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出後院，她早已是緊張得記不起自己是如何與易辰影交談的了，說著的時候尚且不覺得，月兌身出來才發現作一個局外人有多難。那張熟悉的臉孔還有那雙眼眸中黯淡的光芒，每一樣，都和從前不一樣，又好像都一樣，只是看著，便要將她的心深深扯回當初，扯進那些曾經在一起的回憶里，無法自拔。
但算是她薄情也好，冷淡也罷，她總歸只是不想留在那宮中，若不然，她寧願放棄她的愛情，來換取自己能夠好好地活著。——
次日午時，萍兒領著易辰影走進後院時，玉翊已經沏好了一壺茶，正默默坐著。她的背影看上去與往日無異，然而卻又好像單薄了許多，許是還在病中，側臉垂下的神色並不很好，整個人嵌在那副雪景中，便像神話里的雪女一般淒清。
「玉……翊。」他低低喚了一聲，似是不敢相信，輕輕踏前幾步，伸手想抱住她。
面前的人兒轉過身來，臉頰帶著淺笑︰「影。」
「玉翊……」易辰影張了張嘴，痴痴地看著她。
玉翊抬起頭來朝對方笑了笑，芊芊玉指溫柔地撫上少年冰涼的臉頰︰「易……辰影，好久不見。」她輕輕上前一步，微微頷首，「我很想你。」
「玉翊……我也……我也想你。」易辰影苦笑一聲，慢慢閉上眼，「想得我……快瘋了。」
一雙唇，忽然地吻上少年涼薄的唇。
兩人的唇瓣緊緊相貼，唇齒交融，柔軟的觸感一波一波撞擊著玉翊顫抖的心，幾乎快要打破她所有的偽裝。她微微閉上眼，淚水便沿著她的側臉慢慢落下來，濡濕了她的唇瓣，咸澀的味道便迅速在兩人齒間彌漫開來。
似是感覺到對方的難過，易辰影身子一頓，俯身輕輕吻去女子臉頰的殘淚︰「玉翊，我們……離開這里。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走？」像是听見了這世間最好笑的笑話，側臉猶帶淚痕的女子慢慢低下頭去，唇角彎出一抹自嘲的弧度。她猶穿著深秋時節單薄的宮衫，落雪時寒風一吹，便引得她的身子簌簌發抖。然而，她站在那里，卻好像絲毫沒有感覺到冷意。
像是在思索如何回答，半晌，玉翊閉了閉眼，深吸了一口氣︰「易辰影，這個時候，你對我說，要我和你一起走……你不覺得，已經太遲了麼？」
女子眼底的溫柔漸漸化作冷笑，她伸手一把扯開肩上披著的狐裘，狠狠扔在地上︰「易辰影，你是不是覺得，像我這樣嬌貴的公主，就都是沒有心的？」
「我是程玉翊……可我也是樓瀅裳，更是當今陛下的寵妃！」她仰頭望向他，唇瓣微微顫抖。她是程玉翊，是樓瀅裳，是玉妃，也是月姬……然而，這個男人，昨天還……
「我早已是陛下的人了……而你，也已經成親娶妻，有了家室。我們如今各有牽絆，又如何還能再走？」
易辰影一把拉住她︰「玉翊，顏月她……」
玉翊抬頭，言笑晏晏︰「你是不是想對我說，你娶她不過是權宜之計，是政治需要，你並不是真的愛她？」
少年的身子一顫，沒再說下去。
「顏月傾慕于你，你不愛她，卻要娶她。你說愛我，卻將我親手推向別的男人……」玉翊搖了搖頭，神色更加哀傷，「我本知道，這並不能怪你……但，時至今日，又能怪誰呢？也不過就是，有緣無分，罷了。」
易辰影眼光微垂，慢慢沉默下去。他知道，他的玉翊，是在拒絕他——拒絕，和他一起遠走高飛。原因，是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