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皇童養婿 107 父喪

作者 ︰ 明夏輕歌

「只是也許、也許而已。十一,咱們慢慢調養身體,別賭這把了,我賭不起。」六哥發狠的圈著我。

「可是……」

他面上一黯,「我也知道這樣有些對不住老四跟拾兒。可是你放心,我待他們的孩子一樣會比待子玨更好的。我跟老四是好兄弟,你跟拾兒是親姐妹,他們想孩子了可以時時進宮來看的。以後選駙馬也讓他們拿主意,再說他們還可以再生。」

「你只是私下說說還是怎樣?」

「生都還沒生出來,當然只是私下說說而已。如果是女兒就抱進來,是兒子就算了,你這里已經有倆小子了。你也想要女兒的,是吧?」

「是。」可也不能搶十姐姐跟四哥的呀。早知如此,我還不如真的在宗室中選一個過繼呢。

「可是,我不想要十姐姐的女兒。」

六哥看著我,沉吟了一下,「那,把子玨抱到你這里來。跟著她那個母妃,我怕這孩子也變成心狠手辣的性子。這事兒就這麼定了,別再這個不要,那個不要的。」

他說完轉身出去,我幾步追上去,拉著他的衣袖,「六哥,我沒你想的那麼善良,有人要動我的子晟的時候,我也會栽贓嫁禍的。賢妃再有什麼不好,但她是個好母親,她不會教子玨胡亂害人的。她是公主,以後必定是到公卿之家做當家主母,如果一點手段沒有,你要她怎麼生存。只憑出身,以權勢壓人麼?」

六哥被我拖得停下來,「這些,你也可以教會她。讓賢妃教,我怕將來她步上她母妃的後塵,因為心性狠毒而遭夫婿嫌棄。」他越說就越覺得有此可能,袖子被我拖著,口我卻捂不住。

「來人,傳朕的旨意,將大公主抱到坤泰殿,由皇後教養。」

「站住!」我朝出去傳旨的太監吼,然後說︰「你要累死我啊,你嫌我這里還不夠熱鬧啊。」

六哥橫我一眼,「你不是隔三差五就在這里招待些小孩兒麼?」

「招待是一回事,要教養又是另一回事了。招待我只要抽空逗一逗就好,教養,責任好重大。」

「教養公主,也是你這個皇後分內的職責。你不是想女兒想得發瘋了嗎,子玨除了是我的女兒,還是你的女兒、佷女。」

「你說跟著賢妃要學的心狠手辣,那跟著我,就會學得要獨霸後院。可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你這樣好的。」

他哼哼兩聲,面色緩和了不少,「你說的倒也有道理,不過嘛,皇帝的女兒不愁嫁,皇帝的女婿就是不準納妾。你再教教她你拿捏我的法子,那不是更好了嘛。以後的女婿就算比不上我這老丈人的一半,有你教出來的手段加上我這個父皇,那還不是一樣的。」

