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上元節。
長安的街,長長短短,阡陌縱橫,蜿蜒曲折。
一輪皎潔的明月別枝,高掛于蒼穹之上。絢麗的煙花在天空中綻放,燈火明滅闌珊,水袖雲羅。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花燈一盞盞,一對對。
「我還以為你毒發了,原來是約我出來玩兒。」我的語調略有責怪之意,「我公務那麼繁忙,好歹也有挑個好一些的時辰吧?你這一病倒是清閑,軍機房還有許多事尚未解決。」
「朝堂上的事兒,本就繁雜,你最好不要插手太多,兵部的事兒留給兵部尚書,你就負責催催他們就夠了。」他似乎被我這話說得有幾分不悅,悶悶道,「再說了,我中了蠱毒,又不是葵水,怎麼可能月月毒發?」
他這麼一說,我徹底啞口無言了。
「我好歹是關心你。」我干癟癟地說道。
「我病了十三天,你總共來看過我四次,還有一次到了門口就溜了,你這是關心我?」他一副很受傷的樣子。
「你府里人太多,我怕招人口舌。」我立刻轉移了話題,「殷鉞,帶錢了嗎?我想買花燈。」
他很直白地回答道︰「沒帶。」
我道︰「不是你約我出來的嗎?」
他道︰「對啊。」
我道︰「可你怎麼沒帶錢?」
他道︰「我可沒有說過給你買花燈。」
我悶悶道︰「難怪你二十出頭了都還沒媳婦兒。既然約了姑娘出來,怎麼可以不帶錢?」
「本王約你來花前月下,可不是花錢月下。」
「王爺,把你手上的玉扳指拿出來,我去當了換錢。」
我伸手要去拿他手上的玉扳指,他淡淡道︰「你手上不是也有玉扳指嗎?」
我和他的玉扳指,是一對兒的。
「不行,好歹,是你第一次送我的東西,怎麼可以當了?」我道。
「那為什麼要當我的玉扳指?」他道。
我癟了癟嘴,從自己的手上摘下自己的玉扳指,「好吧,我當自己的。」這玉扳指戴在我的手上已經好些日子了,摘下來的時候,還看到自己的大拇指上有深深的印痕,仿佛是生在了手上,死死咬住了皮肉似的。那玉扳指是水碧的顏色,好看得緊。我可惜地看著它,長嘆了一口氣,「等明天,我再把它贖回來。」
說罷,我正要進當鋪,殷鉞卻一把攔住了我。他從腰間摘下一塊玉佩,塞到了我的手中,說道︰「把它當了,應該能換不少錢。扳指不值錢,你自己留著。玉扳指,要一對兒在一起,才算好好的。」
每當這個橋段,我猜,那塊玉佩肯定是殷鉞的某個至親的人送的,對殷鉞有特殊的意義,甚至就是殷鉞的生命。于是,我又把玉佩塞回了殷鉞的手中,說道︰「太貴重了,我不能把它當了。」
這時候,殷鉞應該說「不,你開心才最重要,你快樂就是我快樂」。
沒想到,他卻答道︰「這玉佩是前天驪淵那小子那里騙來的,正巧他想請我幫忙,于是,他就把這玉佩送給了我。再說了,誰說就這樣把玉佩給你白白地當了?」
我頓時感到了殷鉞之老奸巨猾,朝堂上莫有人敢與之匹敵。
我捧著玉佩仔細觀察道︰「這玉佩怎麼那麼眼熟?」
殷鉞賊笑,「因為,這玉佩本來就是你的。」
于是,我頓時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失而復得的感覺。這,不就是當年我和驪淵玩牌九的時候,輸掉的那塊玉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