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為女相,不少官員都倚老賣老,不但對我的政見一臉鄙夷,還毫不避諱地反駁我。眾大臣喜歡用「女相」這個詞來稱呼我,在他們眼里,歧視我是個女人。
北方戰事未平,割去了大片土地,我朝的大將受傷的受傷,戰死的戰死,剩下的幾個都是些沒有經驗的副將。面對這種棘手的問題,眾大臣一致表示︰「先帝封歸存為女相,定有其用意,女相定有平定戰亂的本事。匈奴之事,定要交予女相。」
于是,諸大臣前所未有如此齊心協力過,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卸到了我的身上。
他們都想讓我難堪,我知道。
正當掌事太監把「退朝」兩字提到嗓子眼時,有一襲紫色姍姍來遲。
殷鉞殿下就在眾目睽睽之下,很準地趕上了早朝的最後一刻。他帶著一臉的倦意,似乎還沒有睡醒,他絲毫沒有在意眾人的目光,安之若素地站到了他該站的位置。
遲到不可怕,可怕的是,遲到的人絲毫沒有遲到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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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的路上,我對殷鉞發了一路的牢騷,「女相,女相,女相……他們能不能忽略我是個女人,喊我一聲‘丞相’不就可以了嗎?」
「沒辦法,你顛覆了他們的審美觀。」殷鉞笑吟吟地說道。
我瞪了他一眼,「我說,殷鉞你這個時候能不能不要開玩笑了?」
「盡量。」他道。
「……」
「殷鉞,我怎樣才能讓他們忘記我是個女人?」我無奈地看著自己的一身男裝,即使是這樣,也無法改變大臣們的看法。
「我都無法不把你當女人看,你讓他們一群老頑固怎麼做得到?」他淡淡道。
我白了他一眼,「你做不到事情多的去了。」
「比如?」他一挑眉。
「你能不能上朝早一些?」我
「早朝設在寅時,這不符合三綱五常。」他淡淡道。
三綱五常哪一條寫了早朝不能太早?三綱五常哪一條寫了遲到不可恥?
「我好歹是丞相,你遲到了有駁我的臉面。」我道。
「你可以選擇無視我。」他笑吟吟道。
「……」
本相真的做不到,真的無法無視你這樣一個活色生香的大活人。
他還是一副很優雅的模樣,淡淡說道︰「你也不想想,我一個皇帝的叔父,老一輩的人了,怎麼能在我這樣一把老骨頭面前,提出‘早起’這樣過分的要求?」
你可以再過分一點,索性連早朝都不要上了,少了你一個,早朝還是很太平的。本相真的做不到,真的無法把你一個連娶妻都還沒娶的大好青年和‘老一輩的人’扯在一起。
我一本正經地問道︰「殷鉞,我們談正事,你到底有什麼辦法?」
「我今晚就回去給皇上些份奏折,讓他推遲早朝的時間,」他嘴角彎起一個完美的弧度,「順便,在早朝之前設一個早茶,上早朝也是一種享受啊。」
享受,看得出來,他很享受遲到的感覺。按律,早朝遲到是要挨板子的。
我白了他一眼,「別裝糊涂,我說的是,怎樣才能在朝堂上樹立威信?」
殷鉞望向北方,那個胡風剽悍的地方,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淡淡說道︰「去做他們不能做到的事,即使你不穿男裝,他們也會待你誠惶誠恐。」
「北擊匈奴?」我道。
他道︰「北擊匈奴的關鍵︰一將難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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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將難得。
我翻遍了軍籍,未曾尋到一個適合出征北伐的將軍。
驪淵。
三十二卷歸中央朝廷管轄的軍籍中,根本沒有他的名字。
那麼,那個被譽為九州皇朝戰神的驪淵,到底是怎樣出現在我的生命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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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金鑾殿。
我第一次看見少帝——殷湛。
以前雖然在宮中偶爾見到幾面,卻沒有今日見到的這般清晰。他當時才十四歲,臉龐還有幾分稚女敕,五官隱約與殷鉞有幾分相似。我至今都未能相信,這樣一個單薄的少年,在十年後會成為一代明君,並且賜死我。
「愛卿平身。」他的聲音很青澀。
十三琉珠之下,他的臉幾近蒼白,一雙漂亮的略帶女氣的杏仁眼灰蒙蒙的。他的目光在那些陌生的朝臣之間流轉,最終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少帝道︰「北擊匈奴,不知諸位愛卿有何良策?」
「臣認為,應派定遠將軍前去……」
「臣不同意王大人的看法,先帝駕崩不足半年即大動干戈,實屬……」
「匈奴未滅,怎能坐視不管?臣認為……」
在這個冰冷陌生的朝堂之上,或許是因為我曾經和他有過幾面之緣緣故,我覺得他的目光頻頻投向我。有幾次還正好我和他四目相對,他似乎很不自在,隨即,他又目光轉到了其余大臣身上。
幾番爭辯之下,少帝似乎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約莫有些為難,猶豫的目光再一次投向我。許久,說道︰「存卿有何看法?」
我不卑不亢地說道︰「臣認為,千金易得,良將難求。」
我此話一出,突然間听聞朝堂之上有一名副將嚷了一聲,「歸存,我們在戰場上拋頭顱灑熱血,你一個婦道人家,竟然嫌我等非良將之才,這是什麼道理?你不如辭去丞相的職務,回家去嫁個人生兒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