「理由呢,賢妃並無過失,你憑什麼剝奪她教養女兒的權利?如果賢妃有過,臣妾身為皇後,有失察之罪;身為其妹,也是連坐之罪。」我拉著他的袖子,跪在地上。

旻兒跟子晟方才跑出來躲在柱子後頭看到底怎麼回事,看到我拖著六哥袖子跪下了,趕緊跑出來,跪在我旁邊,「父皇,您要把母後怎麼樣?」

六哥看看我拉著他袖子跪在地上,這個樣子是很容易讓人誤會。

他不出聲,兩個兒子更著急了,旻兒咚咚咚的往青石板上開始磕頭,「父皇,饒了母後吧。」

子晟也跟著磕。

我趕緊起身,把他倆的頭托住,「磕什麼磕,沒事的。」

子晟慢一步還好被攔住了,旻兒的頭已經磕到地上了,頭上一個壽星包吊著。

「嗯,沒事?」子晟抬起頭來,旻兒拿手揉自己的額頭,淚水立馬就出來了,「好痛!」

我心疼的拉著旻兒到榻上,取了藥酒來擦。

他一直嚷嚷痛,子晟便很友愛的幫他吹,結果噴了他哥不少口水,連我的手指也沾光。

六哥看得好氣又好笑,「看你唱得這是哪一出。」

這怎麼是我的問題了,「不是你一會兒要去抱十姐姐的孩子,一會兒要把子玨送過來,我至于麼。」

六哥指指子晟,「是這小子嚷嚷著要妹妹才引起的。」

子晟撓頭,一臉的疑惑︰你們大人在這里吵架,關我什麼事啊,為什麼要怪我?

六哥叫來秦涌,說是要他過去告訴賢妃今天發生的事情,到底是因何而起。

「不妨直言告訴她,朕說她心黑手狠,怕大公主也染上同樣的毛病。如果她還是不改,就算皇後顧念姐妹之情不肯接手,那還有太後呢。」

「是。」

「等等,再告訴她,大過年的,別到這里來負荊請罪。」

「既然知道大過年的,干嘛這麼不留余地。」說實在的,他這樣對賢妃,我心頭其實有點生氣。董昭儀做的那些事,難道不比賢妃嚴重。為了二皇子你就護著,就因為子玨是女孩兒麼。

「你知道什麼?既然我要保全林家,就不能讓他們陷進這些事里。他們當我什麼,嫡庶遠近都分不清麼。你告訴他們,不要再在背後搞一些事。」

我舌頭立即短了,小聲問︰「他們做什麼了嗎?」

「也沒什麼,就是暗地里散步董家人的一些惡行,要把水攪渾。要怎麼做我自有分寸,叫他們不要攪局。」

「又沒有造謠。」我小聲嘟囔。

「誰家沒什麼事?林家也不是清清白白的。還有,咱們只有一個子晟,誰都知道將來他就是太子。可是,如果讓他知道那把椅子鐵板釘釘是他的,他還能像我小時候那樣用心的學?」

「可是,這樣子,二皇子和董昭儀很容易產生覬覦之心啊。」

「這個,我自會敲打他們。」

我想了一會兒,「你是不是還有個想法,就是如果子晟真的不成才,也還有一個備選的人?」

六哥沉默了一下,還是跟我承認,「我當然是希望子晟能夠格即位,可是手里的江山要交出去,也得是可托付之人。♀萬一,他真的不是合適的人……」

站在他的立場,這個想法無可厚非。可是,那樣一來,我的子晟怎麼活?

「你到時也把我一並帶走得了。但是子晟,難道你到時也帶走麼?他是嫡皇子,如果不能即位,他要如何自處。」我知道了,為什麼賢妃要說只有除掉二皇子,子晟面前的路才是一馬平川。皇帝這番收拾賢妃,就是為了這句話吧。他的確無法容忍林家再動他的子嗣。

「所以,我更不能讓他長歪了。你放心,只要不是德行有虧,我都不會……」

我跌坐在地,他過來半抱半拉把我弄到榻上坐著,我望定他︰「皇上,子晟還小,我其實並不希望他坐到那個位子上。不如,你讓我帶他離開吧。」

「你說什麼?」六哥不可思議的看著我。

「你說什麼?」

我沒有出聲,他又問了一遍。

既然決絕的話已出口,我就索性一股腦的說了︰「我說,現在子晟還小,再過些年歲,他就會忘了自己曾是個皇子。我也永遠不會告訴他。你讓我帶他離開,就用姬瑤的法子。孩子先送出去,然後我再‘傷心過度’逝去。」小孩子夭折是很平常的事,再過些年,別人說起這一朝的帝後佳話,也只會問,‘是麼?會有這樣的事,你說笑吧?’而這個玉牒上記錄早夭的嫡皇子,也不會再有人提起,因為,新帝會不喜歡。

