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遠侯府,沈于卿的書房中。
淡淡的馨香從窗台邊上的香爐里面飄了出來,那清淡的香氣彌散在整個房間里面,讓里面的人精神愈發的輕松了起來。這是沈從容特意為沈于卿準備的,如今中毒的沈于卿不能動怒,否則只會讓他毒性加劇。
沈于卿端坐在書房中央,那歷經滄桑的臉上似乎還掛著死死倦意。自煙姨娘那一件事之後,他便蒼老了不少。如今原本以為沈雲苓已經改邪歸正,卻沒料到……
傷身事小,這麼一個鐵血錚錚的大男人,在戰場上風姿凜凜,臨到晚年卻被奪了兵權,還被自己親生女兒下了毒……即便是沈于卿這般鐵漢子,似乎也有些受不住這般打擊。
而沈從容則靜靜地坐在沈于卿的對面,細膩白皙的指尖正輕輕搭在沈于卿的手腕之上,凝神替他把脈。
書房中,溫度適宜,徐徐清風透過窗欞飄了進來,將桌上的燈燭扯的輕輕搖曳。
沈從容表情凝重,柳眉輕蹙,看起來有些焦慮。
「我兒,為父的事情你就不要太擔心了……」沈于卿不忍看見自己女兒這般焦躁擔憂的模樣,便開口寬慰道。
就在方才,沈從容已經向父親說明了一切。起初沈于卿怎麼也不相信沈雲苓會下毒害自己,畢竟自己這個女兒雖然有些驕橫,但是膽小怕事,甚至是有些不靈活的。沈于卿相信,再給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對自己下毒。在沈雲苓失蹤期間,他也曾派人去四處尋找沈雲苓,但是一直沒有下落。
沈于卿不知道沈從容是什麼時候學會了行醫治病這些手段,但是他一點也不懷疑沈從容的本事。因為,這些天,他的確感到身體有些不適。原本精神矍鑠正當壯年的他這些日子總是犯瞌睡,人也沒有精神,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一副病怏怏的模樣。
沈從容心想,父親中毒尚淺,可是那些毒素在體內卻依然在蔓延,並且不斷向心髒靠攏,倘若自己再找不到辦法,待毒藥攻心之時,就是大羅神仙也沒有辦法了。
「爹爹,你快別這麼說,我就是用盡一切辦法,也一定要將你醫治好。」沈從容突然感到有些心酸,父親才剛剛在邊境經歷了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到了府中,可是又慘遭府中巨變,加上皇上的不信任被削去了兵權,雖然父親一直沒有說什麼,但是她可以看得出,如今的父親似乎已經不像原來那般爽朗。
沈于卿心中所承受的憤懣,沈從容可以理解,甚至想替父親分擔,可是現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而自以為可以解天下百毒的她卻連自己的父親都無法救治,沈從容忍不住有些恨自己……
「其實父親活了這大半輩子,也經歷過不少事情,愛過,也恨過。」沈于卿說著笑笑,臉上卻是一臉的釋然︰「所以,哪一天死都是一樣了,你千萬不要為無法醫治為父而自責難過。」
沈于卿靜靜的看著沈從容,如今這個家有了她,不至于再敗落下去。再加上他也能看的出來,攝政王對自己這個女兒是十分上心的。有了即墨無雙的庇護,自己這個寶貝女兒應該不會受什麼委屈才是。
至于朝堂上的事情,縱使他沈于卿依舊有雄心壯志,可是沒有施展的平台,他又能如何呢。
這話愈發讓沈從容听著心酸,她勉強的擠出一個笑容,說道︰「爹爹,你這是說什麼話,干嘛弄得像是生離死別一般。」
沈從容說著便收回了手上的動作,親昵朝父親那邊又靠近了些。她臉上掛著甜甜的暖意,伸手給父親續上了茶,然後抬頭問道︰「爹爹,你再給我多講講娘親的事吧……」
沈從容記得在自己很小的時候母親就逝去了,這麼多年來,父親給他無限的愛,似乎是想彌補自小失去母愛的她。
提起母親,沈于卿總是一臉安逸的樣子,那原本還帶著幾分憂慮的眸子里面幾乎是在一瞬間便盛滿了滿滿的暖意。
沈于卿半眯著眼楮,臉上寫滿了幸福的回憶,然後緩緩開口︰「你的母親,是天下間最美的女人。她溫柔善良,賢惠淑德,同時又有獨具一格的思想,是天下間少有的女人……」
