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錦……」
遲國楓正準備服軟說幾句討好話,但這剛開了個頭,就被錦姨大力將茶杯扔在茶幾上的聲音打斷。請記住本站的網址︰n。
「砰,」
完了。
「遲國楓,你要還有良心,你就該記得,當年是我父母嫌你一窮二白,心疼我跟了你得吃苦受罪,在他們的極力反對下,我沒能嫁給你。」說到這里,錦姨那張包養得甚好的精致臉龐上,露出些許黯然。
「你娶了樺姐,也就是遲暮遲佳的媽媽,我蘇錦本本分分只跟你保持普通朋友關系,從未踏進過遲家一步,你和樺姐白手起家,有多辛苦,有多少苦楚,我全看在眼里,當年,你創立第一家公司的錢,是我把我的嫁妝折了現,讓我大哥蘇起以他的名義借給你,呵,是啊,事到如今你都以為是我哥借你的,那你怎麼不想想,我哥破產之後,窮得三餐不飽的時候,怎麼就沒想過找你要回來呢?」
「小錦……」
「錦姨……」
「我雖算不得是什麼風華絕代的女人,但說句不害臊的,我蘇錦從來不缺追求者,即使是哥哥破產,家道中落之後,也有幾個痴情人願意娶我,可我沒嫁,一直孤身一人,為什麼?你遲國楓應該清楚軍婚︰首長盛寵黑客新娘!直到我三十歲那年的某一天,樺姐來找我……」
話至此處,錦姨輕聲嘆了一口氣,似乎是下了什麼決心,她強忍著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抬手一指,沖著遲佳道︰「孩子,去我房間里,幫我把梳妝台櫃子里的那個首飾盒取出來。」
「好。」
遲佳一走,客廳里的氣氛就更加沉重,每一個人都若有所思,但誰也不曾先開口。
之于遲國楓來說,錦姨今天的話,確實是他從未知曉的,震驚,感慨以及感動,像三條支流一樣在心底匯集,此時此刻,遲國楓有太多話想說,但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之于遲暮來說,自打錦姨漸漸進入他和遲佳的生活,就從不存在抵觸,遲暮和遲佳的生母走得早,從他們兄妹倆的童年至今,盡管嘴上還是叫著「錦姨」,可心底早就將錦姨放在了和他們的生母同樣高的位置上了。
錦姨在遲家的重要性,錦姨對國楓集團的貢獻,以及她對遲國楓一家的愛,放誰眼里,都不曾說一句不好的。
不消多時,遲佳端著那只小葉紫檀木所制的精巧中式首飾盒來到了錦姨面前,沉甸甸的首飾盒里,放置的都是錦姨從小到大看做寶貝的金銀財寶,有從父母手中接過的屬于蘇家的傳家寶翡翠玉佩,有蘇起事業如日中天時送她的各式耳環手鐲,有蘇禾遲暮以及遲佳這些小輩兒每到她生日時獻上的金飾玉鐲,而最多的,則是遲國楓送予的。
這枚用鐵絲折成的戒指,是他們高中時,窮得午飯只能夠吃二兩白飯,唯一的配菜則是學校食堂免費供應的咸菜的遲國楓送的,那時候,遲國楓和蘇錦都很單純,以為一枚戒指,便可以天荒地老。
這根系著黃紙折成的護身符的紅手繩,是他們高考前兩天,遲國楓到當地最有名的寺廟為蘇錦求來的,遲國楓說︰「高考我就不去了,考上家里也沒錢供我讀大學,但你不同,小錦,你一定要好好考,念完大學念研究生,能出國見世面就最好不過了,等你學成回來時,我肯定也有所成就了,到時候啊,我負責掙錢養家,你呢,就負責貌美如花吧。」那時候的蘇錦笑著點頭,任由遲國楓將紅手繩系在她的手腕上,護身符雖沒多重,但這條紅手繩,卻承載著他們對未來最美好不過的憧憬。
這個完全不通透的糯種翡翠路路通,是蘇錦和遲國楓提分手之後,遲國楓逛遍了珠寶店,再三求老板便宜賣給他的,遲國楓說︰「我能理解你爸媽的想法,誰家父母樂意把自己的心肝寶貝交給一窮小子?三餐不飽,冬天挨凍的日子,我不會讓你體會,我遲國楓再窮,也不能讓自己心愛的女人吃苦受罪,小錦,別哭,我從不後悔與你相識相知相戀,我只後悔,今生沒能娶到你。」那時候,他們嘴上說著「別哭」,可兩個人,卻哭得不能自已。
後來,不管是節日,生日,還是一些之于他們而顯得特別的日子,遲國楓送給蘇錦的首飾越發精巧,越發有價值,這一個被蘇錦視為百寶箱的首飾盒,也是遲國楓一步一步走向輝煌的見證。
而現在,當錦姨小心翼翼地把那一件件首飾從盒子里取出來,又拿出墊在首飾盒最底下的緞布時,暴露在眾人試下之下,那張泛黃的紙頁,才是今天所要展示的主角。
「這是……」錦姨將那一頁紙捏在手里,或許是它承載的內容過于沉重,引得錦姨捏著那頁紙的手也不自覺發抖,「我三十歲時,樺姐來找我的那天,交給我的,我本想這只是我和樺姐兩個女人之間的秘密,現在想來,你們拿去看看吧。」
遲國楓接過紙頁,認認真真不落下一個字的閱讀完,又極其嚴肅地傳給遲暮,當遲暮看完,他也如遲國楓那樣,不苟言笑地傳給遲佳。
嚴肅,並不是為彰顯傳閱已故妻子以及母親的遺物的隆重,只不過因為是……這張紙頁上所記載的內容,使閱讀過它的人五味陳雜,百感交集之中,不知道該露出怎樣的表情,才最適合透露此時的心情。
——致蘇錦︰
你好,看到這封信時,你也許會覺得我很唐突,是的,確切來說,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執筆給你寫信的念頭,可有些話,我認為和你說,是最恰當不過的選擇重生之弄潮兒全文閱讀。
原諒我沒念過多少書,不懂得兜圈子繞彎子,那麼,我就直說了吧,你和國楓曾經的事,我都有所耳聞,你們的那些事,都是國楓當做故事講給我听的,當然,我並不是那些生性多疑的女人,我不會矯情地說是從國楓的字里行間體會出他對你們往昔種種的留戀,可我也知道,一個男人,如果不是刻骨銘心地愛過,又怎會把他和其他女人的事當做故事和他的妻子說起?