一切,煙消雲散,我和六哥的過往也只化作史書中的淡淡一行墨跡。當事人的心底也只剩下一聲嘆息。我們終究是走到這一步,我到底是說出來了。

之前我想著子晟怎麼說也是嫡皇子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可是六哥今天的這一席話,把我驚醒了。那個位置並不是鐵板釘釘就是他的了。留在宮里說不定到最後小命都不保,那我還舉棋不定的做什麼。

我不適合進宮,這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既然是錯誤,那就早早的結束它吧。

「林十一,你真是不知好歹!你以為我是什麼人,能由得你招來揮去的?」他沉默著,然後突然爆發,把身側的東西能砸的都砸了,還有玉石的碎屑濺到我身上。

一陣忙亂的腳步聲,然後是侍衛支支吾吾的攔阻。

子晟的聲音傳進來︰「母後,你們又在干嘛?」

「沒事,花瓶被撞倒了,回去睡吧。」

「哦,大皇兄,沒事,我們回去吧。」

外頭的腳步聲遠去了,六哥忽然指著我的鼻子說︰「你成天就知道想你很辛苦,有沒有設身處地為我想過。我迎你為後,事實上虛設六宮,我頂了多大壓力。江山社稷面前,我當然只能這樣選擇。可是,你跟子晟,我絕不會不管。不把你們安置萬全,我能閉得上眼?」

「你也覺得辛苦,我也過得累,所以我說不如好聚好散,就當和離吧。」事情沒關涉到子晟的生命時,我下不了決心。可是,如果我這麼在宮里過一輩子,我兒子的命還不能萬無一失的保全。那我留在宮里做什麼。你是可以做你的安排,但你走了,所有的資源都到了新帝手中,我們母子不一定能避得過啊。

「你、你好!你當我是垃圾,想丟掉就隨手丟掉?」

「我沒有這樣說過。六哥,你冷靜一點!我進宮三年了,你不覺得,這三年其實我也變了麼。我變得只知道疑心跟抱怨。我不想再這樣過下去,我想找回原來的自己。」

六哥目赤欲裂的看著我,然後拂袖而去。

我一個人在地毯上坐了良久,入更了,翠儂才小心翼翼的進來,把我扶到外室坐下,然後讓人打掃內室,更換家具。

又過了兩日,到了正月初八,我滿十九歲了。

子晟和旻兒拉著一長串五顏六色的紙鶴進來,女乃聲女乃氣的道︰「兒臣恭祝母後芳華永駐!」

六哥面上平靜的在我身邊坐著,他前兩日都在乾元殿,是今早過來的。等一下,內外命婦要進來給我拜壽,百官也要在殿外磕頭。他來是應有的禮儀。只要不是皇後要被廢了,或者是朝中出現了什麼不得了的大事,皇後的千秋皇帝還是會露面的。所以,吵架歸吵架,冷戰歸冷戰,在人前,我們還是恩愛帝後。

看著兩個兒子,我心情稍好,拈起一只紅色的問︰「這誰教你們疊的啊?還有,是你們兩個自己親手疊的麼?」

「是勉勉教兒臣跟三弟的。兒臣疊了十二只,三弟疊了八只,剩下的、剩下的就是勉勉跟翠姨還有雲姨、嬤嬤她們疊的了,一共九十九只。不然趕不及,兒臣跟三弟都很慢。」

子晟埋頭找出他疊的,胖手指指著告訴我︰「母後,這只、這只還有這只統統是兒臣疊的。」他臉上寫滿了‘表揚我吧’。

我一把摟過他們兩個,一人臉上親一下,「嗯,你們有親自動手母後就很開心了。」

子晟很滿意我的答謝,幾下子爬到六哥腿上坐下,「父皇,你送的什麼?」

六哥瞟一眼他賞下的賀壽禮,然後說︰「那個。」

旻兒走過去打開,我還沒來得及打開看呢,結果又是首飾。

「母後好多這種亮閃閃的東西。」旻兒很不給面子的說,子晟也點頭。這倆不識貨的,皇帝賞皇後的,那可是舉世無雙的好東西啊。由能工巧匠設計圖樣、雕刻,誰敢重樣,那都是忤逆之罪。

