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反哺
「小錦子,世峰會青年組的比賽，你已被定為領隊人之一。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李大治扔下這句話,轉身上了車,揚長而去。
坐進另一輛車,溫妮看著身畔神情莫測的唐錦︰「世峰會？」
「全名︰世界巔峰競技大會。」唐錦眯了眯眼︰「全球各國最頂尖能力者們的展示大會。」
「哦。」
看著溫妮完全不為所動的表情,唐錦失笑，他怎麼忘了,對于她來說，那些浮名虛利帶來的快樂，遠不及坐在花園里，悠閑地喝一杯香茶來得舒適。
「需要我出國。」
溫妮終于抬起頭︰「我要一起去。」
將她攬入懷︰「當然。」
…………
溫爸就住在當初唐錦帶溫妮第一次見到瞿大哥的那棟大廈的頂層。
敲開門，看著溫爸猛然看到女兒時驟然被點亮的眼楮,那眼中的喜悅與安心讓溫妮情不自禁吸了吸有些酸澀的鼻子,沖著溫爸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爸爸，我回來了！」
溫妮的話一落音，溫爸便舉起了手。
唐錦就站在溫妮右側後方，在溫爸舉起手的同時，他的瞳孔一陣急劇的收縮，他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調動起了能量屏障，只是，仍然晚了。
「砰砰砰砰……」連續的槍聲，在大廈頂層響起。
在看到槍口對準溫妮、在槍聲響起、溫妮眉間出現血點的同時，唐錦貼身的衣裳，瞬間便被冷汗濕透。
…………
從來沒有哪一刻，溫妮這樣慶幸過遇到了風少，並且在他半個月的魔鬼訓練教程中堅持了下來。
溫爸舉起手時，溫妮的眼神正與溫爸相對，因此，她清楚地看到，溫爸眼中的喜悅安心在頃刻間被掙扎、痛苦、空洞所取代，這種變化太過突兀，第一時間觸動了她被風少訓練出的條件反射，因此，在槍聲響起的同時，她立刻做出了反應。
只是，溫妮的眉際，仍然出現了血花，那是子彈撞擊造成的。
不，溫妮臉皮當然沒有厚得子彈也打不穿，她只是豎起了精神屏障，並把近在咫尺的子彈，全部收進了空間！
溫爸瞬間被唐錦擊昏倒在地上，他應該慶幸槍離得夠近，能讓溫妮如今的精神力完全掌握住子彈射進她頭顱的時間，這樣，才沒有被當場槍殺。
看著唐錦驅身去模溫爸的臉，溫妮自然明白他想做什麼。
「不是假冒的，血緣感知很清晰。」
唐錦的動作停了下來，溫妮話里的意思，除了他，這世界上估計沒有人會明白——血緣，他此次回京後，真正感受到了它的存在，那是血脈親人之間特有的親近感，血緣越近，親近感越強。在司徒家，他十分清晰地從一個又一個有血緣關系的姓司徒的人身上感覺到了這種親近。
在感知到血緣的同時，神魂間的親近與疏離，在他的精神世界里也如同照鏡子一樣被清晰地映射了出來，每個人神魂的變化，如同一盞盞時明時暗的燈，讓他十分清晰地感知到他們心緒的改變。
血緣感知觸發神魂感知，這是五級進化體的能力之一。
「不是假冒的，為什麼他會殺你？」
唐錦的目光緊緊盯著昏迷不醒的溫爸，神情戒備，動作警惕。
一陣急促的奔跑聲在走廊里響起，與此同時，瞿大哥的聲音傳了過來︰「怎麼回事？監測警報怎麼響了？」
當看到溫父門前，抬頭向他看來的唐錦那一臉的鎮定時，瞿大哥停下了奔跑，他一邊快步走過來，一邊盡力平息自己喘息，「小錦，發生什麼事了？」
「槍殺。」唐錦簡潔地做了回答，然後一把將地上的溫爸抱起，當先進了門。
見溫爸被抱起，溫妮撿起腳邊的手槍，回頭看向瞿大哥及他身後跟來的一群人，「瞿大哥，咱們先進去再說吧。」
溫妮眉間新鮮的血跡讓瞿大哥的心一緊，他點了點頭，帶著他身後的七八個人，跟著進了房。
唐錦把溫爸放在客廳的一張沙發上，一邊動作迅速地檢查著溫爸身上所有的東西，一邊盡量簡單地跟瞿大哥講述了一遍方才讓他措手不及的刺殺。
「你是說，他親手向著女兒開了四槍？」
「是的。」