沈從容安靜的听著,每當提起母親,沈于卿都是那麼的滿足,語氣中總是抑制不住的愛慕與敬佩。她常常想,父親和母親年輕時一定是十分相愛的,尤其是父親對母親的寵愛,竟然讓她有些向往……
窗外的月色十分迷人,氤氳的暖風輕柔的吹過,給人如沐春風的感覺。
沈從容和連翹在回庭院的路上,兩個人剛從沈于卿的書房里面出來,臉上都掛著一絲凝重。
「小姐,二小姐怎麼會那麼狠心呢,居然會給老爺下這麼狠的毒藥……」連翹憤憤不平的說道︰「這種女人,真是死一百次都不足惜。真是枉費了小姐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放過她!」
沈從容沒有答話,只是心中越來越疑惑︰沈雲苓會這麼做,她倒是毫不懷疑。只是,沈雲苓到底是哪里來的毒藥,會這麼下毒的人,定是老手,而顯然沈雲苓不是。
想到這里,沈從容的腦中又浮現出一個黑衣人的影子。
那個黑衣人,到底是什麼來頭,究竟是誰,對靖遠侯府這麼不滿。沈從容每天都會向幽暗閣詢問消息,可是派出去查那個黑衣人的人卻始終帶不回一點有用的消息。
她曾經以為自己的幽暗閣縱然不是天下最為厲害的組織,也起碼不會有她想知道而無法知道的消息。可是眼下一個活生生的黑衣人把這靖遠侯府當自己家一樣來去自如她卻始終查不到下落,這不禁讓她有些惱怒。
不過也不是一點消息也沒有,這起碼說明,那個黑衣人不但是個武功高強之人,而且背後定然有雄厚的實力替他賣命,替他清理一切蜘絲馬跡,能調動這麼多的人,會是一個怎樣的幕後黑手呢?
沈從容不禁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眉目了……
不知不覺間,一主一僕已經進了竹里苑的前廳。
連翹跟在沈從容的後面,一起走進了屋。
可是當連翹點了燈燭以後,看到屋里的情景時,忍不住「啊」的大叫了一聲。
原來,前廳偌大的圓桌之上,正坐堂而皇之的坐著一個人。
沈從容頓時柳眉輕挑,周身瞬間隴上了一股強大的氣息。正要發作,卻認出來人正是白天把她帶到樹林里並與之大戰一場的那個灰衣人。
「你是誰,怎麼敢擅自闖進靖遠侯大小姐的閨房,再、再不走,我就要喊人了。」連翹顫抖著聲音說道,可是當清楚來者是個年過半百的瘦小老者時,突然又覺得不那麼可怖了。
只是,為什麼這個看起來其貌不揚的老頭身上竟然散發出一種無形的力量,讓人忍不住有些懼意。
「連翹,你先出去。」這個人到底是誰,他無意傷自己的性命,可是卻又時不時的出現在自己四周。今個兒到底要看看他是個什麼來頭。想到這里,沈從容便一臉淡然的吩咐連翹先出去。
「小姐,可是……」連翹一臉的著急,似乎不願意讓自家小姐一個人涉險。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你先出去。」沈從容提高了聲音,她想,大不了就是再打一場。她之所以將連翹遣出去,只是不願意待會兒兩個人打起來掌風傷到連翹。更何況,這里有不少她的暗衛,如果真的打起來,他們不會袖手旁觀。
連翹知道自己在沈從容身邊也幫不上什麼忙,于是只得听從沈從容的話走出了房間,同時快步朝外跑去,去找那些暗衛。雖然還不知道那個老頭的來意是好是壞,但是連翹心想,沒有那個好人會在晚上擅自闖進別人的房間吧。
「嘿嘿,小姑娘,干嘛那麼緊張啊。」灰衣人端坐在圓桌之上,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眸光里面閃過絲絲狡黠。
「閣下到底是什麼人?」沈從容淡淡的問道,但是卻暗自凝神運氣,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對了,你這個五毒卷是哪里來的?」灰衣人說著揚了揚手中的東西,正是沈從容的五毒卷。
「哼,我還以為閣下是什麼正人君子,原來也是入室行竊的小賊而已。」沈從容不屑的挑眉,心中卻有些奇怪︰那五毒卷一般人可從沒見過。而且那書卷上從來就沒有寫明那就是五毒卷,這個老頭子是怎麼知道的?