可是,憑良心說,我還是喜歡兩個兒子牽進來的紙鶴多一些,至少他們動手了。我又想起了那個美人風箏,他已經很多年沒有親手做過東西給我了吧。算一算,十年了啊。

小太監進來說各命婦侯見,百官也已在殿外恭候了。六哥把子晟從腿上放下去,「快坐好!」

「哦!」小小的子晟挨著旻兒坐到我們中間。

先是百官叩壽,然後各命婦魚貫而入。若是往常,我還會留她們說說話的。但是今日,左右是做戲,便推說身子不適,只讓她們叩壽就下去了。

等人出去,六哥月兌下大禮服的冠冕,擱在案上,揮揮手,「叫他們都散了。♀」說完,他就走了出去。

「恭送皇上!」我起身行禮。

他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後大步離去。

「母後,又沒有外人在,你干嘛站起來。」旻兒歪著腦袋問我。子晟在位子上好玩的撥弄別人呈上的賀禮。

我看眼旻兒,也許我不該讓你們覺得坤泰殿是個家,在這里可以不講那些虛禮。夫君夫君,先是君再是夫;父皇父皇,先是皇再是父啊。

「來人,給本宮召章太醫入見。」既然身有不適,自然是要召太醫的。

旻兒笑著把章太醫領了進來,待章太醫行過禮,又吩咐人上茶水,獻著小殷勤。

「旻兒,剛才子晟找你。」

「哦,那兒臣去看看他有什麼事,多半什麼事都沒有。」

「去吧。」

等旻兒出去,我看定老章,「不用號脈了,給本宮出一份需去別苑休養的診斷書就好。」

老章放脈枕的手頓住,「娘娘已經商量過皇上了?」

「商量過了。」大吵了一架,算是商量過了。

「臣遵旨。」老章難得的沒有堅持把完脈再出診斷。我不讓他把是因為我這幾日已經想明白了,我已經不郁結了。再把脈想必就不會再有阻塞的脈象。省得他到時再掙扎于出假的診斷和專業操守之間。不過,難得老章這回沒迂了,提筆立就,刷刷刷就寫完了。我也從袖中抽出一封寫好的折子,「一並呈給皇上!」

初八當日沒有回話,我打發兩個兒子去睡下。

「不去、不去,兒臣陪母後睡。」子晟小小的四肢用力張開,躺在我的床上。

「不用,回去吧。」

「今早,父皇是從外頭進來的,兒臣看到了。父皇不回來睡,母後不開心,兒臣陪母後睡。」

「兒臣也陪母後睡,陪母後過完生辰。」旻兒也踢掉鞋,跳到床上躺下,「母後,父皇不跟你睡,兒臣和三弟跟你睡。你不要不開心!」

誰說我是因為他不跟我睡不開心的。不過,這個生辰還真是難過。一左一右的兩個小子已經睡著了,我還躺在中間數羊。

就要過完這一日了,我九歲生辰過了沒多久就被關在別苑三年多。這一回是我自己上折子去求來的。請讓我找回從前那個自己。等我找回了自己,到底要怎麼做,我就能知道。

門被人從外面推開,這個時候能進這扇門的除了六哥不作第二人想。

「你要去別苑?」

我起身下地,「是,請皇上成全。」

「好,朕就成全你。」他看了我半日,然後走過來,連人帶被抱起睡著的子晟,「既然皇後精神不濟,想必是沒有精力照顧三皇子的了。」

「你要把他交給誰照顧?」我替旻兒拉了拉被子,他睡得很好,子晟也是。

六哥冷眼看我,「怎麼?你又想托給賢妃?別做夢,我不會讓人有機會拿我兒子做籌碼。不會讓他親近林家除你之外的人了。朕會把他放到乾元殿親自照顧。你要去別苑休養身體,就盡管去。」

我披衣跟著他走出去,看他把子晟交給秦涌抱到龍攆上。

「臨別之際,臣妾還有話想跟皇上說。」

「朕不想听。更深露重的,既然身子不好,就早些回去吧。」

「六哥,十一有事相求!」見他登攆欲去,我急急出聲,不想吵醒了子晟,他搓搓眼楮坐起來,「嗯?」

六哥手指在他肩上一推,他應聲倒在軟軟的座椅上,秦涌趕緊把被子重新給他蓋好。

這就是你的親自照顧啊?

