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邑辰坐了一會兒,貼身小廝純鈞進來稟報說大嬤嬤等在書房外面,要見他。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大嬤嬤來了有小半天兒了,來之前純鈞給她透的底是叫她來幫著照顧葉敏文。當年王爺不在家,葉敏文一直養在祈氏屋里,大嬤嬤則管著王府的內宅。那時候大嬤嬤從來不過問葉敏文的一絲一毫的事情。
大嬤嬤是個聰明人。她要是把王府整個攥在手心兒里了,不但王府里邊會有很多人嫉恨她,就是葉邑辰,遠在邊關也未必能夠完全放心得下。
比起智商,她明明一只手就能把祈氏捏死,可她偏偏任由祈氏在府里自成一系,和她分庭禮抗。
大嬤嬤老家是河北的,不過葉邑辰在京城為她置了宅子,又給她兒子謀了差事,大嬤嬤也就在京城住下了。雖然離了王府,但與府里的僕婦多有往來,消息也算靈通,府里的事情她大都知道。
葉邑辰疏遠了紅袖,幽禁了祈氏,府里只剩下王妃一人獨大。看了這麼久,大嬤嬤已經看出來了,葉邑辰對這個王妃是真的喜歡。
喜歡到願意讓她大權獨攬,這種待遇連她這個服侍了王爺十幾年的老僕也沒有享受到。她本來以為王爺會捧著祈氏或者再納一個側妃,以牽制王妃的權力,這也是葉邑辰慣用的手段。
白王妃在的時候,葉邑辰捧著大嬤嬤牽制白王妃;白王妃去了之後,葉邑辰捧著祈氏牽制大嬤嬤……
直到葉邑辰把葉敏文也養到了雨瀾屋里,大嬤嬤才知道葉邑辰對這個新王妃有多看重多喜愛。
葉邑辰別的都好,就是疑心病……有點重!
純鈞接她回來的時候給她透了底,是叫她回來看顧著葉敏文,大嬤嬤就知道王妃出了問題。
她離開王府之後過得很好。兒子在武城兵馬司做個七八品的小官,手里小有權力,孫子五歲了,也是健康活潑。葉邑辰銀錢方面一向大方,她雖然出了府,可是葉邑辰隔三差五,想起來就給她送銀子。
王府里的水有多深,她一時看不清楚,主要是她不知道王妃是真的如同表面一般的寬厚仁善,還是心機深沉得連王爺都看不透。
她倒是更傾向于後者。可能是在皇宮還有王府呆得時間太長了,大嬤嬤從骨子里也不大願意相信別人。
在來時的路上她就想好了,王爺叫做什麼她兢兢業業地做好,但是也絕不得罪王妃,不攙和王府里的事情。
結果匆匆忙忙到了王府,王爺、王妃一個都沒見上,純鈞請出了王妃院里的管事媽媽,錢媽媽客客氣氣地出面招呼她,給她安置在一個內宅的一個獨門獨戶的小院子里,又撥了兩個丫鬟來侍候她。
這個錢媽媽,大嬤嬤瞧著也是好生奇怪。明明一點心計手段沒有,王妃還偏偏就叫她管著正院的事情!
王妃到底是什麼心思,裝賢良大度?在王爺面前賣好?大嬤嬤左思右想不得要領。
在小院子里安頓下來之後,大嬤嬤不知道府里發生了什麼事,心里不安。又不好隨便打听,等了好久不見葉邑辰召見,就直接到了外書房,親自來給葉邑辰請安。
大嬤嬤有這份體面。
葉邑辰也是忙昏了頭了,听說大嬤嬤來了,親自出門來迎接。大嬤嬤是女乃過他的,情分自然不同。
進了書房見過禮,葉邑辰叫人端了錦凳給她坐,寒暄了幾句,葉邑辰問︰「嬤嬤身體可好?家里一切都好吧?」
大嬤嬤笑著道︰「托王爺的福,老婆子身子骨還硬朗,家里也都好。」
葉邑辰笑容溫和地道︰「女乃兄是個得力的,在五城兵馬司盡職盡責,很受上峰器重,張指揮使見我一回夸他一回,這陣子剛好五城兵馬司出了個分指揮使的缺,我已經和兵部打好了招呼,就叫女乃兄補了這個缺。兵部的任命文書不日便會下達!」
大嬤嬤听得喜上眉梢。站起身來就對葉邑辰福了下去︰「多謝王爺恩典!多謝王爺恩典!」
五城兵馬司分指揮使雖然只是個從六品的小官,但是權力卻是極大,管的事情也是極多,大嬤嬤自然感恩戴德。
葉邑辰說她兒子「勤勉得力」,勤勉得力的人多了去了,真正能坐到那個位置上的,還要靠朝中的關系。
大嬤嬤謝了又謝,葉邑辰抬抬手︰「嬤嬤不必如此!這也是您應得的。」
大嬤嬤知道葉邑辰的脾氣,他覺得應該給你的,你不提不求,他也會給你,他覺得你不應該得的,就算你去求了也沒有用處。
