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姑娘千千歲 一將功成,天下睥睨(2)

作者 ︰ 阮欽

雲玖襲不知哪來的力氣,突然間掙開驪淵,正欲伸手掐向我的脖頸,奈何他的手腳上的鎖鏈束縛住了他,行動的速度不及以往。ai愨鵡驪淵反應極快地一把擒拿住了雲玖襲的胳膊,狠狠地扣住了他的肩胛骨。

「你想殺我?」我皺起了眉頭。

江湖中人想殺我,安陵人想殺我,連他也想殺我。

他突然間狂笑了起來,話語中充滿了譏諷,我永遠也忘不了他說這話時眼中的不屑,「哈哈哈,大名鼎鼎的女相歸存,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你還配姓‘歸’嗎?你為皇朝效力,這是助紂為虐!你難道不知道,當年就是殷氏王朝,便是用你爹的一顆人頭換來燕雲十二州嗎?你為皇朝效力,便是帝王走狗!」

「什麼?」我瞬間被怔住,「驪淵,你放開他,讓他說!瞑」

「當年,你父親戰敗,匈奴人提出了一個要求,皇朝要麼割讓燕雲十二州,要麼割了北伐主帥的頭顱祭他們死去的戰士。殷氏一族皆是背信棄義的賊子,為了苟且偷安,竟然選擇了用十年如一日鎮守邊疆的忠心耿耿的主帥的人頭,換燕雲十二州!」

雲玖襲的眼眶子突然間濕潤了,他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皇朝為了將丑聞瞞住,告知天下你父親是戰死沙場,暗地里卻打算把知道此事內幕的歸家、雲家、程家一同趕盡殺絕!我雲家若不是投降匈奴,就死得連灰都不剩下!奈何,滅族這麼大的動靜總會被發現的,于是,程家就被召回了長安,長期以來受到皇朝的監控。一個王朝敗落到如此地步,怎麼可能統治得長久?哈哈哈,皇朝沒想到,燕雲十二州到頭來還是被匈奴吞並了,這就是報應!哈哈哈……」

我听到這話時,整個人的身子都僵了,「此……話當真?瑛」

原來這就是少帝定要殺死雲玖襲的原因,原來這就是當年的真相,原來我以為的光榮殉國,原來是一場卑鄙的政治陰謀,原來我這近七年來的誓死賣命,原來就是替仇人護天下!

雲玖襲挑了挑眉,毫不畏懼地湊到我的耳邊,話語中又充滿了幾分,冷笑著說道︰「歸存啊,從小我就不喜歡你,我一直覺得你很蠢,很笨,很固執,如今啊……你怎麼一點都沒變啊?」

難怪,程寰當年在獄中會欲言又止,他要說的,原來就是這件事。

他見我不說話,就更是大膽地伸手捏住我的下巴,那笑容帶著幾分亦正亦邪的風姿,低聲道︰「歸存啊,存妹啊,當年,你親自監斬殺了鄭侯,還一並殺了你的程伯父、程伯母以及你最愛的阿寰,你到底是心狠到了什麼地步,才能干出這麼天理不容的事兒?你以為你一直很高潔嗎?你手上究竟沾了多少血?被你直接或者間接害死的人有多少?你總是去淡化你最殘忍的一面,你知不知道,這讓雲哥哥我感到很心痛啊,哈哈哈哈……」他又低聲笑了起來,隨手送去了捏住我的下巴的手,就用戲謔的眼神看著我。

「雲玖襲,你給本相閉嘴!」我怒吼了一聲,「別以為你有多麼高明,多麼正義,你就憑你比我知曉當年的事情多,你就可以對本相這般放肆?一個王朝的統治者,自然是要以江山社稷為重,多少將士的血都為了一寸寸的疆土拼勁心力,若是真能用一個頭顱換一片江山,若是這種事發生在本相身上,本相也心甘情願。更何況我父親他戎馬一生,他熱愛這片土地勝過熱愛自己的生命,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撇開統治者的私心不說,那你們的雲家又如何?為匈奴效力,背信棄義,殺自己的族人,你們手染上的鮮血比本相更骯髒!」

「呸,歸存,你現在的樣子,真是讓老子感到可恥!」雲玖襲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整個桌子都在震顫,「那麼,程寰呢?他可有錯?你總以為你大公無私,可總是把身邊的人一個個利用!若是皇朝不給你那麼多恩惠,若是你不是丞相,你會這麼居高臨下地與我說話嗎?若是當年殷家沒有趕盡殺絕,逼得我雲家走投無路,我們能投降匈奴嗎?你沒有經歷過那種苦痛,你永遠只是個錦衣玉食、後顧無憂的旁觀者!你若是還有點骨氣,去皇宮把小皇帝殺了!」

我不知自己哪來的那麼大的力氣,下意識地伸出手,只听到清脆的聲響,一巴掌扇在了雲玖襲的臉上。他可能是受了傷還沒有痊愈的緣故,整個人有些重心不穩,他左腳正好踢到了旁邊的圓凳,踉蹌了一下,幸好手正好撐在了桌子上,才免于摔倒。