子晟本就是迷迷糊糊醒來,嘟囔了兩句又接著睡。反正睜開眼爹娘都在,我們總不會把他弄去賣掉,他就安心的又接著睡了,混不管自己睡在哪里。

六哥看我兩眼,總算是從跨了一半的龍攆上下來,「有什麼話進去說,秦涌你先護送三皇子到乾元殿。」

「是。」

他走進書房,不耐的說︰「還有什麼臨別贈言?」

我提起茶壺,沖了杯茶,他就一直看著,等我把茶遞到他面前才說︰「又沖冷茶給我喝?」

小時候又一次我把他心愛的古董花瓶踫壞了,拿漿糊粘了半日無果之後只好跑到他的房間等著賠罪。結果等到半夜我都睡著了他才回來。

我听到腳步聲趕緊從太師椅上跳下來,「六哥,十一來給你端茶認錯的。」然後就提壺給他倒茶,當然,是冷的。

然後,從那以後,倒冷茶就成了我賠罪的代言。而他一旦喝了,就是代表不跟我計較了。

「皇後娘娘這回做錯了什麼?」

「六哥,十一背棄前盟……」

「啪!」茶被在我腳邊碎掉,「我還以為你不知道你自己背棄前盟呢!我說到做到,你呢?你是怎麼回報我的。」他兩手如鉗一般握住我雙肩。

好痛!不過現在呼痛他也不會松手吧。我知道我的舉動傷了他的心,可是,我真的沒法陪你在這樣的深宮繼續走下去了。

我咬緊下唇,忍著沒出聲,好一會兒他才松手坐了回去,「你要去盡管去,去多久都行。可是兒子我留定了,不必再說。」

我揉揉雙肩,深深叩下去,「六哥,十一有一事相求。」

「如果事關子晟,免開尊口!」

「不是,事關四皇子。」

他的眼掃過我的肚月復,「你又…」

「不是,皇上防得那樣嚴,就怕臣妾再得皇嗣,臣妾怎麼會再孕。」

「那哪里來的什麼四皇子?」

「六哥,如果你再有了四皇子,請把十七還給我。」

「你——」

我閉上眼,「後宮佳麗三千,有一就有二,有了四皇子,六哥還可以有五皇子、六皇子甚至七皇子、八皇子。雖然您中過隨王的毒,但事實證明,只要您專一在一個女人的身上,終是可以如願的。」

他一腳踹過來,踹飛我身側的凳子,「你這算是什麼,把位置讓出來,讓朕有一就有二的背誓,然後你就可以更加無愧的轉身把我拋在這寂寂深宮。你還想帶走我們的兒子!林十一,我現在才發現,琳瑯的作為不算狠,因為她無法真正的傷到我。你才是最狠的!你听著,我要你一直理虧,永遠都欠我的!」

這回他是真走了,頭也沒回。

送我去皇家別苑的馬車五日後才來,在這期間,六哥允我去乾元殿看望和陪伴子晟,力圖軟化我。

五日後,賢妃領著諸妃跪送我離宮,並預祝我早日康復回宮。

「三月的選秀大典,還要娘娘主持呢!」賢妃淺笑盈盈的望著我,一邊高聲說著不舍的話,一邊插空問︰「怎麼回事?」

「掰了。」我簡短的回答,然後牽著旻兒的小手登車離宮。

在車上我問翠儂,「你說,如果我是好好的跟皇帝說我想去住別苑,冷靜一下,以免局限于坤泰殿的那一方小天地,他會不會答應我把十七帶走,至少在進學前都跟著我。可惜,我當時被他說的不一定會讓子晟即位的話一下子弄懵了,才會不管不顧的什麼話都說出來。」

