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的時候,有奴才來請溫寧前去參加家宴。
鄭嬤嬤望著傻眼的青隻青果也傻眼了,愣了片刻才想起來每月十五是丞相府的家宴日,主子們無特殊情況都要出席。
一陣翻牆倒櫃,雞飛狗跳之後,溫寧已經梳洗打扮完畢了。
瞧得來宣話的小奴才一愣一愣的,這四小姐的速度•••
後來溫寧領悟了︰不怕有心計的對手,就怕有效率的隊友!
晚風初起,錦燈高懸,四周亮如白晝。曲折回檐,花園亭落,滿眼縱觀不盡。
溫寧帶著青隻來到家宴廳的時候,除了大哥溫衡不在,人都已經到齊了。
蓮步輕移,她緩緩上前依次請安。溫老太太六十多歲,鶴發童顏,身體還算硬朗,她穿著絳紅色的百福朝錦褂,黑色鎏雲金絲滾邊裙半闔著雙目坐在上坐的榻中,听見她來,睨了她一眼。
夫人吳氏淡淡的嗯了聲,令人上菜。一抬頭對上溫寧漆黑的雙眼,吳氏厭惡的蹙了蹙眉頭。
溫寧心里了然。
溫丞相一共一子三女。嫡子溫衡與大小姐溫暖為主母吳氏所生。吳氏是溫相的結發之妻,原為禮部尚書之女,容顏貌美。二小姐溫雅為二姨娘劉氏所生,三小姐溫宜為三姨娘宋氏所生。溫寧排行第四,生母鄭氏早逝。
十五年前,定州洪水肆虐,溫相與太傅共商治水之法,立下一功,聖上為表嘉獎便將太傅的小女兒鄭氏賜婚給了溫相。雖然鄭氏姿色中等,卻也是個清秀佳人,何況在書香世家長大,溫柔嫻靜,知書達理。與溫相婚後三年琴瑟和鳴,詩書相對,受盡寵愛。
吳氏怎會看著自己辛苦攢下的基業毀在一個姨娘手里,于是用盡了手段才讓溫相對鄭氏逐漸冷淡下來。受到了冷落的鄭姨娘整日花中灑淚,月下哀泣。她不知道,當一個男人決定絕情的時候,他就不會殘留一絲情意。
直到溫寧三歲。先帝登位,群臣攜妻妾共去宮中赴宴。酒過三巡,不幸遇刺。一片慌亂之中,才發現刺客竟向著先皇後而去,離先皇後較近的鄭氏危機之中挺身向前替她擋下一劍,結果不幸身亡。
先皇為了表彰的鄭氏的英勇之舉,將鄭氏追封為長平君主,抬為溫相平妻,以郡主之位下葬。
雖然第二年朝野動蕩,上位不過一年的先皇和先皇後先後逝世,可當年的聖旨卻明明白白的昭告天下了。盡管事過多年,相府內全選擇性忽視了溫寧的地位,可溫寧半個嫡女的身份像長在吳氏和各姨娘小姐心里的一根刺,咽不進也拔不出,要裝作無事還偏偏刺得心里隱隱約約的疼。
溫寧也沒有心思顧及這些,她看見吳氏蹙起的柳眉就知道找事的來了,果不其然听見吳氏不喜地說道︰「四小姐身子如果沒有好利索,派人來只會一聲就成了。切莫再讓相爺和老太太陪著等半響,傳出府去還以為四小姐多大的架子!」
沒有等到平時帶著帶著畏縮的哭腔,吳氏有些意外。
只見溫寧站在堂中,一臉平靜,聲音清亮︰「是,母親。溫寧知錯了,只因鄭嬤嬤剛剛回府,安寧居雖小,雜事卻多,一一交代下去哪想誤了時辰。溫寧向祖母,父親母親同各位姐姐道歉。」
話音未落,滿室的目光朝她看過來。沒有想到素來膽小的四小姐會從容面對,眾人都有些錯愕,只是神情都很好的隱藏了。
溫老太太也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只一眼就淡淡地收回目光,語氣微涼的說道︰「余嬤嬤,去李管家那里調幾個丫頭到四小姐的安寧居。」
「溫寧謝過祖母。」
余嬤嬤飛快地掃了溫寧一眼就答應著退下了。
吳氏暗自咬牙,壓住心里的怒氣,恨恨的站在一旁。
溫雅和溫宜也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姐妹倆看過來的時候倒是溫寧小小的詫異了瞬間,平時不怎麼注意,現在才發現她們的容顏竟如此出眾。
溫雅的神色要孤傲些,容色明麗,唇紅齒白。她今年十四歲,快到及笄之年,身段縴長,腰身盈握,集女孩的嬌俏和成熟的韻味于一身。溫宜今年十三歲,身材玲瓏,容顏嬌弱,亭亭玉立似株待放的新荷。一個明靚,一個姣美,襯得滿室熠熠生輝。反觀自己,除了一雙杏眼明亮異常,整個感覺看上去頂多算得上清秀嫻靜。
