詔,他不得不從。「妻韓武之女為後」,也是少年天子不能違背的父命。而國人皆知,韓武只有這唯一的愛女,視如明珠,從不示人。沒想到卻嫁入帝王之家。

韓武是不想的!他本打算女兒十五歲及笄之後,就把她許配給青年武將李得隆,可是還沒等到,就被遺詔打蒙。

作為手握重兵的韓武深知皇帝的忌憚,可他無子可承,而自己年過半百,本不足為懼,但是皇帝還是不放心,終于挖卻了他的心頭肉,禁在皇宮才算安心。

他顫抖著半白胡須送女兒入宮為後,是榮耀更是圈禁,為臣三十年,他豈能不知?

送女兒進宮——那華麗的牢籠,既是為臣必須表的忠心,也是為父最遺憾之事。可是只盼女兒能在深宮尋得一絲絲幸福。

可喜,少年天子重情厚恩,承諾三年不納妃嬪,獨寵皇後一人,而女兒臉上也常帶著幸福笑容。他終于老懷安慰,卻不想兩年剛過,橫來天禍。

斬首台上,韓武氣憤︰謀反?他為何謀反?

可一道聖旨坐實他的罪名,連辯白機會都沒有,頃刻間,全族覆滅。不止如此,他的妻族母族也沒放過,所有親人一個不留。老婦稚子,鮮血淋灕。

高台之下,圈著四五層持刀的烏衣甲衛,外圍還埋伏著架好弓弩的弓箭手,台下的聞訊而來的百姓,不敢大聲哭泣,偶有幾聲啜泣,馬上被周圍的侍衛喝住。他們默默垂淚,為熟悉敬仰的將軍送上一程。

高台之上,韓武臨刀,望著皇宮的方向,女兒,女兒,為父對不起你,為父後悔了……

閉眼,老淚隨鮮血四濺,一顆骨碌碌的人頭打了幾個滾。

微薄的一層白雪承不住鮮血的熱度,頓時化作紅艷的一道道髒污,斬首台上頓時綻開大朵的曼珠沙華……

深宮里的韓瑯皇後,看著這個目含涼薄的天子,他在微笑。

此時二十歲的他,更加如玉溫和,欺世盜名的俊美皮囊下是一個嗜血的魔鬼。

他溫和地淺笑,步到她的跟前,半低身子,俯視跪著的韓瑯,腰間那雕刻著展翅飛鷹的玉佩垂下,藍寶石瓖嵌的鷹眼散發著威嚴的幽寒。

「求孤饒你父親?就算你雙腿跪殘,也沒用!」冰冷的聲音在寂靜的鳳澡宮回蕩。

「皇上!我父親不會謀反!皇上知道的,他不會!」韓瑯嘶啞著嗓子,重復著不知說了多少遍的話。

他看了一眼沙漏,漠然道︰「孤——不知道。孤只知道,他現在死了。剛剛死在斬首台上——」他嘴角揚起,帶著清冷的聲音,字字如刀,凌遲著韓瑯最後的意志,「還有那些被抓起來的逆賊,也剛剛處決。」

那是,那是她的親族,一千八百二十人,全部處決?韓瑯身子癱軟,伏臥于地,她倔強地抬起血色的眼楮︰「為什麼?為什麼?」

她聲嘶叱問!

「我們韓家世代盡忠,歷任三朝,從祖父起,就是忠臣,從未有絲毫反叛。輔佐天子從未怠慢,這些眾人皆知。皇上不知?天下之人,都會謀反,唯我韓家不會!韓門忠烈,皇上不知?戰死沙場的忠烈堂里的排位,難道不能證明韓門的忠心?我的祖父,叔伯,我的那些堂兄們,他們的鮮血不足以表明我們韓家的忠心?皇上!你知道的,你知道!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男人悠悠地重復韓瑯的問話,「為什麼呢?孤賜你父為忠武侯,但他不忠,孤也不知他為什麼要謀逆。」

「喝了這杯酒,去黃泉路上問問你的父親吧!幫孤問問到底為什麼。」皇帝冷酷又緩慢說道。

韓瑯瞪著猩紅的眼楮,突然大笑。黑白顛倒,原來就是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而已。

皇帝看著這瘋狂的女人,十六歲的少女,他的妻子,有著傾國傾城的容貌,但是今天他要親手毀掉她。

母後的話就在耳邊,作為一個帝王,無情才是王道。

他眼神如劍,帶著凜冽的鋒芒。韓武實力太大,影響著大半個朝廷,不能不除,這個女人,亦不能留下。

韓瑯笑夠了,看著無情的天子。

「你是皇帝,讓我們死,我們定從。可是為什麼要給我們安上這樣的污名?老婦何錯?非死不可?稚子何辜?不得不死?」

「因為他們謀反,犯的可是——大逆不道之罪!」

「哈哈……是啊!罪?有功才是罪!忠心才是罪!」

「不錯。你很聰明。」皇帝的聲音帶著微不可查的無奈。

「你愛過我嗎?」韓瑯憤恨地質問那露出一絲悲憫的他,她不信那些幸福的記憶都是虛無!

皇帝有些不耐煩,不想回答她,甩了甩袖子,轉身,背向韓瑯。

總管太監端著托盤走向前。玄色托盤正中是一杯早就準備好的暗紅色鴆酒。

他尖著嗓子道︰「娘娘,請!」

韓瑯看了一眼白色的酒杯。只一杯毒酒就結束了嗎?

她望著外面越來越大的風雪,我不甘心,不甘心!老天!你有眼嗎?你在看嗎?

她伸手打翻了酒杯︰「我不喝!」

總管太監不慌不忙地退後,從小太監那里又接過一杯鴆酒,向小太監使了個眼色。兩名機靈的太監上前,對視一眼,咬咬牙,一起鉗住了韓瑯的手臂。

韓瑯兩天未進食,自從听聞父母親人被抓,一直月兌簪素服長跪鳳澡宮,求皇帝垂憐明鑒,可是誠心跪求等來的也不過是個既定的結局。

她輕易地被小太監制服,連掙月兌的力氣都沒有,少女的柔弱身體加上月復內空空,心力憔悴,此刻虛弱地只剩下恨意,匯于血色雙眸,瞪著虛偽的天子。

總管太監看了一眼皇帝,見皇帝微微抬起食指。太監得令,捏住韓瑯的下巴,撐開嫣紅的嘴唇,灌下毒酒,幾滴順著嘴角流下……

「啊」韓瑯從夢里驚醒,身邊的灰狼警覺地抬頭。

注︰標題來自元朝詩人曹伯啟的《子規》

蜀魄曾為古帝王,千聲萬血送年芳。

貪夫倦听空低首,遠客初聞已斷腸。

錦水春殘花似雨,楚天夢覺月如霜。

催歸催得誰歸去,唯有東郊農事忙。

這首詩主要表達了思鄉難歸的情感。

借用其中的「千聲萬血送年芳」只是來表達女主的慘烈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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