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在兩人之間盤旋,溫寧還未開口,君清璃和寧知薇追了上來。
君清璃勒馬躍下大步跑到溫寧面前焦急問道︰「可有受傷?」
溫寧將右手縮進袖里,平靜道︰「沒有,幸虧王爺及時趕到救了我!」
君清璃這才發現一旁沉默的君莫離,欣喜道︰「這次多虧了二哥!不過,二哥你怎麼會在這里?」
「路過。」
未過多時,大批人馬趕到。寧知珞第一個沖上崖前,跑到寧知薇身前急聲道︰「知薇你怎麼樣,受傷沒有?對不起我來晚了!」
鎮定下來的寧知薇一看見他愧疚擔心的臉,撲到他胸前後怕的哭道︰「我沒有受傷,是溫小姐和四皇子救了我。哥哥,我差一點就死了,差一點就見不到你了,我好怕,好怕!」
寧知珞輕輕拍著她的背,柔聲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以後有我在不會讓你有事的!」
溫寧撫慰過蘇簡兮和青隻青果,將目光投向一旁兄妹情深的兩人,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大理寺的官兵隨即帶兵趕到,可是沒馬的車身已經變成了一堆碎木。
為首的官兵戰戰兢兢的給君莫離行禮道︰「參加王爺,卑職已經抓到了偽裝成小廝引溫小姐上馬車和對馬車投射匕首的人,都,都畏罪自殺了。」
君莫離的臉色立即暗下,嚇得全部官兵大氣都不敢出,厲聲道︰「廢物,查!」
「屬下遵命。」一群人迅速離開。
寧知珞走到溫寧前認真道︰「溫寧,謝謝!我欠你一次,寧知珞銘記在心,永不會忘!」
他眼神堅定,有種隱藏很深的情愫漸漸浮現還夾著劫後余生的喜悅。
她知道,他的話是為了寧知薇而說。在門庭深嚴的世俗下,這樣一份跨過倫理的感情不知道能走多遠?可她有些羨慕,如果這世上有個男人願意用他全部的生命來填寫你的喜怒哀樂,其它的,又何必再管呢?
回過神,君莫離臉色鐵青的走遠了。
溫寧一邊自己動手處理著手上的傷口,一邊暗罵,直接將她坐的馬車駕到離王府來也就算了,不讓太醫給自己上藥到底是什麼意思?
一旁的青果見溫寧面色不對,忙道︰「小姐,我來給您纏紗布。」
她是真的被嚇到了,眼里到現在還是紅的,小心翼翼的幫溫寧纏紗布,神情緊張怕踫疼她。
「我不疼,你不用這麼小心。」
「小姐你都流血了還說不疼!」
青隻和青果都以為她沒有受傷,直到離王爺請來了太醫才發現她手掌內血跡斑斑。
「青果,你去告訴莫總管今日之事不用再查了!」
「小姐,這•••」
「去吧,我自有分寸。」
青果不情不願的走了,青隻小心問道︰「小姐,您是不是知道是誰做的?」
她沒有立即回答,掏出身上的匕首把玩,白光從仞上劃過,刀柄上雕龍的眼孔內瓖嵌著極小的黑色寶石。
這把匕首她認得,是第一次出席宮宴時君長安陷害她殺人時插在男人體內的那把匕首。如果不是當日自己站的角度恰好對著黑寶石被燭火反射過來的光,她也不會認出今天這把匕首。
君長安想讓她死她知道,可是,她為什麼要拖上寧知薇?還是說,背後凶手另有其人,匕首只是用來轉移她注意力的工具?
