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您手中的這支釵子,不是阿栩上個月陪老夫人去報恩寺戴的那支嗎?」一聲清澈而熟悉的聲音。
我循聲轉過頭去,望見的是一身紫色官服的翩翩少年,我的青梅竹馬程寰。
鄭言斐一愣,用疑惑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女婿,「這是阿栩的?」
「阿栩向我嚷了將近半個月,她極喜愛這釵子,說是已故的皇後姑母賞賜的,這世間只有一對,看見這釵子就想起了先皇後,」程寰淡淡一笑,「我派人去郊外尋了好幾次,都未曾找到,本想要去首飾店再給阿栩打造一支一模一樣的,沒想到竟被岳父您尋到了。」
程寰……他這是在幫我嗎?
「這難道不是存相的嗎?」鄭言斐疑惑地望向我。
「多謝侯爺關心,這的確不是我的,我的那支釵子的上的青蝶的蝶翼上有裂痕,」我解釋道,「當年我不過是個宮女,這麼貴重的東西賞賜到我的手上,是因為那支釵子有了瑕疵。您手中的釵子完好無損,斷然不是我的。」
「哦?是嗎?」鄭言斐呵呵一笑,「那就是誤會一場了。阿寰,既然是阿栩的,你盡快就拿去還給她,我這個當爹的最了解她,她喜歡的東西若是尋不到,定會大鬧一場。」
「岳父說笑了,阿栩嫁到程家後,一直恪守婦道,溫柔體貼。」程寰淡淡答道。
我注意到,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是因為我在場的緣故,說得有幾分不自然。
「都說女大十八變,沒想到阿栩嫁人後倒是變乖了,改日我這個當丈人的到你們程家坐坐,也看看阿栩這丫頭片子有多少長進。」鄭言斐笑得眼角的皺紋都皺了起來。
你們闔家歡樂,你們父慈女孝,你們舉案齊眉。
而我呢?家破人亡,父親戰死沙場,母親郁郁而終,青梅竹馬另娶她人。
「阿存,我府上有一對從波斯上貢的貓,要不要去桓王府瞧瞧?」一聲慵懶的男子聲,殷鉞毫不在乎眾人訝異的目光,用扇子敲了敲我的肩膀。
殷鉞來得真是及時,正在我為別人的幸福和自己的不幸而自憐自艾之時,他不早不晚地替我解了圍。
殷鉞朝著鄭言斐和程寰一挑眉,「晉陽侯,程大人,可願賞臉到本王府邸看看那一對貓?」
鄭言斐臉一冷,殷鉞這小子昨天還對他感嘆,娶不到令千金真是人生一大憾事,遺憾得他茶不思飯不想,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今天就把一對胡貓看得比鄭梅芯還要重要,于是黑著臉一口回絕了殷鉞的邀請。
程寰也以回去陪他的妻子為由,拒絕了殷鉞的邀請。
殷鉞幸災樂禍地裝出一臉遺憾的表情,說道︰「真的不去了嗎?那真是太可惜了。听說那貓雖然長得不錯,就是不太聰明,一旦自己有魚吃,非要在沒魚吃的貓面前炫耀,它就不怕沒魚吃的貓餓急了,反咬它一口嗎?」
是人都听出了殷鉞在諷刺鄭言斐和程寰,惹得鄭言斐整張臉都黑了。
「阿存,我們走吧。」說罷,殷鉞拉著我朝宮外走去。
我不自覺地一轉頭,正好望見了程寰一張惆悵的臉,他一雙漂亮的丹鳳眼正好望著我,而他眼里,滿滿都是……絕望。自我在他大婚之日起,我第二次看見他這副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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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恩寺。
我和他走在報恩寺的小徑上,桂花灑落了一地,在我和他之間旋轉了一個弧度。
「不是說帶我看波斯貓嗎?怎麼……」我話說到一半,哽咽了一下,再也說不下去了。
他皺眉道︰「想哭就哭罷,我盡量不嘲笑你。」
什麼叫「盡量」?
「你……」我被他氣得說不出話來,眼淚終于止不住地淌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