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吐絲,桃花含羞,正是都城早春最好的光景。♀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屋里端坐在妝台前的少女終于開了口。
「回王妃的話,現在約莫是辰時。」正主兒終于問了個正常的問題,可是又揣不透她想什麼,莫不是真的撞壞了,兩個婢女對視了一眼,只是這種話是萬萬不能說出口的。
少女一邊把玩著精致的簪子,一邊在心里推算著,辰時,大概就是七,八點的樣子。人生的機遇真是難以捉模,上一刻的自己還在黃昏街頭生死一線,下一秒睜眼就變成了這個不明時代和自己同名的少女。還是個什麼王妃,不過處境好像比自己本身還糟糕。
鏡子里的臉頂多十六歲,五官還沒有太長開,端的是詩情畫意,還有點肉呼呼的嬰兒肥,因為大病初愈氣色不是很好。她伸手模了模額頭上觸目驚心的繃帶,隱約還透著些血色。
她站起身來,兩個始終低著頭的婢女身子一抖,同時往後退一步,馬上給她讓出了道。♀
「現在怎麼突然這麼怕我了呢,剛剛還不是敢直呼我的名字,咒我馬上去死嗎?」少女輕笑著說,軟糯的聲音還帶著一點童聲,明明是撒嬌的語氣和表情,內容卻讓兩個婢女一下子跪下來。
「奴婢不敢,奴婢該死。」
「不是說,嗯,我想想,三天了她還沒醒,是不是真的要死了呀。
「你怕什麼?這次王爺是鐵了心的要治治這個沐小姐,死了就死了唄,反正柱子是她自己撞的,就是順王爺來了,也不能怎麼樣。
「也是,哼!咱們王爺那麼討厭這個沐碧朧,娶她做正妃就是她的福氣了,還不掂量掂量自己的位子,死了活該!」
她初初醒來時,只感覺頭痛欲裂,根本搞不清現在的狀況,繼續躺著听兩個婢女的對話,居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碧朧,這個名字擺在現代顯得很不協調,可是放在這個外貌看起來端莊柔順的少女身上卻是恰如其分。單單看外貌,實在想不明白這麼個楚楚可憐的少女為什麼得到那麼惡毒的評價。
不理會那兩個磕頭如搗蒜的婢女,猛地推開房門,放眼望去,院子是個很大的院子,院子正中有棵歪脖子樹,被一院子的花簇在中間顯得很滑稽。剛剛初春,院子里原本粉粉女敕女敕的花,大多還只是骨朵,只是現在都垂下了腦袋——看起來在原主昏迷的這段時間,根本沒有人料理它們。
「看來他們都認準了你是完蛋了,不管醒不醒呢。」少女喃喃自語,「不過也是,這麼多天,好像也沒人來看望過你,醒來了也沒人關心。」
「真槽糕呢。」少女,沐碧朧拉了拉單薄的褻衣,往屋子里走去。
剛剛沒有仔細打量這屋子,現在細瞅,雖然寬敞,只是屋內的布置都很簡陋,看著妝台的繁復花紋,再看其他的擺設簡直就是個土坯。看來朱釵華服都是原來的碧朧的嫁妝,這個所謂的王爺真是用心,外面的人還都會以為正王妃的體面是他給的。
「好些天沒見著王爺了,真是想念他。」瞟了眼兩個還跪在地上發抖的婢女,「還不快來給本王妃梳妝。」
突然想到剛剛這兩個婢女提到的順王爺,碧朧心中一動,這個順王爺是誰,只是這兩個婢女明顯不是好的,失憶的套路根本不能用,說不定有人會逮著這個漏子琢磨著來害自己,還不如端著王妃的架子,走一步是一步了。
「我的隨嫁丫鬟在哪呢?」打定了主意,碧朧看著鏡子里兩個手一直發抖的婢女問道。
「王妃,瑤,瑤紅姐姐她犯了事,王爺已經處置了。」听到這個問題,兩個婢女臉一下子就變色了。
「哦,什麼時候我的隨嫁丫鬟別人就能隨便發落了呀?」
「瑤紅姐姐她,她頂撞了雪夫人,自然是……」
「是嗎,雪夫人?這樣就能處置正王妃的人了呢,好大的架子。」
兩個婢女被打斷了話,嚇得又跪了下來︰「王妃,奴婢們真的不知道瑤紅姐姐怎麼了,王爺派人把她帶走了,雪夫人她……瑤紅姐姐八成是……」
「得了,起來吧,你們叫什麼名字來著?」看來暫時是套不出什麼更有用的信息了,碧朧暗揣,不如去外面走走,看能知道些別的什麼,那個什麼瑤紅,應該還活著,也要想辦法救出來。
「奴婢們是彩鳳,靈犀。」
「給我換上外衫,要喜慶點的。」
「是。」
在現代的那個自己,應該真的是死了吧。那就當那是前生好了,現在又有一個新生的機會,是不是應該緊緊把握住呢。碧朧垂著眼簾,回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前生的自己是個鋒芒畢露的女強人,唯一信任的好朋友,原來對自己有那麼多的怨懟,深到要把自己推到車流里面去嗎。
伸手又模到額頭上的繃帶,這兩個婢女說這個是原來的碧朧自己撞的,看來八成是因為那個什麼王爺,原來的碧朧應該是很愛他。到底被自己深愛的人逼到了什麼地步,才能做出這樣瘋狂的舉動?
拉起了衣擺,剛要出門的時候,碧朧往回望向鏡子,鏡子里的少女也回望著她。
「這一次,我們會不一樣的。」
「沐碧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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