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啦啦啦啦啦——」小黎身穿著一件白底藍se印花的束腰無袖連衣裙，興奮地飛來飛去。這是朱榷剛才幫她挑選的式樣，雖然模型構築是她自己動手的，但光是以上這一點就足夠她開心了。
在一旁的朱榷無奈看著這個jing力十足的巴掌大的女兒，露出無奈的笑容。在一旁看完整個過程的楊昌仁打斷了少年的思緒說︰「看起來你很能夠進入角se啊
「什麼意思？」听出一些畫外音的朱榷皺眉道。
「你知道曙光為什麼會這麼關注你麼？」沒有故意搞出什麼懸念，楊昌仁繼續道，「她稱呼你為‘同胞’，我一開始也很莫名，但現在有些理解了他這次則停了下來，沒有解釋，等著朱榷自己思考。
同胞……
這個詞同樣讓朱榷感到莫名。首先自己一個人類在生理上不可能和計算機有共同之處，就算是生物算機也一樣。其次即使是神經元系統的計算機，在算法上也和人腦有根本xing的差別。就算是草履蟲和人類的親近度也比計算機高啊。排除以上兩點，剩下的就是……
「邏輯嗎……」雖然不想承認，朱榷也只好苦惱地抓了抓頭接受現實，「我的價值觀居然和計算機一樣，實在是……這樣我還算是人類麼……」少年對于生物腦模式的苦惱還沒開始就結束了，在旁人看來這種苦惱未免太過奢侈。但是完全認清了自己的少年知道，自身的情感不是由身體本能產生而是邏輯思維模擬的結果，這樣的空虛感讓少年異常的冷漠；同時因為失去了作為和生理本能溝通的名為「情感」的橋梁，在特定的時候又使得少年沖動易怒。這樣冰與火兩種截然不同的對立xing格使得少年顯得怪異有親近。且不說幾乎不可能出現理解少年的人類，就是這十多年的光yin中，少年沒有人格分裂已經算是一種奇跡了。
正是這樣的邏輯思維，少年可以迅速接受一切事實，包括自身的錯誤，超乎ri常的怪異等等，只要符合世界基本邏輯的，少年都會接受它，無論多麼離奇、殘酷。也是這樣的xing格，讓少年對于一切事物有著一種不可名狀的沖動，強烈地尋求理解，又受制于本能的惰xing，造成了眼界越來越寬廣，身體卻在原地踏步甚至後退的奇怪情形。
這樣的狀況曾讓少年一度陷入混沌的深淵，若非是當年的一次偶然，少年不知道自己會被本能沖動變成什麼樣，估計成為廢人都是最好的結局了吧。幸運的是，少年成長了，這里並不是指思想上的成熟，而是指控制自身本能的邏輯加上了「責任」、「義務」、「反省」、「忍耐」……在這之後，少年顯得像一個正常人而非暴走的野獸了。
這並非是一個正常人應有的jing神狀態，機械般的在情感上加上限制器，造成了少年jing神方面的缺陷，為了彌補這種缺漏，少年又繼續添加更多的邏輯，造成情感進一步的限制。如此循環，到了最後，少年的情感再也不是本能的反應，而是一種邏輯程序的反饋。雖然克制了部分的沖動，但當情感成為一種義務和責任的時候，作為人的實感也變得飄渺起來了。
曙光大概是看上了少年模擬了情感的邏輯吧，同時送給了少年優化算法的程序包，里面還裝上了插件——信息生命體的繁殖程序。
這樣的念頭在朱榷腦海中一閃而逝，隨即被他拋之腦後。現在沒有什麼比應對目前狀況更重要的事了，自己到底是不是人類，等到有命回去再想吧，從外界反饋到皮膚上的電磁波來分析，他己經被擺放上了試驗台，隨時都可能開始試驗。
「那麼，讓小黎來負責信息支援，加上我的底牌，制信息權在我們這一邊朱榷規避了關于自己的討論，將自己的作戰方案和分工告知楊昌仁，「如果支援不能在作戰完成之前到達，我們就執行b計劃，破壞基地，通過你們安排的緊急路線回國
「了解，作戰開始的時間為東九區兩兩洞洞，離行動開始還有四個小時楊昌仁表示這邊已經知曉，「這次的行動是總參二部負責，**直接指揮，你來做戰場評估。在十個小時之前我們就開始準備了，四個小時後完全能夠讓一個特戰大隊到達指定位置。我們會把曙光4000的一部分運算空出來，輔助小黎優化信息戰能力。你的首要任務是活下去，然後在保證生命無憂的情況下，盡可能地幫助特戰隊完好地奪取基地。嗯，這次的行動代號是……‘星星帶來的預告’，你的代號是‘先驅者’
「嘖朱榷笑道，「真不吉利
「這是有原因……」楊昌仁剛要解釋，卻被朱榷面前突然閃出的一道紅se的「危急」通知打斷了。二人對視了一眼，相互間點了點頭，他們都知道實驗開始了。
「保重
「我會的
通信窗口的投影關閉了。
做了一次深呼吸，朱榷迅速轉換了狀態。他揪過還在轉悠的小黎︰「別玩了，快開始工作
「知道了啦，知道了啦！」小黎從朱榷手里逃了出來，一邊碎碎念著「老爸壞心眼」之類一邊飛到了緊急的通知窗口前，伸出手指點了一線。jing告窗口展開，變成了三維的人形模型，人形的手腕和腳踝顯示為明黃se，標注顯示為「拘束」狀態，腦部則顯示為明紅se，標注為「監視」和「入侵」。
「目前還沒有太大的危險小黎飛到人形的腦袋附近，點了一下頭部，頭部的三維模型被放大，同時變成透視狀態，顯示出了大腦模型，「他們做了腦部溝壑的ct圖和腦電波監視，同時試圖干擾老爸的意識活動，從脈沖波形來看似乎是想叫醒老爸你
「那麼盡可能延緩對方的進程朱榷立即下達指示，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做得到麼，不行不要勉強