「喂,我可不是小賊!」一听沈從容這話,那灰衣人突然急了,忙不迭的開口辯道︰「我要是小賊,我早拿了東西就跑了,怎麼會等你回來。」
「哼,既然你不是賊,為什麼不經允許就擅自闖入別人的房間,還胡亂的翻動別人的東西?」沈從容看到那灰衣人窘迫的樣子,只覺得好玩。可是隱約中,她似乎覺得自己曾經在哪里听過這聲音,可是一時又想不起。
「明明是你自己就攤在桌子上的,我可沒有亂翻動你的東西。」那人拼命的解釋道,然後頓了頓又說道︰「再說了,也不算別人的東西……」
「你到底是誰?」听了這話,沈從容心頭動了動。
「哼,你不是說你是毒醫鬼仙的徒弟麼?」那人揚了揚眉毛,得意洋洋的說道︰「那為何連師父都不認得呢?」
聞言,沈從容心下是又驚又喜,驚得是,眼前這個人與她曾經見過的毒醫鬼仙根本不是一個人啊,除了身材體貌以及聲音差不多,可是面容就完全不一樣了。喜的是,這個人如果真的是毒醫鬼仙,那麼父親的所中之毒,就有辦法了。
只是,沈從容還有些懷疑,機警的她可不會輕易相信別人的話。
「怎麼,還不相信?」看到沈從容有些懷疑的眼神,那人似乎有些不悅,然後款款說道︰「要我說啊,你才是小賊。這五毒卷,我明明是送給別人的,怎麼會在你的手中?」
這話說著,那灰衣人的眼神變得凌厲起來。
「你覺得呢?」沈從容笑了笑,看來此人應該不會是假的。
「方景瑜和你是什麼關系?」頓了頓,灰衣人又問道。他曾經想收方景瑜為徒弟,可是那個倔強的女子卻一直沒有答應,使得他一直覺得很遺憾。可是看現在的沈從容,那眼神,那語氣,分明就是另一個方景瑜嘛。
「這五毒卷的確是方景瑜贈我的,只因機緣巧合。」沈從容並不想多說,她不想有太多人知道方景瑜死而重生的事情。而且,這種詭異的事情,就算自己長了一百張嘴,恐怕也是解釋不清的。
「罷了,罷了。我與那方景瑜沒有師徒緣分,看來是上蒼注定的。」那灰衣人搖了搖頭,臉上盡是惋惜之情,然後說道︰「不過你自稱是我的徒弟,卻還從沒有行過拜師禮呢。」
毒醫鬼仙靜靜的說完這話,又看向了沈從容,那明亮的眼中露出狡黠的光。
說起來,這毒醫鬼仙從來就是一個不羈繁文縟節之人,可是現在卻計較這拜師之禮,只是擔心沈從容會不認賬。
果不其然,沈從容眨巴了下眼楮,然後無辜的說道︰「我就是說說而已,難道這普天之下,只要有一個人自稱是你的徒弟,你都要真的要他做你的徒弟麼?」
這下輪到毒醫鬼仙無話可說了,從來都是別人求他收為徒弟,可是一個方景瑜,一個沈從容,卻讓他無計可施。
毒醫鬼仙前幾日已經暗中觀察了沈從容在天香樓治病救人的手段,認定她是一個學醫的好材料。況且今日又見識了她的武功,也讓他十分欣喜,最重要的是,這個女人還是自己的大徒弟的未婚妻,他自然是不能輕易放過這個十分難得的好資源。
「沈大小姐,令尊的身體還好吧。」毒醫鬼仙像是突然想到什麼一般,一改方才臉上焦急的神情,慢條斯理的說道。
這下說道了沈從容的要害,她自知天下恐怕只有此一人能救治父親,但是沒有想到會是這個條件。
沈從容想既然已經掌握了五毒卷,她並不想和毒醫鬼仙牽扯太多。江湖的水太深,總是會有一些莫名其妙卻又逃月兌不掉的關系,而她只想報仇之後過一平靜簡單的生活,算是對自己上一世的補償,也算是對原本的沈從容的補償。
看到沈從容猶豫不決的樣子,毒醫鬼仙開口︰「你再好好考慮考慮吧。不過我要提醒你的是,令尊的毒如今只有龍涎丸可以抑制住惡化的趨勢,等你考慮清楚了,我會再來的。」說著只見身形一閃,就不見了人影。
「還要提醒你的是,暗衛雖多,可是遇上真正的高手,都是形同虛設!」渺遠的聲音朗朗入耳。
「小姐,你沒事吧。」看到一個灰影轉瞬不見,連翹連忙跑了進來。
沈從容搖了搖頭,慢慢的坐了下來,想起了方才毒醫鬼仙的話。
龍涎丸,早就听說過這個東西皇家的貢品,可以延年益壽,滋補養身,可是哪里會有呢?