溫妮蹲在沙發邊，緊緊握著溫爸的手，「爸爸並不想殺我，我看到了他眼中的掙扎。」雖然，那掙扎很無力，幾乎瞬間便被摧毀，但是，那確實是存在過的。
瞿大哥站在離沙發一步遠的地方，「你們離京的這段時間，他一直很正常。」低頭想了好一陣兒，瞿大哥很肯定︰「只要出門，我派在他身邊保護的人就一直緊緊跟著他，寸步不離，他並不曾接觸過什麼危險人物。」
溫妮想了想︰「爸爸剛看到我時，很高興，很安心，後來，我剛說完我回來了，他的目光就在掙扎後變得空洞，然後，他的槍對準了我——像一個被人控制的木偶。」
「像木偶？」瞿大哥的眉頭皺了起來。
「是的。」溫妮很肯定。
房間里安靜了一會兒。
「催眠。」
「種契。」
「奴契？」
三個人幾乎同時有了猜測。
瞿大哥頓了頓︰「什麼是種契和奴契？」
溫妮與唐錦一頓，唐錦看著溫妮搖了搖頭︰「應該不是契，而是催眠。」
溫妮想了想，點了點頭，沒錯，契族結契需要特定的手段，並且，最重要的是下契的人需要修煉出精神核——如今的地球，別說精神核，就是結契的手段方法，也不可能有人掌握。
「那麼，確實是催眠。」
唐錦想了想︰「妮妮，要嘛是你的臉，要嘛是你說的話，觸發了催眠指令。」
「我的臉，或者是︰爸爸，我回來了。」溫妮看著唐錦︰「是這個嗎？」
唐錦點了點頭。
那麼，是誰催眠了溫爸？
房間里，再一次陷入沉寂，唐錦在一翻搜索後，也終于停下了手，拉著溫妮坐了下來，直到這時，三個人才有時間互相打招呼兼問候。
瞿大哥看著溫妮，點了點自己的眉心︰「弟妹，你受傷了？」
溫妮沖著瞿大哥笑了笑︰「沒事，一點小傷。」她的手踫了踫眉心︰「就破了點兒皮。」
唐錦心一緊，又復一松，他伸手從溫妮手上舀過濕毛巾，蘀她將眉際的血跡拭淨，仔細看了看︰「還好。」是的，比起海島上她在訓練時的遍體鱗傷、血肉模糊來，這個傷口除了位置嚇人一點，確實很輕。
放下濕毛巾，再次從溫妮手中接過治傷的膏藥，唐錦小心地在那個小傷口上抹了幾層，「明天，就好了。」
瞿大哥看著唐錦一連串的動作，挑了挑眉，也沒吭聲，他的目光移到仍然昏迷的溫爸身上，眉頭，輕輕皺了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皮膚黝黑的年輕人從同伴中挪了出來，看著眾人看向他的目光，他的神情略微有些不自在，不過，他卻沒有退縮，把自己要說的話說了出來︰「老板，那個，溫先生喜歡听歌。」
瞿大哥看著年輕人，眉頭皺得更緊了。
年輕人看了一眼自家老板，清楚地看到了他目光中的不耐，于是又飛快補充道︰「溫先生最喜歡听的，是一首《爸爸，我回來了》的歌。」
瞿大哥與唐錦的目光一踫，同時點了點頭。
…………
催眠專家很快被找了來，听著溫爸常听的那首歌，專家十分肯定︰「這是特制的碟片，歌中反復重復的那句︰爸爸，我回來了，將開啟刺殺指令，催眠內容是︰殺死說出這句話的人以及她的同伴。」
…………
醒過來的溫爸忘記了刺殺指令被觸發後的事，他在短暫的迷茫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妮妮，爸爸沒事，只是昨天沒睡好。」顯然，他以為自己的昏迷是因為昨夜沒睡好。
房間靜了片刻，最先反應過來的瞿大哥咳了一聲，笑著對溫爸道︰「妮妮回來了，你這心也該放下了。」
溫爸笑著對瞿大哥點了點頭。
溫妮看著溫爸，眼中有點點淚花︰「爸爸，對不起，我去探險，讓你擔心了。」因為擔心，因為牽掛，因為他期盼著女兒站在身前說，爸爸，我回來了，他才會反復地听那首歌，才會被催眠……
溫爸的動作一頓，對著溫妮露出了一個飽含慈愛地的笑，又似乎有些疲累地將頭靠在沙發背上，抬眼看著天花板︰「傻孩子。」只是，他眼中的潤濕那麼明顯，即使掩飾，也仍然沒有瞞過房間里的任何一個人。
溫妮坐到溫爸身邊，抱著他的手臂︰「爸爸，我現在十二階了。」如果，女兒不在身邊讓你擔心，那麼，當你知道她有足夠的自保能力時，是不是擔心會少一些？
「十二階？」溫爸欣喜地側頭看向溫妮︰「十二階了？」