「哼哼小黎轉過身，挺著小胸脯，得意洋洋地雙手叉腰道，「老爸你以為我是誰？我可是這個地球上最強的信息生命體和最強的人類的女兒哦。看我把它整個癱瘓掉！」
看著手舞足蹈地cao縱一個又一個程序窗口，完全處于興奮狀態的小黎，朱榷欣慰地笑了笑，但又沉默起來。
最強的信息生命體還好說，但是自身肯定算不上最強的人類，這點自知之明朱榷還是有的。曙光完成了小黎的生命程序的編寫，完成了基礎邏輯和常識的輸入，與之明顯相對的，就是自己除了給小黎提供了人格模板和原始數據積累外，做不了更多的事了。
正是因為這樣，小黎明媚的笑容深深的刺痛著他，讓他感到自卑。她應該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寶物，而這份眷顧卻到了他的身邊。像是這樣麻木不仁的自己真的配得上這個可以變革世界的存在嗎？自己的覺悟真的能夠背負起「先驅者」的名號嗎？
朱榷陷入了自我厭惡當中。
明明想要輕輕松松地生活才選擇了現在的這條道路，但是現實卻把他拉入了一個莫名的事件。在面對一次又一次的選擇，他放棄了眾多上升的機會，在優異和平凡中選擇了後者，或者說是在勤奮和偷懶中選擇了後者？但是這一次再也沒有退路，大概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吧，把他逼到了死胡同上。到了這個地步，不是在沉默中奮起，就是在沉默中消亡，那他還還有選擇麼？
從前他會相信「命運之子」的存在，認為這個世上必然有特別的人類，而自己會是他們的一員。而如今，他清醒地認識到了，真實的世界是不存在這種主觀臆斷出來的事物的，所謂客觀存在，客觀規律，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是怎樣的一種冷酷到極致的平等。那麼，他的人生對于其他人來說，是否太過不公平了呢？
這樣的機會還是交給其他人比較好，自己這種人……
「不是的喲
「誒？」
「‘老爸真是個溫柔由單純的人呢。’雖然我不清楚人類的感情，但是就不自覺地這麼想小黎這樣說著，朱榷的大腦活動都顯示在她的眼前，所以她輕易地了解到朱榷心中的想法，「即便變得冷靜，甚至變得冷酷，但是老爸卻沒有選擇變得冷漠。即便是可能舍去身為人類的特征，但也不願選擇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而放棄不必要的情感。所望見的景se越遠，所產生的無力感就會越大，而當自身成長的速度未能趕上眼界擴展的速度時，無助和絕望就會完全籠罩所有的感官。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夠保持最初的自我，這也能算是一種堅強吧
听到自己的女兒這樣安慰自己，朱榷愣了半晌，道︰「這也只是一種變相的逃避罷了
「但是！」
「听我說，小黎，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朱榷笑著用手指撫過小黎鬢角的銀發，打斷了她的爭辯，「單單只是認識還是不夠的，一切重要的是實踐啊。無論怎樣強調現實的困苦，都只是無用功。不迎頭趕上的話，都只是空話，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看到小黎停下手上的工作看向他，他頓了頓，整理了一下思路，繼續說︰「對于人類自身來說，自己的成長必須要趕上眼界的拓展。這不是什麼對自己要求嚴厲之類的問題，而是生存的問題，是發展的問題。光有成長卻沒有眼界的人會因為愚蠢傲慢而亡，光有眼界而沒有成長的人則會因為怯儒和弱小而死。這是自然的法則，這是客觀的規律，這是生存發展的基本常識。如果做不到的話……那是沒有未來可言的！這不是用什麼‘溫柔’，‘堅持自我’能夠蒙混過去的東西。所以我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看到小黎露出一副被自己近乎嚴苛的斥責嚇得快要哭出了的表情，朱榷難掩笑意，他用食指按了按小黎的頭頂說︰「說起來我還是要感謝你們，正是你們，才讓我有了這次重新前進的機會。也正是有了你們，讓我看到了以往未能看到的希望，那是我夢寐以求的前往星辰大海的希望。能夠遇到你和曙光，真是太好了
「嗚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咕！什，什麼呀！老爸你突然說些什麼呀!」小黎的臉一下子漲紅，頭頂冒出一朵朵蒸汽，她慌亂地轉過身，用比剛才還要大的肢體幅度進行cao作，顯然一下子丟掉了方才的委屈，嚷嚷著，「真是的。老爸這個壞心眼！壞心眼！」
「哈——」輕輕笑著，朱榷背過身去，仰望自己意識空間中的那片空無一物的白se的天空，喃喃自語道，「不是能不能夠做到，而是必須去做……嗎。真是敗給你們了，你們這些先驅者，這讓後人怎麼超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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