翌日,沈從容早早就去了天香樓,要公子歡喜去探查龍涎丸的消息。
「龍涎丸?」公子歡喜似乎有些驚訝。
「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沈從容追問道。
公子歡喜皺了皺眉頭,然後說道︰「這個龍涎丸,不論是治病救人,還是養身長壽,都是不可多得的寶物。」頓了頓他才繼續說道︰「听說只有苗族會煉此物,而每年只有一顆,進貢給太後。」
如果是在太後那里,那麼該怎麼開口呢?沈從容覺得這件事情很不好辦,何況太後不一定會將去歲的貢品留到現在。
「難道得去一趟苗族麼?」沈從容自言自語,臉上掛著幾分猶疑。
「哈哈,老大啊,我看你是庸人自擾啊。」公子歡喜笑道︰「眼前放著一個現成的高手,只是讓你去做他徒弟而已,又不是什麼壞事,你何必舍近求遠呢?」
想了一夜,沈從容原本堅定的想法本來就有些動搖了。听公子歡喜這麼一說,的確是有道理,何況那毒醫鬼仙說的清楚,這龍涎丸,也只是保命用的,並不能完全化解毒性。
沈從容很早就知道毒醫鬼仙的為人,听聞此人行事怪異,雖然醫術高超,但卻並不是什麼人都會救的,他救人,完全是憑自己高興而已。所以她知道,就算她用萬金,卻不一定能請得動毒醫鬼仙,想來,恐怕當下唯有拜他為師這一招了。
沈從容想著便起身要走,她並不知道去何處尋毒醫鬼仙,每次都是他自己找來的,所以她現在只想趕快回家等著毒醫鬼仙的消息。
見沈從容臉上有了下定決心的模樣,公子歡喜也忙站起身來陪同前往。
「龍涎丸的事情,我已經派人去打听了,也許會有哪家的富豪暗中擁有,一旦有了消息,我會盡快通知你。」公子歡喜說著已經和沈從容走下了樓。
可是剛下了樓,沈從容就看到了一張令她討厭的嘴臉。
一個衣著華麗的女人正坐在雅閣正中央,掌櫃的則連同幾個伙計不斷的向她展示著新款的嫁衣。
「我說了,我不要這些普通的,我要公子歡喜親手為我量身制造。」那女人嬌蠻的說道。
「郡主,這些都是經公子歡喜稱贊的東西,您也可以說說你的想法,我們會幫你實現的……」那個掌櫃額頭上已經沁出了豆大的汗珠。
不錯,來人正是慶南王的女兒,紫筱郡主,這個郡主仗著環太妃和太上皇的寵愛,從來都是目中無人,驕傲蠻橫。
掌櫃的雖然也見過不少王公貴族擺架子,用他們顯赫的身世來要求公子歡喜為他們親自連身制造,可是他總能用那張巧簧如蛇的三寸不爛之舌打發了。沒想到這個紫筱郡主竟然是如此的難纏,他使出了渾身解數,不管他用什麼辦法,這個紫筱郡主只是嚷著要見公子歡喜,根本不听他說什麼。
沈從容皺了皺眉頭,正要說話,卻見公子歡喜搶先一步,走了上去。
「我說了,馬上讓公子歡喜來見我。」紫筱郡主一掌使勁的拍在桌子上,然後霸道的說︰「否則,就以你們怠慢郡主的罪名把你們統統抓起來。」
紫筱郡主是為自己來選嫁衣的︰雖然要和沈從容那個賤女人一同嫁給無雙哥哥,可是畢竟能成為攝政王的側妃,一想到這她就十分的激動興奮。只要往後隨便找個茬讓無雙哥哥休了那個賤人便是了,想到太妃和太上皇都那麼疼愛自己,不怕無雙哥哥不答應。
便是這般,紫筱郡主這幾日心情都是極好的。所以在今日她來選嫁衣的時候,便鐵定了心一定要公子歡喜親自為她打造,這是她人生中最大的事情,她一定要風風光光的才行。
不過讓紫筱郡主沒有料到的是,公子歡喜根本不見她。雖然听說過天香樓的公子歡喜並不會攀附權貴,但是沒想到她都搬出了太上皇和環太妃,這個掌櫃還是不帶她去見公子歡喜。
生氣之際,正想發作,紫筱郡主卻看見一個一襲白衣的人正想自己款步走來,只見那人衣袂飄飄,折扇輕搖,恍若出塵**的仙人,不是公子歡喜又是誰?