翠儂搖頭,「不會的。無論您有沒有攤牌明說,皇上對您的了解恐怕比您認為的多多了。他一直在拒絕您把要分開的話說出來,您一旦說了,不管是以哪種方式說,三皇子他都會抓在手里。要不然,您哪里還有可能回頭呢?娘娘,為什麼不賭一把呢?三皇子聰明伶俐,不會比別人差啊。」

「比起那個冷冰冰的皇位,我只要我兒子平平安安、快快樂樂的成長。那把龍椅本來就是重負,如果還有可能小命不保,我當然不能去賭。贏了我不會有多開心,輸了,那我就萬劫不復了。十七還小,我就替他做這個決定吧。」

我知道我很對不起六哥,可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太難了。

只是,我要怎樣才能讓子晟離開皇宮,尤其在六哥的眼皮子底下?

可是,他總不能一天十二個時辰把人看著吧,等我好好想一想,想一個萬全之策把兒子從宮里弄出來,然後我就帶著他一起離開這些紛紛擾擾。一定得快,否則子晟一旦開始記事,我的努力就白費了。

十二日後,是新年第一次休沐歇朝的日子。如我所料,六哥冷著臉把子晟從宮里帶到別苑來看我。

「你們自己出來玩,把子晟一個人留在宮里,母後,大皇兄,你們都太壞了。」子晟一從馬車上下來,就撲過來拍打我。

六哥看也不看我們,就朝另一邊的宮室而去,後面的小太監抱著一摞折子跟著。

當晚,子晟和旻兒當然跟著我睡。我睡到一半起來,輕輕掀開了自己身上的被褥,過了兩刻鐘才又蓋回去。

我天未明就開始頭重起來,掙扎著叫了守夜的宮女傳太醫,然後讓人把兩個熟睡的孩子抱開。

子晟半路醒了,嚷嚷,「又抱孤去哪,哪都不去,回去、抱孤回去。」他現在睡覺比從前警覺了。旻兒也被吵醒,翠儂只好安排人給他們穿好衣服。他們就趴在我旁邊守著。

六哥听說我病了,讓人把兩個孩子抱開,說是怕過了病氣,而且直到他離去也沒有露面。

翠儂把我叫起來,「娘娘,皇上不但沒把三皇子留下,還把安樂王都帶走了。」

「嗯,我知道會這樣。」

「那、那您不是白得這場風寒。」

「誰說的?把藥給我倒了。」

這個樣子被帶走,我那兩個兒子還不可勁兒鬧騰。就算旻兒不會鬧,子晟也能鬧得六哥做不了事。等不到休沐,他就會叫人把兒子給我送過來。

過了幾日,子晟被送了過來,據乾元殿送他過來的小太監說他把後殿給鬧得,人人不寧。六哥說他整個一只小猴子,跟他娘一樣就是為了折磨他而來的。而旻兒不太會鬧騰,沒被放出來。典型的會哭的孩子有糖吃。

我只讓子晟遠遠的站在屏風那邊看我,他要撲過來被翠儂一把抱住︰「三皇子,娘娘病了,怕過病氣給你,咱這個時候不讓母後操心,好麼?」

他伸長脖子看我,「母後,你好些麼?」

我斜倚在榻上,「好多了。你又胡鬧了吧?」

他嘿嘿的笑,一副想跟我分享他豐功偉績的樣子,看我病懨懨的又忍住,「兒臣等母後好了說給你听。」

我笑笑,「這里不是宮里,你叫我娘吧。」

「嗯,娘!」

「嗯,娘的十七,好好跟著翠姨,就住在隔壁的房間吧。」

「又趕我走。」他嘟著嘴,隨翠儂出去。

晚間我睜開眼,看到有人坐在桌邊凳子上,一身清冷黑衣,臉上帶著面具。

我坐起身,「你就是九哥?」

「應該是吧,既然他那麼告訴你,我也不知我行幾。」

這,便是老爺藏了二十多年的那個兒子。他半月前告訴了我,當時我立即意識到老爺時日無多了,否則他是絕不會告訴我的。不過,他的本意是要我念在兄妹親情,在必要的時候有所照拂。而我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麻煩九哥。