思考間,青果回來了。
「小姐,莫總管已經稟告了王爺。王爺只說讓您今晚歇在王府里。」
「不行,我明日還有學課。」
開玩笑,她可是在眾目葵葵之下走進離王府的,本來因為他自己的生命就受到了威脅,再歇一夜的話傳出去,君長安不得親自滅了她。
「可是,王爺,王爺已經給您請休了。」
溫寧郁悶的出了疏雨軒,飄落在地的杏花因為她腳步帶起的風微微打轉,四周的下人看見她後周到的行禮卻掩不住眼里濃郁的好奇。
君莫離果然在書房,溫寧待莫紹通報後推門走進。
「參見王爺,臣女的手傷已經無礙了,特來向王爺辭行。」
「過來。」
溫寧听他命令的語氣,悶悶問道︰「干嘛?」
「抄詩。」
「我手上的傷還沒好呢!」
「莫紹,送她回疏雨軒養傷。」
•••
第二日晨晞未干,溫寧就帶著青果返回書院。
臨行前,溫寧對青隻問道︰「這幾日柳枝有什麼動靜?」
「呆在安寧居的時候很老實,除了私下里還是和三姨娘有些來往。」
「繼續盯著她,別被她發現了。柳枝這事先不要對鄭嬤嬤提起,以免打草驚蛇!」
「是,小姐。您不在,我和鄭嬤嬤會守好安寧居的!」
溫寧欣慰的笑笑。青隻做事謹慎細心,上次在安寧居的談話中她隱約感覺到了柳枝的反常就對她上了心,沒想到她竟然是三姨娘宋氏派過來的,想到她對溫寧的所作所為,青隻恨從心來,一邊不動聲色的盯著她,一邊把這事告訴了溫寧。
回到書院後,她明顯的感到大家看她的眼神不對,從之前的好奇變成了**果的敵意。
書學課還未開始前,幾日前揭了余夫子老底的女子一見溫寧進來,語氣諷刺的說道︰「喲,溫四小姐的傷這麼快就好了?」
溫寧不理她,坐在書桌前看書。
「瞧瞧,這進過離王府的人就是不一樣,連態度都要高人一等呢!」
幾個馬首是瞻的女子隨聲附和道︰「可不是嗎?人家可是在大考上得了聖上的親賞,怎麼能和我們比?」
「當然和我們不一樣了。人家可是先皇御賜的長平郡主的女兒,怎麼樣也得算半個郡主豈是你我能相提並論的!」
「郡主?那不就成了長安公主和長樂郡主的妹妹了,不知公主和郡主願不願意答應?」
「肯定不願意了,你忘了前幾日公主和郡主說過的話嗎?怕是整個學院的人都知道了,我要是她啊,早就羞于見人了!」
幾人夾槍帶棒的你說我答笑作一團。
溫寧放下手中的書,起身朝她們走去,慢悠悠道︰「傳說有寒山,拾得二人同寺修行。某日寒山問拾得曰︰世間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之人,如何處治乎?拾得雲︰只是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過幾年你且看他!」
溫寧說完,眾女子臉上清白交加不再說話,只有為首的女子氣焰囂張的看著她。
在她面前站定,溫寧嗤笑道︰「沒听懂是嗎?你也上八個初級說不定就能懂了!」
女子怒著臉想呵斥眼光掃過門口的人影時消了火氣,溫寧回頭,余夫子站在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看見眾人發現他後若無其事的小步度了進來。
仿佛之前的事沒有發生過,余夫子還是同以前一樣講學,東拼西湊了半堂課開始讓眾人練字。
溫寧手傷並未痊愈,只能呆坐在座位上看書,腦子里整理著余夫子的話。
看似凌亂卻有根有據,從前朝到現在從政治到文化似乎總能找到一條線將他想到即說的話串聯起來,很熟悉的風格,和趙元寫的人物雜書有些相似。
「盧小姐,筆掉了。」余夫子在台上眯著眼道。
盧小姐便是最先出現諷刺溫寧的女子,也是書學堂勢力的中心。是和溫暖同位于四妃之位的婉妃的親妹妹,盧巧兒。永州城太守嫡出的二女兒。
盧巧兒收回死盯著溫寧身後的目光,不屑地哼了聲。
「老夫的書學堂上書修知,修習詩書是為了知恥懂禮。如果不滿老夫所教可盡早退學,以免虛耗時日。」
他說話時慢斯條理,卻隱藏著不怒自威的凌厲。
盧巧兒終于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面色尷尬的開始認真練字,心里卻恨意紛飛。
下學後,溫寧快步追上前行的余夫子,繞到他前面施禮道︰「夫子,學生向您賠罪,方才在學堂里失禮了!」
余夫子望進她認真清亮的眼楮,哈哈一笑道︰「竟敢當著眾學生的面揭了老夫的短,確實失禮,該罰!就罰你傷好後將對盧小姐說的那段話抄十遍呈來!」說罷衣袖一甩飄然離去。
又是抄書?就沒點新鮮的?
回到學舍後發現床邊多了個木箱。
「這是•••?」
青果連忙開箱一臉歡喜道︰「小姐,這是王爺差莫紹送來的。您看,這上面是藥膏,有金創藥,復筋散,冰肌玉骨膏,養身保健丸等等都是上好的傷藥。這下面都是書,好幾層呢!」
溫寧一翻多半都是雜書手雜和孤本,那種極少在世上出現過的珍貴獨本。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她可不認為君莫離送這些給她是因為喜歡上了她,那個高高在上又充滿冷漠的男人骨子里壓根就沒流過情愛的血。可為什麼,一想到這些,她就難過。
「王爺,傷藥和書已經送到了溫小姐的書舍。」
「嗯,下去吧。」
莫紹忐忑,一副豁出去的樣子道︰「王爺,溫小姐好像不太歡喜!」
沉默片刻,氣氛驟降,「滾下去!」
君莫離坐在書桌前,面沉如墨,公文上的奏書全部化成了一個秀氣稚女敕的身影。那日斷崖前她咬牙拼命倔強堅持的臉時常在他腦海放大。
原以為這一生他將心止如水,絕無旁騖。
命運偏偏讓他們相遇。
後來他終于明白,愛上一個人,是突然有了鎧甲,也突然有了軟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