紫筱郡主心中一陣竊喜,她早在一次宴會上見過公子歡喜,也曾為他過人的長相傾倒。
哼,什麼不會為權貴所動,听到自己提起了環太妃和太上皇,還不是自己來見她了。想到這里,紫筱郡主心中一陣得意。
見公子歡喜走的越發近了,紫筱郡主挺了挺胸,坐的更直了,然後偏過了頭,她得好好享受一下這個絕世美男的服務呢。
只是公子歡喜像是沒有看到紫筱郡主一樣,只是徑直走到了掌櫃的面前,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什麼,說完後便又回頭轉身離開,仿佛紫筱郡主不存在一樣。
紫筱郡主哪里受得了這種冷落,仿佛是受了羞辱一般,當下站起身來,怒道︰「公子歡喜,你,你見到郡主不行大禮,成何體統?」
此言一出,天香樓里的人紛紛把目光投了過來,天香樓里不少的人本來就是來一睹公子歡喜的絕代風華的,看到果然是公子歡喜本人,果然是那樣的風流逍遙,私下里一下子躁動了起來。
公子歡喜停下了腳步,但是並沒有轉身。
「哼,看在本郡主今天心情好,就不和你計較了。」紫筱郡主看到天香樓里的人因為公子歡喜的出現而變的躁動,心想要是能讓公子歡喜親自為自己量體裁衣,那一定會羨煞旁人吧。
「不好意思,不管你是什麼郡主,本公子今天有貴客,別的人,一律不接待。」一向溫文爾雅的公子歡喜此時卻語氣冰冷︰「如果你再這麼胡鬧下去,那麼天香樓以後寧可不做郡主的生意。」
紫筱郡主听到公子歡喜這番斬釘截鐵的話,氣的不行,正要破口大罵,卻看見了公子歡喜朝一個人走去,而且那神情,那動作,顯得兩人之間很是親密。
最為可惡的是,那個人不是別人,就是要和她同時嫁給無雙哥哥,讓無雙哥哥為了她包圍金鑾殿的沈從容。
原來公子歡喜指的貴客就是她,紫筱郡主氣的差點吐血。
「沈從容,你這個不要臉的女人,還沒有過門,就來這里勾搭別的男人。」紫筱郡主指著沈從容的鼻子罵道︰「哼,我一定要告訴無雙哥哥你是什麼樣的人……」
只听得「啪」的一聲,話還沒說完,紫筱郡主就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再看那沈從容已經在打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後退了回去。一襲素衣亭亭玉立,面上依舊是淡淡的疏離和清冷。
「你,你這個賤人,竟然敢打我!」紫筱郡主不可置信的看著沈從容,從小到大,可是從來沒有人敢打她呢,父母更是寵著她。上回在宇文常舒的喜宴上自己就吃過她的虧,如今沈從容竟然還敢對自己動手?
簡直……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了!