看他果然如老爺所說,能出入這守衛森嚴的皇家別苑如入無人之境,我大喜道︰「你這樣厲害!」

他沒說話,「你許我的事……」

「我這輩子已經毀了一個諾,可是第二個我一定得守住。」

「嘿嘿,我都有點同情那皇帝了,林家那麼多女兒,怎麼偏看上你這個……」

「有爹生、沒娘教的。」看他那副表情我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哼,又不是我不想我娘教我。」我想起稚齡與母親分別,連臨別的那一面都沒見到,心下不禁黯然。這是任何富貴榮華都彌補不了的。老爺富貴險中求,死去的已然死去,我們活下來的,心頭也是千瘡百孔。因為我們的富貴有一半是親人的命換來的。

「走吧,我進來好辦,要帶著你們出去可有些麻煩。你這屋子外面守著的人也有些棘手,我費了好大勁才把他們全放倒,沒驚動外圍的人。」

我轉首望著側門,雲兮神色有些復雜的出來,「奴婢不值夜,可是听到動靜也不能不過來看看。」

「我知道,我也知道你給皇帝的承諾只是保護我周全。所以,才特意囑咐不用點倒你。」

她抬手,眼里帶著熱切,很恭敬的對著九哥作揖,「雲兮知道技不如人,不想世間還有公子如此高手。還請公子日後撥冗指點。」這是要跟我走了,嗯,我也需要雲兮跟著,身邊沒有一個高手我可不敢獨自行走。不過,九哥恐怕是不能撥冗和雲兮過招了,他跟我的約定只到今晚。

雲兮看我笑看著她,福身,「奴婢去抱三皇子,不叫翠儂姑娘麼?」

「不叫她,皇帝會照樣把她嫁給秦仲。只可惜,我不在位上,不能令到她風光大嫁。」

秦仲經魏先生教,已經很是不錯,是六哥要放到軍中鍛煉的人選,他自然不會壞他姻緣。何況翠儂別無依附,當然只能依從皇權。有個現成可以用來籠絡人心的人,六哥不會隨意放棄。

十七睡前喝的水里我放了一些助眠的藥粉,親眼看他一口一口咽下的。他是小孩子,還是乖乖睡著就好。

正要出發,卻不料突然有馬蹄聲從別苑門口傳來。此時有飛馬來,必定有大事故發生,看來我是走不成了。

九哥自然也听到了,「現在怎麼辦?」

「你先進去暫避。」

我躺到床上,把兒子放在旁邊,雲兮守在床外,候著外頭的通報。

一陣腳步聲傳到我門外,「娘娘問,何事深夜來報?」雲兮問。

「國、國丈病危,皇上已趕去了,時間緊急,只得讓奴才飛馬來報娘娘。」

我心頭一沉,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真的來到,還是很難面對。

老爺,原諒我連您也算計。我知您漸將不起,這種時候,皇帝絕不會為難林家,所以才敢此時走。你若知道,必定說我果然是你的女兒吧。本待以後找機會潛返家中探視,不想這一天來得如此之快。