他對下屬施恩也是從來不會吝嗇的。
大嬤嬤來的時候見外書房內外氣氛十分沉凝,早就知道發生了大事,可是葉邑辰臉上絲毫不顯,這份養氣功夫倒是比以前還精進了幾分。
又說了幾句閑話,大嬤嬤實在有些忍不住了,問道︰「不知道王爺這次叫了老婆子前來,有什麼吩咐?」
葉邑辰神色就有了一絲沉凝︰「嬤嬤想也知道,王妃自打懷孕以後,懷相一直不好,好不容易過了頭三個月,昨天開始又有些不穩當,本王請了宮里的太醫來瞧,太醫說叫她臥床休息,不能多思多慮,最好是一點兒心都不操……」只字不提葉敏文的事兒。
「……可這麼大個王府,沒有個當家主事的可不成,王妃身邊的管事媽媽到府里的日子還短,本王怕她鎮不住場子,嬤嬤是本王身邊的老人兒了,這次請你回來,是想請你再幫著管上幾天……」
大嬤嬤吃了一驚,這和純鈞說的可不是一回事。
王爺這樣說了,她也沒有多廢話︰「老婆子是個直腸子,既然王爺不嫌老婆子年紀大了誤了事,那老婆子就勉為其難再幫著王妃管幾天,等王妃大安了,老婆子還回家去享清福去!」
葉邑辰听了就露出笑容來。
送走了女乃娘,白大夫來了,白大夫是來給葉敏文復診的。龔太醫雖然也被安置在了王府里頭,可是葉邑辰不想這件事叫太多人知道,也就還是叫了白大夫過來復診。
他帶著白大夫進了里間,看見葉敏文到現在仍然昏迷不醒,不由得眉頭大皺︰「怎麼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昏迷這麼久,有沒有什麼妨礙?」
白大夫一邊給葉敏文把脈,一邊看著葉邑辰的臉色,小心地回道︰「大少爺的脈象,比之昨天晚上已經平穩了許多。睡上這一陣倒是無妨的,這屋子里點著安息香,本來就是叫大少爺好好睡一覺的,我再開服藥給大少爺服下,估模著今天晚上明天早上便該醒了!」
白大夫開了方子,承影親自去藥房抓了藥,小丫鬟們煎好藥。葉邑辰看著女乃娘給葉敏文灌了藥,又囑咐幾句,去了正院。
雨瀾吃了龔太醫的藥方,正院里的氣氛已經緩和了許多。葉邑辰走進正房的時候,雨瀾正就著曉玉的手喝藥,這是第二劑了。葉邑辰看完兒子喝藥,又看妻子喝藥,心里十分的不好受。
雨瀾的下紅還沒有徹底干淨,不要說走路,連床都不敢下。看見葉邑辰進來,她匆匆忙忙喝完了湯藥。
葉邑辰憐惜道︰「慢點慢點!」
曉玉施禮之後端著藥碗下去了,別的丫鬟也跟著退了下去。屋子里就剩下了兩個人,葉邑辰在床榻邊上坐下。問了一句︰「好點了嗎?」
「好點了!龔太醫的藥還是有效果的,喝下去不過半個時辰,下頭的血便少了許多。龔太醫說再喝三天,便可以換個方子了。」也就是說不再用那種虎狼之藥了。
葉邑辰見她不過一兩天,已經臉色憔悴,瘦得下巴都更尖了。心里也頗不是個滋味。
雨瀾就問道︰「文哥兒怎麼樣了?我、臣妾現在這個樣子也不能去外書房看他!」她是真的有些擔心葉敏文。
葉邑辰道︰「我叫了白大夫給他復診,開了一服藥,給他喝了下去,說是今天晚上,最遲明天早上就能醒來了。」
雨瀾听了,緊皺的眉眼舒展開來,「謝天謝地,文哥兒能夠平安無事就最好了!」
平日里兩人單獨相處總是有說有笑的,葉邑辰無論引出什麼樣的話題雨瀾總能跟著說上幾句。她性子溫婉又不失活潑,兩人相處是極融洽的。可是今天,明顯有什麼東西橫亙在兩人之間,氣氛顯得十分尷尬。
雨瀾沒話找話地說道︰「王爺還沒用飯吧,想吃什麼臣妾叫曉玉去廚房傳菜。」
葉邑辰問;「你吃過了?」
雨瀾點了點頭︰「太醫叫臣妾臥床休息,臣妾現在是一動不敢動,剛剛曉玉已經喂臣妾吃過了。」
一口一個「臣妾」,听得葉邑辰心里只發賭。
雨瀾叫了曉玉進來,問︰「王爺想吃點什麼?」
葉邑辰道︰「你看著給我點吧!」
雨瀾就照著他平日里愛吃的,點了幾樣。曉玉下去傳菜,葉邑辰忍不住道;「你不想問問曉月怎麼樣了?」
雨瀾垂下眼瞼。「王爺若是願意告訴臣妾,自然就會告訴,若是不願意,臣妾也知不知道都所謂的……反正臣妾是不相信曉月會做出什麼背叛臣妾的事情的,至多不過是栽贓陷害罷了!」