「打你?你說錯了,你還不配我打,你也禁不住我打。」沈從容緩緩開口,聲音悠揚清脆,那話語中帶著幾分鄙夷和不屑︰「慶南夫人不會教導女兒,我便替她教訓而已。給你一點小小的教訓,要你不要在那麼出言不遜,堂堂郡主,就應該有個郡主的樣子,而不是像山野村夫一般無禮。」
私下里听到這番話一下子哄然大笑,沈從容罵人不帶半個髒字,卻能將人氣個半死。
紫筱郡主的臉上一下子漲的通紅,加上方才被沈從容打了那一下,火燒火燎的。可是偏偏那沈從容用的力道恰到好處,既能讓她記住那疼痛的感覺,又不會再臉上留下指印,可以避免不少麻煩。
「郡主,如果天香樓沒有你中意的款式,那麼請回吧。」公子歡喜開口道︰「天香樓寧可少做一樁買賣,也不願意讓沒有教養的人在這里撒野。」
言下之意,是說紫筱郡主沒有教養。這更是將紫筱郡主氣的七竅生煙,剛要發作,卻被身邊的丫鬟拉住,那丫鬟小聲在她耳邊說道︰「主子,他們人多勢眾,咱們斗不過他們,我看我們先回去,再商量對策才是。」
紫筱郡主一手捂著火辣辣的臉,心底有點不甘,總不能讓沈從容白打她一下吧。只是她心里也是清楚,自家丫頭說的有道理︰顯然公子歡喜是幫襯著沈從容的,她不是他們兩個的對手,何況現在還在別人的地盤上。
紫筱郡主抬起氣的發抖的右手指著公子歡喜和沈從容說道︰「哼,你們別得意,我一定不會放過你們的,咱們走著瞧。」
說罷這話,紫筱郡主狠狠的跺了跺腳,朝外走去,出門的時候,還使勁的撞了一下一個笑的很凶的小姐。
「要是有什麼消息,及時告訴我。」
目送紫筱郡主離開之後,沈從容臉上的狠厲和清冷逐漸褪去。那清冷的小臉上似乎籠上了一層陰霾,她淡淡的對公子歡喜說道,仿佛對于他們剛剛得罪了紫筱郡主並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
「放心吧。」公子歡喜說著送沈從容出了天香樓。
靖遠侯府,竹里苑。
沈從容這個時候正悠然的倚在前院的芙蓉榻之上,和煦溫暖的陽光淡淡的灑在她身上。那明媚的眸光里面是從未有過的輕松和愜意,她望著身前沈崇思和雪里嬉笑打鬧的樣子,心底似乎被什麼東西給盈滿了。
「大姐姐,你也吃一口!」沈崇思笑眯眯的爬到了沈從容的身上,胖乎乎的小手從桌上的點心盤子里抓起一塊桂花糕,送到她的嘴邊,並且女乃聲女乃氣的讓她咬一口。
沈崇思看著沈從容微笑的臉龐,自己也愉快的咬了一口,然後便把桂花糕湊到了雪里的嘴邊。
「小雪雪,咬一口,這是世間最美味的東西哦。」沈崇思看著雪里對他手中的美味一點都不感興趣,極有耐心的哄著雪里。
雪里不斷的用一只爪子撥開沈崇思送到他嘴邊的桂花糕,懶洋洋的樣子似乎有些不耐煩。那看著沈崇思的樣子,似乎在說,我是靈獸,不是愛吃點心的小朋友。
沈崇思才不管這些,他自認的美味應該是大家都會喜歡的。一邊哄著雪里,一邊用另一只空閑的手去撬開雪里的嘴。
沈從容看著雪里的樣子,無奈,可是又不想折了沈崇思的興趣,許久才迫不得已的張開了嘴,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崇思手里的桂花糕。
「嘻嘻,小雪雪,好吃吧,再咬一口嘛……」崇思仍不滿意,撅著小嘴舉起桂花糕朝雪里的嘴里送去。
看著眼前的景象,沈從容覺得這一個小傲嬌和一個小可愛是在是太搭調了。
「老大閑情逸致啊。」突然耳邊響起公子歡喜的聲音,聲音剛剛落下便見公子歡喜從庭院外走來。
看到有人來拜訪,崇思便乖巧的帶著雪里朝後院走去。
只是雪里看到公子歡喜馬上換上了一副警惕的樣子,沈從容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現,那些丫頭侍女接近的時候,雪里都是愛理不理的樣子,可是只要有男子出現,雪里馬上就顯得警惕而不高興……
「龍涎丸有消息了?」沈從容抬了抬頭,開口說道。
「不錯。」公子歡喜說著徑直走到了庭院里坐在了石桌邊。連翹連忙給上了茶。
「我這倒是有個好消息。」公子歡喜面帶詭異的笑容,然後說著︰「這個消息,讓你一定能得到龍涎丸。」