看完上一段,你千萬不要認為我是來找茬的,若說不介意,那當然不可能,可現在,我的心情,卻是慶幸。我慶幸我沒像你一樣,在和國楓談婚論嫁時遭到父母的強烈反對,我慶幸我嫁給國楓之後,熬過了那段最苦最澀的日子,我慶幸我和國楓育有一兒一女,我最為慶幸的是,當我即將離開這個世界時,還有你。
是的,我病了,之前的腸癌,切除之後本以為會好,可幾天前,卻得知癌細胞轉移到了胃上,胃癌三期,救不了了,即便國楓不肯告訴我日子還有多長,但得病的人是我,我又豈會不知道?
我不能和國楓白頭偕老了,我甚至不能看著遲暮和遲佳漸漸長大,生死有命,我亦無悔,我只有幾個問題想問你,我知道你的父母已去往天國,若當我離世後,你可願意和國楓再續未了的情緣?這些年來,表面上是我和國楓從零到有,一點點的建立起國楓集團,但若沒有你的暗中幫助,也不會有今天的國楓,若當我離世後,我願意將我所持有的國楓股份全轉到你名下,你可願意拿回你應得的那一部分,從而使國楓集團越來越好?遲暮遲佳雖是我親生,而若當我離世後,你可願意待他們如己出?
將死之人,其言也善,我所說的字字句句,皆是出于真心,如果你願意,我也走的安心,如果你不願意接手我留下的爛攤子,我也不會怨恨。
最後,我很感謝你的父母,如果不是他們當初嫌國楓窮,不肯把你下嫁給他,也不會有今日的遲國楓以及國楓集團,是的,國楓多年的努力,只為了讓你的父母瞧得起他,當然,你的多年等待,暗中付出,我也銘記于心,苦了你,也苦了國楓,在我死後,我願意成全,如果你也願意拿回你應得的以及我留下的爛攤子,請到信的背後所寫的地址找我。
由衷希望在我離世前,還能見到你。
李玉樺。
一番傳閱後,在場眾人都知道了紙頁上的內容,筆者那娟秀的字體,所書寫的每一個字,都在遲家人腦子里刻上了烙印,久久揮之不去。
遲國楓默默地點燃了香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又沉沉地吐了出來,結發妻子生前所留下的字句,此時此刻,那每一個字,都如同一根尖針一般,直直地扎在他的心窩上,痛也不是,不痛也不是。
遲暮也模過遲國楓的香煙盒,為自己點了一根,母親離世的時候,他還只是個半懂不懂的小學生,他只記得母親下葬之後,他在球場上失了心一般的和門柱較勁兒,明明沒有守門員,可那顆圓滾滾的足球,卻是怎麼踢都踢不進去,那一天,遲暮沒有哭,他只是一邊將球一遍遍地踢到門柱上,一邊茫然無措地對一直站在旁邊默默陪著他的蘇禾說︰「我沒有媽媽了。」
遲佳握著那顆啃了一半的蛇果,此時卻是胃口全無,她也是女孩子,比起遲國楓和遲暮,她更能體會到母親寫這封信時的感受,一個女人,要把她所擁有的所有交到另外一個女人手里,其中包括她的丈夫,子女,財產以及她的家,那該有多麼痛?而也如母親所寫的那樣,慶幸的是,這個女人,是錦姨。
「收到信之後,以及樺姐離世之前,我沒有去找過她。」
錦姨淡淡的嗓音如同那二位男士的煙圈一般,飄揚,迷蒙,輕飄飄地傳進眾人耳里,卻在每一個人的心里,重重地敲了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