「雲玖襲,你只听說過皇朝做過的事,卻不知道皇朝為什麼這麼做,你沒有資格評判王朝!」說罷,我拂袖轉身離開,剛走到門口時,驀地想起了一些事情,轉過頭看著雲玖襲的那雙黑瞳說道,「我覺得,你有必要見見程寰。」

「程……寰……」雲玖襲疑惑地看著我,他的眉頭情不自禁地又一次皺了起來,他似乎難以置信剛才他听到的那個名字,不禁口中喃喃自語起來。

——*——*——*——

那天,正下著一場瓢潑的秋雨,秋風吹過每一寸蕭瑟的地方,帶給這片土地潤澤。報恩寺盤虯臥龍的枝干被清洗得干淨清爽,那如同魚鱗般的樹皮也片片可數。秋雨打濕了血紅色的楓葉,紅楓濕噠噠地垂著,仿佛合攏翅膀的紅色蝶翼。

穿過花木掩映的小徑,便是程寰所住的禪房。自打皇上對我起疑心後,我便幾個月才難得來一次。除了送飯菜的小沙彌,或者來找程寰探討佛道的方丈,也沒有別人在這里進進出出,如今這兒的台階四周已經長出了淡淡的青苔。

我們推開黑漆大門時,程寰正在看書。因為他如今的身份出不得門,所以沒有戴上發冠,頭發就隨意地散著。一身白色的素袍,料子也不是什麼名貴的,但是穿在他身上卻很好看,許是在禪院住久了,我總覺得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仙氣。

程寰看到雲玖襲時,他也不禁皺起眉頭,緊閉著嘴,不說一句話。

窗外,是接連不斷的風雨聲。

「你……居然還活著……」最終,還是雲玖襲先開口說了話。

程寰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看到多年不見的舊友,似乎並沒有那麼驚訝。他緩緩地放下手中的書,站起身,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一絲情緒,說道︰「我以為,你死得很干淨。」

當年,程寰親眼看著雲家穿過皇朝和匈奴的邊界,在荒蕪的邊塞盡頭越走越遠。我以為,雲玖襲死得很干淨,連一點灰都沒有剩下,連自己是漢人還是胡人都分不清了。

雲玖襲閉上眼楮,他似乎又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上戰場殺「敵」,替匈奴人殺自己的族人的場景,他們的血灑在自己的身上,灼灼發燙,燙到他的骨髓,他的心中。

良久,他才說道︰「你應該能理解當年的選擇。」

程寰深深地望了雲玖襲一眼,轉過頭對我說道︰「阿存,前些日子報恩寺移栽了一棵菩提樹,就種在東禪院,你過去看看罷,我想和阿襲私下里聊聊。」

我應了他一聲,但我沒有去看菩提樹,而是打著素色的油紙傘,站在禪房外面等他們聊完。屋檐上有接連不斷的雨水淌下,石階上皆是坑坑窪窪的斑駁。

明明是不該偷听的話,我卻偏偏躲在門外偷听。

奈何雨聲有點大,起初他們說話的聲音太輕,一點都沒有听清楚。我正乏味地數著芭蕉樹葉的時候,忽然听到雲玖襲大吼一聲︰「程寰,你從小到大都偏袒她,為什麼她做什麼在你眼里都是情有可原的?」這一聲響著實嚇了我一跳,我正打算听听程寰的回答,但他的聲音太輕,完全被雨聲蓋住了。

之後的談話,我只能听到雲玖襲的聲音,根本听不到程寰的回答。

我乏味地數著芭蕉葉,「一片,兩片……二十三片、二十四片……四十一片……」

屋內突然間靜了起來,「 」一聲,忽地听到屋內傳來一聲兵刃落地的聲音,只听見雲玖襲用盡力氣大喊了一聲︰「程寰,你不要命了?!」

我手中的油紙傘滑落,慌忙破門跑進了禪院。

「阿寰!」我驚得不由得捂住了嘴。

程寰倒在地上,一把匕首刺在了他的心口,白色的袍子已經被鮮血浸濕,看著觸目驚心。而他的傷口還有鮮血淌出,淌在了潮濕的木質地板上。程寰的聲音沙啞,他吃力地說道︰「阿襲,回去,回到皇朝……為你當年背叛自己的族人……贖罪……」

「好,好,我一定回去……我一定回去……」雲玖襲慌張地應聲道,他連忙轉過頭來,朝著我哀求道,「歸存,存妹,丞相大人,你救救他,快叫大夫,快去!」

「好,你快給阿寰止血,我馬上去找大夫……」我慌忙提起裙子,不管外面正下著大雨,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外面的小徑正泥濘,我深一腳淺一腳,跑得很狼狽。

驀地,程寰盡力氣抓住雲玖襲的衣袖,話語斷斷續續,說道︰「阿襲,阿襲……燕雲十二州的舊事……我希望你今後不要再提起,再也不要……」

程寰不肯說,也希望今後再也沒有人會再提起這舊事。他慶幸,慶幸雲玖襲只是講了當年一半的舊事,還有另一半的舊事,但願隨著時光的流逝,一點一點剝落淡化消失。

————有話————

阿阮是不會告訴大家,這周又要有幾天斷更了。(保質不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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