葉邑辰真是拿她沒辦法,搖了搖頭,忍不住伸手模了模她的腦袋︰「看來真是太寵著你,把你寵都脾氣這樣大……我不過是稍有遲疑……哎,算了,本王,我一輩子沒有向人低過頭,這一回……是我錯了!」
雨瀾訝然看著葉邑辰。「王爺,您何必……」葉邑辰有著皇族特有的驕傲,叫他認錯,真的是比殺了他都叫他難過。
葉邑辰苦笑道︰「我若是不把這件事說清楚,你心里不痛快,再影響了我們的孩子怎麼辦?……我本來想著,今天晚上睡覺,待夜深人靜的時候,再慢慢和你解釋,誰知道,算了!」
他仿佛下定了極大的決心似的。慢慢說道︰「我小的時候,父皇就教導我說,我將來是要做大事情的人,做大事第一件要做的,就是裝腔作勢,不論你心里想什麼,都不能叫人知道。要讓別人猜不透你心里的想法……否則,某些善于逢迎的人就會想盡一切辦法討好你,叫你開心,若真是那樣,那我這一輩子,身邊永遠都有圍繞著一群小人,什麼真話都听不到!」
這個道理雨瀾也懂,官場上的某些小人,最擅長阿諛奉承,鑽營拍馬,他們做出來的那些事情,是天下間最惡心最骯髒的。
「父皇暴死之後,母妃惶惶不可終日,怕太宗害我,那時候她對我說最多的話就是叫我不要輕易相信別人,可那時我才六歲,哪里懂得了這麼多。」
「後來我到了西北大營,人也慢慢大了。太宗更是視我為眼中釘肉中刺,他想除掉我,可又怕背上罵名,便使用各種陰謀詭計來對付我。那時我身邊有一個小廝,跟著我七八年了,有一次他在我的點心里加了砒霜,若不是敵軍忽然來襲,我來不及吃那點心,我現在早就變成一堆枯骨了!」
雨瀾听得「啊」了一聲。
「後來我們打退了敵軍,等我回到帳篷,發現傳令兵養著的一條大黃狗死在我的帳篷里!」
雨瀾道;「是因為吃了帶毒的點心?」
葉邑辰點了點頭,「我把那個小廝抓起來一番拷打,最後他受刑不過,招了出來,是有人給了他五百兩黃金,他貪人錢財,這才在我的食物里下毒!」葉邑辰抬起頭來,看著屋頂的承塵,聲音苦澀︰「……那一年,我才十三歲!」
雨瀾雖然和他鬧著氣,心里仍是一陣替他難過。葉邑辰不知經歷了多少苦難和拼搏,才能有今天風光的身份和顯赫的地位。
葉邑辰道︰「我一直想不明白,那個小廝侍候我七八年,我待他不薄,我提拔了他的家人,甚至救過他的命,正因為這樣,我才放心地叫他在我的身邊侍候,可就是這樣,他還是背叛了我。」
雨瀾道;「那是因為有人能給他更好的前程,能給他更多的好處……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的!有人義薄雲天,就有人卑鄙無恥!有人以德報怨,就有人恩將仇報!」
葉邑辰嘆了一口氣︰「我那個時候就在想,人心真的是這麼深不可測的嗎,那個小廝跟著我的時候,一開始對我絕對是十分忠心的,這一點我十分肯定,可是後來,為什麼就會受不了金銀這些阿賭之物的誘惑而變了呢?……從那以後,我就明白了父皇和母後的教誨,我再也不敢輕易相信別人!」
雨瀾心里微微一顫,葉邑辰也真是可憐。
「這件事對我的影響有多大,我也說不清楚,可是另一件事,另一個人的背叛,卻徹底改變了我。」
「那一年我十六歲,弓馬嫻熟,又在邊軍之中混過這麼多年,打了不少的仗,漸漸地也就有了些名氣。我有一個好兄弟,他也是在邊軍里長起來的。我和他各領一哨兵馬,相互比賽,共同殺敵,惺惺相惜,他欣賞我,我也欣賞他。他雖然出身寒微,但人品端方,待人待部下都是極好。有一年突兀大旱,兩萬大軍來犯,我被困在大同城外的雞鳴驛,手下只有三千健卒,大同總兵奉了太宗皇帝的命令,不肯出動一兵一卒前來救援,他率領六千兵馬,硬是頂著上頭的命令,從沙鎮出發,將敵軍引走了一大半,我趁機突圍,才終于逃出升天。」
雨瀾听得呼吸有些不暢︰「就這樣一個忠勇兼備的人,也背叛你了?」
葉邑辰目光呆呆地有些出神︰「我現在也不敢相信,那樣的一個人,為什麼也會做出背叛的事情來!雞鳴驛一戰之後,我把他當成生死之交,平生的知己。我們甚至學習劉關張桃園三結義,撮土為香,歃血為盟,義結金蘭。誰知道,我的這位好兄弟……」