「哦?」沈從容來了興趣,她傾身上前朝著公子歡喜那邊靠了靠,眸子里面閃爍著幾分性質。
「苗族每年會向太後進貢一顆龍涎丸,但是去年那顆,太後賞給了攝政王。」公子歡喜說著端起茶盞喝了口茶,然後解釋道︰「去年攝政王曾帶兵去邊界平亂,因為遭了暗算受了傷,回朝後太後便把那顆價值連城的龍涎丸賞給了攝政王,可是據打听,攝政王當時受的是輕傷,所以他當時並沒有用龍涎丸,所以這顆靈藥,極有可能還在攝政王的府上。」
沈從容听了公子歡喜的話,若有所思,既然龍涎丸如此難得可貴,她向即墨無雙開口的話,勢必又會欠下他一個人情,他已經在暗中幫助過自己多次了,而她並不願意受人太多恩惠。
「嘿嘿,老大,我就知道你會不好意思,我都替你想好了。」公子歡喜說著從懷中拿出一個金邊楠木匣子,遞給沈從容對他說道︰「直接拿錢買當然會顯得看不起他,那麼用這個交換吧。」
沈從容狐疑的打開匣子,頓時股奇異的光芒照了出來,瞬間又恢復了正常。
連翹好奇的湊過了腦袋,只見匣子里躺著的,是一個紫色的玉佩,上面雕刻著精美絕倫的雙龍戲珠,此玉佩周身散發出一股閃耀的光芒,在太陽下顯得格外耀眼。
「這……」沈從容沒想到公子歡喜會拿出這個他最喜歡的東西。記得當年公子歡喜在天山大戰一只靈獸,三天三夜,拼了性命才得到那傳說中的紫玄玉。
這塊玉形狀圓潤,仿佛整塊玉里都浸著水一樣,水潤且有光澤。顏色紫中泛綠,被人精心打磨散發出一陣若有若無的靈氣。傳說中紫玄玉可以闢邪擋災,對佩戴之人有養性怡情之功效。
沈從容知道這塊紫玄玉對公子歡喜有什麼意義,公子歡喜自得到這塊玉後一直當成寶貝一樣。而這一次,定是為了沈從容才把紫玄玉雕刻成一塊美輪美奐的玉佩。
天下間,恐怕也只有此物配得上那人中龍鳳。
「這,恐怕太貴重了些吧。」沈從容開口,這東西足以交換龍涎丸,可是這樣一來,便換她欠了公子歡喜的人情。
「老大,我跟你這麼多年,你還要跟我客氣?」公子歡喜似乎有些不悅,然後說道︰「當下穩住侯爺的毒性才是當務之急,你就不要婆婆媽媽計較這些了。」說著便站起身來道︰「我就不打擾了,你也盡快去取來那龍涎丸才是,我手頭還有一件大事,哈哈,老大,等著我給你一個神秘禮物吧。」公子歡喜說著露出一個神秘的笑容。
送走了公子歡喜,沈從容便更衣打扮後,便讓連翹備車去攝政王府。
沈從容到了攝政王府的時候,即墨無雙似乎有些吃驚,但更多的是高興。
沈從容一直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即墨無雙只是領著沈從容逛著自己這個堪比皇上御花園的宅院。
「王爺,你就不問問我所來為何事麼?」大約半柱香後,沈從容忍不住開口。
即墨無雙只是淡淡的笑了笑,然後說道︰「未來的王妃來府上看看,是很正常的事情,難道非得要有什麼事你才會來麼?」即墨無雙說著看著沈從容,他早看出了沈從容有心事,只是她不開口,他便不過問。
「王爺,其實,我是想和王爺做個交易。」沈從容的眼神並沒有躲閃,十分自然的迎上了即墨無雙的眼神。
即墨無雙看著沈從容那雙靈巧水靈,狡黠卻又清澈有名的眼楮,慢慢的嘴角綻開了一絲笑容,朗聲道︰「那本王倒要听听,沈大小姐要和本王做什麼交易?」
自小以來,他想要的一切他都會用自己的本事得到,只有他和別人做交易,從來沒有別人和他做交易,因為他的心思總是讓人琢磨不透,沒有誰能真正的抓住他的心思,得知他喜好什麼。
況且他一向什麼都不缺,那些曾經想要和他做交易的人的東西,他通常都不感興趣。
只是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兒,將會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所以,不管她要做什麼,他都會全力支持她。
「王爺可曾听說過紫玄玉?」沈從容明媚的眸子里面閃爍著熠熠星光。
即墨無雙見多識廣,自然知道此乃仙山寶玉,于是點了點頭。只是那深邃的眸子里面似乎還掛著絲絲疑惑,她今個兒突然提起這紫玄玉是何用意?