溫妮重重點了點頭︰「是，而且，唐錦十六階了……爸爸，你別擔心，有他陪著我，在哪兒，我都會被保護得很好。」
「好，好，爸爸不擔心……」
…………
本來打算看過溫爸就去自家師傅那里，只是，溫爸的情況，讓溫妮實在不放心，她決定留在父親身邊幾天，至少，她要把父親容易被催眠的問題從根本上解決了，才能離開。
唐錦陪著溫妮在溫爸身邊呆了一天，然後，就再沒有時間了，太多的人找他，太多事情等著他去處理，而且，他必須找到催眠溫爸的幕後黑手，能空出一天時間，已經很不容易了。
唐錦走後，溫妮征得了溫爸的同意，進入了他的精神世界，只是，剛剛進入，她就差點迷失，好在，事前她就讓玄三守在了身邊，因此，雖有驚，卻並無險，倒是平安從溫爸的世界里退了出來。
對上溫爸睜開的眼楮，溫妮有些無措︰「爸爸，在你的精神世界里，我找不到方向。」
溫爸坐起身︰「怎麼？」
溫妮有些煩惱︰「我差點迷失在里面出不來。」
「妮妮，爸爸已經沒事了，上一次的催眠，已經被田卉大師解除了。」先前的刺殺，所有人都默契地沒有告訴溫爸，因此，溫爸根本不知道他曾經被催眠的事。
溫妮鼓了鼓腮︰「我知道，我就是想著，你需要建一個精神屏障。」
溫爸有些無奈︰「妮妮，爸爸只有四階。」
溫妮不以為意︰「我剛才給你檢查了能量源，它雖然固化了，不過，我有辦法解決這個問題。」在解決能量源的問題之前，她需要先確定溫爸的精神世界里，再沒有隱患。
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玄三看著溫妮煩惱得滿屋打轉，終于傳遞了一個信息過去︰「你父親的整個精神世界充斥著壓抑、悲傷、絕望、黑暗……和你完全不一樣。」
溫妮猛然回頭︰「壓抑，黑暗？」
「太壓抑、太絕望……這應該就是他容易被催眠的原因。」玄三頓了頓︰「他居然沒有崩潰，真罕見。」
對上溫爸飽含慈愛的目光，溫妮的心顫了顫︰「爸爸，你愛我嗎？」
溫爸的眼楮因為訝異而情不自禁地睜大︰「妮妮，爸爸當然愛你。」
「爸爸，在這個世界，你還愛誰嗎？」
溫爸的目光躲閃著移向了一旁。
「爸爸，你只愛我嗎？你自己呢？」
溫爸的頭側開，「真是傻孩子，你看爸爸現在不是一切都很好嗎？」
溫妮的淚一滴一滴從臉上滑落，當其中一滴淚滴在溫爸的手上時，他的手猛然顫了顫，似乎被什麼狠狠燙了一下一樣。
溫妮坐在沙發邊沿，抱住自己的父親，她的精神世界里，是玄三恍然的聲音︰「原來是這樣，他沒有崩潰，是因為你，那一片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堅不可催的一點亮光，原來，源自父愛。」
玄三的話，讓溫妮坐直了腰，她的誠摯的目光直視著溫爸，「爸爸，我愛你。在這個世界上，你是我血緣最近的親人，是獨一無二的，更是無可取代的。」
女兒直白的話，讓溫爸的臉驟然轉紅，隨著溫妮看著他的時間越長，他的臉越紅，最後，在紅成一顆西紅蜀之前，似乎終于被女兒眼中越來越深的笑意惹惱了，溫爸一把將溫妮的頭抱進了懷里︰「你這孩子，你這孩子，怎麼這麼調皮。」
「呵！主人，你父親的精神世界里，那一點亮光在開始持續擴散了。」
因為女兒的一點回應，就有這麼大的變化嗎？溫妮的心再次顫了顫。
「爸爸，你想念媽媽嗎？」為什麼只愛女兒一個人，妻子的回憶，不應該是同樣美好的嗎？
溫爸撫模女兒短發的手頓了頓︰「你媽媽把我從地獄中拉了出來，卻又讓我更深地認識到這個世界的殘酷……」溫爸頓了頓︰「好在，她留下了你。」
溫妮打了個寒戰，如果沒有她，溫爸是不是就生無可戀？
血緣讓溫妮情不自禁地親近溫爸，神魂感覺到的來自父親的慈愛讓她無比溫暖，眷戀難舍，這種包容的愛，如海、如山，無言卻廣博深沉——溫妮的神魂在其中，如浸溫水，舒適得幾乎睡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溫妮慶幸著，所幸只有對于血緣親人的神魂感知才會這樣靈敏，要不然，她一定會被人類的七情六欲干擾得發狂。