雨瀾問︰「那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葉邑辰吁了一口氣,「第二年他假傳消息,說是斡倫河畔的突兀大族赫特部遠征東北,我們若是能冒雪夜襲他們設在斡倫河畔的大營,必定能夠立下蓋世奇功。我對他信任有加,便帶了五千人馬冒著大雪星夜殺往赫赫特部大營。結果等著我的不是一個只剩下老弱婦孺的空虛營地,等著我的是枕戈待旦的數萬草原聯軍。那一次,是我有生以來唯一的一次敗仗,五千人馬活著回來的十中無一……」
雨瀾實在想不明白︰「他為什麼……」
葉邑辰道︰「我也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這樣設計害我!那一役之後,我被太宗皇帝下令杖責八十,免去所有職務!重新從小兵做起!而他則平白無故地連提兩級,成為宣化副總兵!」
「我去他的軍營里見他,他不肯見我!這件事在我的心里就成了一個謎團。直到一年之後,突兀聯軍大舉進犯,我軍接連失利,他為了掩護大軍主力撤退,率軍斷後,佔至一兵一卒,最後自殺殉國!」
一個叛徒,居然有一個英雄的結局!雨瀾深感無法理解。
葉邑辰道︰「他死後,他身邊一個幸存下來的親兵找到我,將一封他的書信交給我,我才知道前因後果。他出生在西北一個不算太大的家族,父親又早早去世,只有他和母親相依為命過日子。」
「因為他們那一房是家族旁枝,從小就受盡族中之人的欺侮,不但家中產業被族人盡數佔去,甚至他母親死後因為沒有錢打點族長,而不得埋入祖墳。他一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要出人頭地,回頭報復那些狼心狗肺的族人。可他在軍營中拼搏了那麼久,因為沒有後台,始終無法出人頭地,恰在此時,太宗皇帝派了內侍暗示他,只要他乖乖配合演一場戲,將我誘入全套之中,事情做成,一旦我死了,就封他一個總兵!」
「朝中有人好做官!憑他的人脈和資源,不要說是總兵,一輩子能做到個參將就算不錯了!他在信中對我說,他也很矛盾,一邊是飛黃騰達,大仇指日可報;一邊是惺惺相惜的兄弟朋友,他也是猶豫了好幾天,才最終應下那個內侍!只可惜,最終我的命大,還是逃了出來,他這個總兵也就變成了副總兵。」
雨瀾卻有些思維發散︰「那他的仇?」
葉邑辰一愣,沒想到她竟然歪到那兒去了。「報仇的事他並沒有在信中寫到,是我後來派人去查,才查到的。他買通了當地的官府,將族長一家和其他幾房害過他的,全部搞得家破人亡!」
也算是有冤報冤了。
葉邑辰把話題回到正軌︰「他大仇得報之後,想到對我的陰謀陷害,一直心中不安,又覺得這個副總兵不是他靠軍功,而是靠著出賣兄弟朋友得來的,坐在這個位子上也覺得心中羞恥,這才在那場戰役中自願斷後,他說他的死也算是求仁得仁,得償所願了!」
雨瀾評價道︰「這個人倒也不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
葉邑辰道︰「是啊!看到他這封信我理解了他的做法,可是我卻無法原諒他這個人。」他的聲音顯得十分空洞︰「斡倫河畔的五千精銳騎兵,是我千辛萬苦訓練出來的,因為他的一句假話,全都葬送殆盡了!這五千英靈的冤屈,又該像誰去申訴!」
雨瀾也跟著嘆息了一聲。
「經歷了這麼多的謊言與背叛!從那以後,我就再也不敢相信感情這種東西了。因為我發現,利益比感情比道義都更實際,更能收攏人心,不論是誰,我都不敢完全地相信,做任何事情我也習慣了留下一線余地……」
「我一直以為你是唯一的例外,因為你品性高潔,因為你的利益是和我完全一致的。我也曾經因為找到了一個可以完全放心信任的枕邊人而感到高興。可是那天當我看見文兒奄奄一息地躺在我面前的時候,我還是習慣性地懷疑了一下……」
「我不是不想去相信你,而是在這個復雜的名利場中混久了,我是有點……不會相信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