二姐三姐的長相都遺傳了爹,唯獨自己遺傳了娘。
溫寧朝溫相看去,他坐在老太太旁邊喝茶,英俊的面容上事不關己般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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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還是隨娘好。
家宴就在眾人的各有所思中用完了。席散前,溫老太太稍加囑咐了姐妹三人下月初要隨吳氏去皇宮里看望已是四妃之首的大姐溫暖。
相比溫雅和溫宜的略加期待,溫寧倒顯得平靜很多。
最是無情帝王家。如果有可能,她倒想一輩子與皇室沒有任何瓜葛。
這日早膳一過,余嬤嬤就帶著四個小丫頭過來了。
「四小姐,奴婢給您請安了。奴婢差老太太的命令,給您送四個丫鬟過來了。」
瞧著恭敬的余嬤嬤,溫寧淺笑︰「嬤嬤辛苦了,坐下喝杯茶。」
「四小姐客氣了,奴婢還要回老太太的話,就不久呆了,奴婢告退。」
「青隻,送余嬤嬤。」
青隻將余嬤嬤送至門口,從袖中掏出淺紅色的荷包遞給余嬤嬤︰「嬤嬤辛苦了,小姐年紀小,往後還要余嬤嬤多多照顧些。」
余嬤嬤伸手接過暗自掂了掂分量,臉上立刻堆出笑容︰「姑娘說笑了,四小姐本就是主子,奴婢們肯定要仔細伺候著,往後還要靠小姐們多提攜呢!」
看著門外一臉虛笑的余嬤嬤,青果氣不打一處來︰「小姐,這個余嬤嬤從來沒把小姐當做主子,我們怎麼還要賞她那麼些銀子?」
溫寧道︰「有些事情可不是做給她看的。余嬤嬤在相府里多久了?」
青果一臉疑惑地回道︰「余嬤嬤是老太太身邊的老人了,夫人來時余嬤嬤就已經伺候老太太。」
「如果不得老太太的心又怎麼會在相府安然無恙的呆這麼些年?老太太久居後宅,什麼事能逃得過她的眼楮?昨日直接向老太太伸手要人,以後我就要撐得起四小姐的身份。」
昨晚見面,溫老太太的那雙眼楮實在太鋒利,久經歲月的老人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心思。
青果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心里為四小姐知道爭取了感到開心,片刻後,又拉下臉來。
「小姐,沒有銀子了,以後身份還撐得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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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寧一看青果捧上來的妝匣,里面除了幾粒碎銀和一點首飾還真是空空如也,頓時無語。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小姐難為無銀之爭。這相府素來對溫寧不缺吃不缺喝。我說,前任,您平時就沒能省下來點做私房嗎?
溫寧擺擺手,呆會再研究錢的事,示意青果先將余嬤嬤帶過來的丫鬟領進來。
小丫鬟一共四個,姿色中等,行為舉止也比較規範。溫寧賜了名字︰柳枝、柳葉、柳條、柳梢,發表了一番眾志成城,聯合對外,共同創造美好未來的講話,在眾丫頭錯愕的眼神中被鄭嬤嬤領出去學規矩了。
檐外春光暖,檐內人微倦。
鄭嬤嬤以樹下的光度對眼楮不好為由將溫寧的榻窩挪到了房檐下。枝外鶯藏,雙燕低飛,暖風扶柳春正濃,青隻和青果在海棠邊繡花,花顏相映人更佳。鄭嬤嬤悉心教導著小丫頭,細語款款。
溫寧享受著古代封建舒適的宅女生活,思索著生財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