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復心事的陳攘正精神恍惚的從梯子上下來,突然,梯子直向後倒去,來不及思考,他下意識的抓住堆放蜀錦的架子,這才算勉強穩住身形。
可是,他還來不及松口氣,便听得幾聲 之聲作響,抬眸,只見整個布架都向自己倒了過來。
一切發生得太快,快得陳攘自己都來不及做出反應。
「阿父!」
在眾人還沒有反應過來之際,陳玖大叫一聲,沖上前去將尚未站穩的父親一把推了出去。
「轟隆」一聲,整個步架倒了下來,直直的砸在陳玖身上,堆積的布匹散落下來,將陳玖埋在了里面。
「阿瑜!」被陳玖推開的陳攘並沒有看清楚來人的模樣,只是那一聲「阿父」太過清晰、太過震撼,所以便下意識的將推開他的人當成了陳瑜。
他嚇壞了,來不及從地上爬起來,手腳並用的爬到布架旁,慌亂的將布匹扒開,一遍遍急切的喚著,「阿瑜!阿瑜!」
終于,他看到了一個趴在地上的女子,長發散落一地,無比的狼狽。
「阿瑜,你醒……」陳攘急切呼喚的同時,捧起了陳玖的臉,試圖喚醒她。
可是,在他撞見那張陌生的臉時,一下子的愣住了。
因為,他根本不認識眼前這個小姑子。這不是他的女兒。
陳玖後背腿上被砸得火辣辣的痛,心里正怪自己沖動不該臨時起意冒險,耳邊卻傳來了陳攘那一聲聲呼喚。
陳瑜,這個名字是陳玖心中的一根刺,是她的最痛。
可是,在她推開了她父親之後,他的口中喚的卻是陳瑜的名字。
他是那麼的焦急,那麼的慌亂,陳玖甚至听到他的聲音在顫抖。他好像,哭了。
她的父親,在這亂世中白手起家,不足二十年便成為炙手可熱的皇商。他夠奸詐,也夠狠辣,更夠無情。什麼坎坷他沒經歷過?前世劉聰的大軍長驅直入宜陽,多少人都嚇壞了,他卻能夠面不改色,眼楮眨都不眨一下的棄萬千家財于不顧!
可是,他現在卻這樣的失態。
只因為,他以為陳瑜被砸在里面。
心,不痛的,真的不痛。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堵得慌。
「噗呲」一聲,一口猩紅的鮮血直接噴了陳攘一臉。
對于陳玖來說,運一口氣使得氣血逆行絕對是小兒科。這本就是她一早就計劃好的。
她要他震驚,要他忘不了這一幕,要他永遠記得她。
同時,也是她的報復。報復他,無視她的存在。
看到陳攘眼眸中的震動,陳玖頭一歪,再一次「昏」了過去。
溫熱的血液噴在臉上,陳攘整個愣住了,一時間反應不能。睫毛上掛著的血滴使得他看到的一切都是紅的,紅得模糊了。可他好事看到陳玖的身子軟軟的倒了下去。
腦子里,一下子一片空白。沒有辦法思考了。
這個時候,庫房里的僕從們已經七手八腳的將布架搬了起來。
「郎主,速送女郎看醫要緊。」管事上前提醒。
陳攘迷茫的看著管事,無意識的點頭,卻沒有其他的動作。
命粗壯的僕役將陳玖抱走,管事扶起陳攘,「郎主放心,女郎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會有事的。」
陳攘卻恍如未聞,突然抬眸看著自家管事,「阿玖?她是阿玖!對不對?」
說罷,也不待管事回答,自己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
閉著眼楮裝昏,陳玖對于外界的情況了如指掌。
其實她並沒有什麼大礙,身上也大都不過是些皮外傷,養養也就是了。唯獨這右手傷得比較嚴重,多半是斷裂了。
當然,這並不是巧合,而是她刻意為之。
她的醫術並不算很高明,與外界傳言嚴重不符,而求醫之人很快就會慕名而來,到時候免不了露怯,這可不是她想要的。所以,右臂受傷以致不能診脈是最完美的理由。
其實,如果不是這一路上陳玖都以憂心父親為由命楊叟全速趕路,這慕名而來的人說不定都能堵在她家門口了。
果然,情況與陳玖的猜測並沒有多少出入。她的右臂也僅僅只是骨裂而已。
當然,為她診治的醫不可能這麼說。
一般情況下,醫總是喜歡將病人的病情說得比較嚴重,一則是顯示自己醫術高明,二則是為生計。所以,醫開了一大堆的藥,並且,千叮嚀萬囑咐要陳家好好照顧病人。然後,拿了豐厚的診金離開。
陳攘坐在床邊看著因受驚過度而昏迷不醒陳玖,心情很是復雜。
將寬大的馬車布置得盡可能的舒服,陳攘帶著陳玖回到了陳家。甚至,在進門之後,直接將她抱到了沈氏為她安排的住處。
環顧四周,只見陳玖的臥房極盡了奢華。
目光,在一盆水仙盆景上停下。
當然,這不是真正的水仙盆景,這是象牙為根,白玉做花,黃玉當蕊的盆景。且不說其價值連城,最重要的是這盆景乃是陳瑜心頭摯愛。
見妻女都如此厚待陳玖,陳攘心中感慨,欣慰不已。
沈氏得到消息趕來,面上顯得有些焦急,「夫主,听說阿玖她受傷了,可有好些?」
陳攘抬眸看向沈氏,親自扶了她來,「夫人不必擔心,只右臂受了些傷。只是,要夫人煩勞多派幾個機靈的女婢伺候著了。」
「夫主這說的是哪里話來?阿玖這孩子命苦,我多心疼她一點是應當的,哪里有甚麼煩勞不煩勞的呢?」沈氏眉頭微蹙,完全的慈母姿態。
「我自是知道你的,這些年來虧了你了。」陳攘感慨。
「夫主千萬別這麼說,我並不覺得委屈。」說罷,壓低了聲音道,「我這里,有些話想和你私下說說。」
陳攘不需考慮,直接點頭應允。
听到二人離開的腳步,陳玖倏地睜開雙眼,一雙黑亮的瞳仁閃爍著陰冷的光芒——沈氏那個人一貫小心謹慎,能夠讓她躲著躲著昏迷的她說話,必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翻身下床,陳玖躡手躡腳貼著牆壁,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果然,外間傳來了沈氏的聲音。
「我想著,咱們還是再請位高人來為阿玖解解煞罷?她這剛一回來就發生這樣的事情,著實讓人膽戰心驚!」
陳玖皺眉,對沈氏說的話很不解。
解煞?這是什麼意思?
一種對于危險的直覺讓陳玖意識到這件事很危險,非常非常的危險。
「你說得有道理,合該如此!」陳攘嘆了一口氣,「這些年,多虧你幫她隱瞞,若世人知曉她命犯孤星……」
陳玖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我倒是沒甚麼,只是擔心夫主。」沈氏的聲音再次傳來,」從今天開始,夫主須得萬事小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