沈從容隨即接過了連翹遞來的匣子,遞到了即墨無雙的面前,說道︰「這塊玉佩,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即墨無雙看了看盒子里若凝脂般的寶玉,加上公子歡喜巧奪天工的手藝,這塊玉佩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他的眼球。
即墨無雙不動聲色的從匣子里拿出玉佩,放在手心把玩,頓時感覺一陣暖意沁人心脾。
「好玉。」即墨無雙忍不住贊嘆道。
站在即墨無雙身後的長卿不禁驚訝,很少有人帶來的東西能讓他的主子上心,引起他的興趣。而此時,他居然把這個玉佩放在手心把玩許久,還忍不住夸贊,這是在是罕有。
「這麼說,本王這里有讓沈大小姐感興趣的東西?」即墨無雙開口。
「我就不饒圈子了,我想和王爺交換的,便是那顆龍涎丸。」
聞言,即墨無雙怔了怔,清冷的眸子里面似乎閃過了一抹冷意。
「怎麼,王爺覺得不妥麼?」沈從容看到了即墨無雙臉上細微的變化,莫名的,竟有些忐忑。
「本王可以為了你毀了自己最心愛的古琴,區區一顆龍涎丸,又何足道。」說著把手中的紫玄玉放進了匣子里,然後有一絲不悅的說道︰「本王說過,你不喜的東西,我便可以替你毀了,同樣,你想要的東西,我依然可以全部給你。至于這紫玄玉,你若是有心,便在合適的時候替本王佩戴,至于交易之事,以後莫再提。」
最後一句話,尤其顯出了他的不高興。
這個女人,到現在還不明白他的心思麼?想要什麼盡管拿去便是,和他談什麼交易!
「倒是從容多慮了。」沈從容也不是善于虛偽的人,听出了即墨無雙的不悅,也不再客套,便讓連翹收起了匣子,只是想到方才他那句「在核實的時機,替本王佩戴」甚是曖mei,當下耳根微微泛紅,有些不好意思。
「長卿,去把龍涎丸拿來。」即墨無雙開口。
「可是,主子……」長卿似乎有些為難。
「讓你去你便去。!」即墨無雙嘴角一扯,眸光里面冷意便起。他的吩咐,長卿從來不會讓他說第二次。
「是。」長卿說著無奈離開。
「如果王爺為難的話便算了。」沈從容看出了長卿的為難,不禁開口。她雖然跟長卿相處的時間不是很久,但是她卻很是清楚︰長卿是即墨無雙最得力的助手,如果不是這其中有什麼特殊情況,長卿不可能對即墨無雙的吩咐有半點遲疑。
即墨無雙半眯著眼楮看著沈從容,然後一字一頓的說道︰「往後不許再和本王說這話!」
不多時,長卿便拿著一個錦盒走來。
即墨無雙面色依舊,卻是親手將錦盒接了過來,轉遞給沈從容。
沈從容掛念沈于卿的病情,于是沒有多做耽擱,謝過即墨無雙後便離開了。
看著沈從容遠去的身影,長卿在即墨無雙耳邊說道︰「主子,你把龍涎丸給了沈小姐,那麼鎮遠大將軍那邊該如何交代呢?」
即墨無雙神情凝重,突然之間兩個人向他要龍涎丸,不會有這麼巧的事情,這當中定有陰謀,只是,鎮遠大將軍那邊,他自有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