「妮妮，去你媽媽的師門看看吧，在十萬大山里，那個叫元門的地方。」
溫妮差點睡過去的神魂一震，抬起頭，她有些驚異地看著溫爸︰「去十萬大山？」她去海島探險，就讓他擔憂得被人催眠了還不自知，如果再去十萬大山，他又會擔心成什麼樣子？
溫爸勉強笑了笑︰「你一直想知道你媽媽的事，以前，你問了許多次，爸爸卻什麼也不肯告訴你，為這，你沒少生爸爸的氣……現在，你長大了，能力變強了，身邊又有唐錦陪著，爸爸也就沒必要瞞著你了。」
「爸爸，媽媽的事，你能再告訴我一些嗎？」
溫爸嘆了一口氣︰「我和你媽媽在一起的時間只有四年，我們一直被人追殺，生下你後，我們在五行城定居了下來，你長到三歲時，我們在五行城外的森林里被人堵住了……最後，你媽媽運用師門獨有的手段，將那些來圍剿的人全部殺死，但她自己也幾近油盡燈枯，臨去前，她與我聯手，將她的能量源取出封印，以供你十八歲後使用……你媽媽去世後，我降至四階，本以為沒活路了，沒想到從那以後卻再沒人打擾我們父女倆……爸爸能力低微，那些圍殺我們的人的來路，一點也沒有查出來……就只能知道你這些了。」
…………
晚上，溫爸睡下後，溫妮回到臥室，玄三寸步不離地跟著她。
「玄三，用髓精，能幫到我爸嗎？」髓精對神魂的作用十分明顯，溫爸的精神世界如果得到髓精滋養，變得堅不可摧，就應該能防住來自外界的惡意了吧。
「不能直接使用，他的身體承受不了，會崩潰。」
「怎麼會崩潰？髓精的能量明明很溫和，我和唐錦用時一點不適的感覺都沒有。」
「你的神魂因明悟而通透，你男人的神魂因千錘百煉而堅韌，你們的身體內又都沒有雜質——身與魂都達到了標準，使用髓精的過程中，才會只覺舒適，不覺痛苦。」
「這樣子嗎？可是，秦將軍也服了一小片兒。」
「你也說了，那是一小片兒，並且，那個男人的軀體比你父親等級高，神魂也更堅韌。」
「……那應該怎麼辦？不把他的實力提上去，我不放心離開。」
「除非你能找到至陽與玄陰玉液。」
「至陽，玄陰？」
「至陽潤萬物，玄陰融萬物，呵呵，你找不到的，那是……你從哪里找到的？」
看著懸浮在身前的兩種液體，听著玄三驟然變調的聲音，溫妮得意地笑了，空間里的兩池水，原來是至陽與玄陰玉液啊。
「啊，好了，玄三，告訴我，怎麼用？」
玄三呆立了半晌，突然背過身去，悶悶地回道︰「至陽、玄陰各取十滴，髓精切一片，再加入……」
按照玄三的講述，溫妮飛快地往玉鼎中加著各種材料。
「……十年蘊神花五朵，粉蛇蔓根一節、五十年赤陽果三顆……」看著溫妮一樣不少地把所有材料都放進了玉鼎，玄三嘖了一聲，「你可真是一點沒客氣，庫克星的特產，全都搜刮過了吧？」
溫妮嘿嘿笑著，「以防萬一嘛。」
「蝗蟲過境。」
「噫，你居然知道蝗蟲過境嗎？不是一直呆在庫克星外的山谷嗎？」
「……別停，再加男子指尖血……變態，你怎麼會儲存這麼多男人的血？」
「蘀四師的官兵們體驗時抽的，都是左手最濃最稠的血液——所謂指尖血，從胳膊上抽，其實是一樣的，對吧。」
「……行了，煉你的藥吧。」
…………
就在這個晚上，京城最混亂的一條街上發生了一起性質十分惡劣的群發性斗歐事件，這次事件，打死打傷的總人數達到了上千人，並且，這些人，全都是能力者。
即使在這條全國最知名、最混亂、最魚龍混雜的街區之上，波及範圍這樣廣的爭斗，本身也是很罕見的，畢竟，能力者的總人數並不那麼多，全國人口就算是十中取一，在現在，能力者的總人類也不過就是幾千萬而已。可是，僅僅這一個夜晚，這一次爭斗，其死傷就達到了上千人，幾乎可以想象，性質這樣惡劣、後果這樣嚴重的斗歐事件，上報之後，將會招致高層怎樣的震怒以及追察，而其後，又會引起怎樣的權力變動。
而就在警燈長鳴之時，就在離這個街區一公里外的一棟高樓之上，唐錦，和他的伙伴們，在深沉的夜色之中，卻是從頭至尾地旁觀了這場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