我抱著沉睡的十七進家門的時候,九哥早沒了蹤影,他不能明著現身,想是偷偷進去了吧。

眾人都在老爺屋外候著,賢妃告訴我,皇帝在里頭與老爺說話。她看著我肩頭的十七,「怎麼睡這樣沉?」

「小孩子嘛,白日玩累了。」

這個時候,賢妃也沒多的心思管其他。子玨睡眼朦朧的坐在賢妃身側,賢妃攬她入懷靠著。

「皇上問皇後娘娘可趕到了?」有宮監出來問。

我抱著子晟上前幾步,推拒了內監替我抱子晟,徑自入內。屋內老爺躺在床上,六哥坐在床邊,並無旁人,連四哥五哥都統統在外候著。

我抱子晟過去,把他的睡顏給老爺看,他眼神已有些渙散,好容易看清露出點微笑。您這一生謀劃,也算是求什麼得什麼,應該無憾了。可是我心頭實在沉重,淚水開始是無聲無息的流,到後來就忍不住哽咽起來。

六哥把子晟接過去,疑惑的看我一眼,然後俯身在老爺耳邊說︰「老爺放心,朕一定善待她們母子,給她們這世間最好的一切。」

在六哥不知身世的幼年,想必對老爺也是很有茹慕之心的。雖然成年後,彼此有算計、有防備,如今見他要駕鶴西去,眼底的傷痛卻都是自然流露。我與六哥耳鬢廝磨數年,這一點還是能分清的。此時我們只是分擔憂傷的人,從兄妹到夫妻,我們注定要分擔這份憂傷。

「叫他們也進來吧。」六哥看眼老爺的情況,輕聲說,窗外立即有人照辦。

家人都魚貫而入,與老爺見最後一面,我和六哥各自沉寂的坐在位置上。

身為正牌國丈,老爺的喪儀自是更勝過董國丈數倍。我望著白幔低垂,迅速布置起的靈堂出神。這一切自有有司打點,不用操一點心,而且都有儀制,六哥又格外有恩旨降下。他來這里為老爺送終,就已經是無上的恩榮了。我數年為後,獨寵後宮,那些人自然巴結,小節上都沒有絲毫的紕漏。

再看看一身孝服恭謹答禮的清裕,唉,可憐的女圭女圭,不到十歲,已經兩度披麻戴孝了,也馬上就要襲了忠義侯的爵位。

雖然身為父女,但君臣分際在那里,我不能戴孝,于是請旨到林府後園的小佛堂里抄寫佛經,垂掛粱下。

六哥不能久留,臨走前來看我,扶著我的肩,只一聲「十一」,欲言又止,眼底有著期盼。

我低頭避開,「我明白的,人生總要走到這一步。只是感情上無法接受。他畢竟是我生身之父。」

「嗯,還是要懂得節哀,死者已矣。你還有我跟子晟呢。這里喧鬧,我先帶他回宮了。」說到後來,他眼中已逐漸清冷。

我抬頭望向六哥,他該是知道了吧。子晟到現在還在呼呼大睡著。只是現在老爺在大辦喪事,所以才一字不提,但是執意把兒子帶走。畢竟我在林府也只呆半日而已,半日後就可以帶著子晟回別苑去。我離開的時候,林府還在舉哀,雲兮陪伴我回去。

「娘娘」

「走吧。」

我與賢妃是出嫁之女,俱有一年的孝要守。其實出嫁就是夫家的人了,七七之後,只要不要留下什麼把柄給人,很多人家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到了別苑門口,雲兮掀開簾子讓我好下馬車,翠儂從里頭迎出來,眼神也是頗為復雜,最後只說︰「娘娘,別苑換防了。」

「知道了。」

雲兮舉目四望,「滿坑滿谷都是人,還有不少是大內高手。就算是昨夜的黑衣面具人,恐怕也很難不驚動人就進去了。」

之前的防衛自然也是很嚴的,只是九哥那樣的絕世高手還是有機可乘。這回按雲兮說的,怕是真正針插不進、水潑不入了。

雲兮昨夜還很興奮的感嘆︰「尚武之人,一生以能與真正頂級的高手對敵為榮。」滿是一個武痴的狂熱,我也是因為深知她脾性才知她會跟我走的。換成翠儂,雖然是隨侍多年,她種種考量,說不定還會偷偷告訴六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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