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熱難耐的天氣著實讓人厭惡,就算是靜躺在室內,或是陽光不至的樹蔭下,也難免有細汗濕身,更何況是在樹葉不能遮擋的官道上了。
「噠噠噠……」
這不,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中,破舊的官道上漸漸的呈現一群騎士的身影,遠遠的都能察覺到發自髒腑的酷熱。踏著塵土而來的騎隊,個個都是汗浸透了衣衫,並不高大的馬匹已經有些乏力了,似乎隨時都要倒下一樣,可是這些騎士卻是絲毫沒有理會馬匹的倦怠,依然死命的驅趕胯下的奔馬,一刻也沒有停息的意思。
馬隊的行程很快,人和馬都像是不要命了一樣,肆意的揮灑體力,無視了頭頂的烈日,還有讓人無法忍受的酷暑。漫長的官道在他們的努力下,逐步的縮短。
很快,道路上的人煙多了起來,境況也不像剛剛那麼冷清荒涼,身著各種衣衫的行人散布在並不坦蕩的路面上。黑色小褂,銀飾頭巾,赤腳倘懷,耳環金項,全然沒有內地的古板規矩,多的是一份新奇特異。
當然,路面上雖然多得是苗家服飾、壯族衣衫,同樣有不少的長袍長辮。放緩了馬蹄的騎士們,終于有時間擦去腦門的汗水了,被暑氣折騰的滿是汗跡的面孔看到遠處的城池,突然有種輕松的感覺。那些口中噴吐著白沫的馬匹,也終于有時間恢復體力了。
一群背著長槍的騎士在行人眼里似乎並沒有引起什麼驚訝,竟然沒有人太過關注他們,注視掃了兩眼就不再理會。甚至沒有人在意他們頭上減去的辮子,好像這些都是理所應當的一般。
「楊先生,前面應該就是南寧了,我們是不是現在就進城?」說話的騎士輕夾了一下胯下的馬匹,來到一個似是文弱書生般的騎士面前低聲問道。
被稱為楊先生的那人正是請命來說服陸榮廷的楊永泰,身邊的騎兵隊是抽調的那些孫家多年收養的孤兒們組成的,領頭的叫做王凱,算是那些孤兒里比較出類拔萃的了。
楊永泰並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塊手絹,擦去臉龐的汗水,又取出一個眼鏡,架在鼻梁上,望著前方的城池,眼神透著喜悅和輕松。
「進城吧!」見周圍的人群對自己一行沒有什麼反應,楊永泰眼中閃過一絲明悟,不顧雙腿內側火辣辣的感受,輕夾著馬匹緩緩前行。
南寧城作為廣西提督的駐地,雖然繁華不如桂林,但也是廣西南部的一座重鎮,可以說是廣西境內僅此與桂林的第二大城市。因這里是廣西提督的駐地,繁華和警戒較之其他州府治地要強上很多。
緩緩而行的一隊騎士逼近城門的時候,竟然沒有引起城門守兵的阻攔。數十名肩背長槍,身著軍裝的士兵,似乎沒有看到眼前佩戴武裝的騎兵隊,任由他們騎馬進城。
本來還對這隊騎士不予關注的行人們,見到這種情況頓時都詫異了,眼神唰唰的都望了過來,滿是怪異和不解。
「楊先生,這是怎麼回事,好像有些不對啊?」面對行人怪異的眼神和守兵們的無視和縱容,機靈的王凱發覺情況似乎不大對勁,手掌不自覺的模想了腰間的手槍,驅動馬匹靠近楊永泰的身邊,做好了隨時掩護的準備。
看了一眼緊張的王凱,發覺身後的騎士們都已經把手放在了槍托上,做好了隨時戰斗的準備,楊永泰寬慰的笑著說「不用擔心,守兵們不過是得到了上面的命令罷了!」
「難道我們到來這里的消息他們已經知道了?」王凱有些不解的看著楊永泰,身體仍然緊繃著,不敢放松絲毫。♀
「放松點」楊永泰指了指明顯也緊張起來的守兵,勸慰道「他們肯定是得到了陸榮廷的命令,特異放我們進城的,你這樣會造成大家的緊張,不好
王凱等人雖然也是經過了正規的軍事訓練,可是終歸缺乏實戰,臨陣之極難以放松下來。
「如果這次真的有什麼危險的話,我就向少帥要他的衛隊了,不會帶你們來了。這次,我們只是來客,就算和陸榮廷談不攏,也可以安然離開
對于楊永泰的話,王凱有些不忿,不過想到那支衛隊的恐怖,也只能悻悻的松開了已經握住手槍的手,「楊先生,我們這次只用了不到兩天就到了南寧,他們怎麼會知道我們的行蹤的?」
這種奇怪的情況,讓楊永泰徹底放松了下來,笑著解釋道「少帥在廣東那麼大的動作,還在兩廣交界處駐扎重兵,陸榮廷肯定是早已知道了,我們突然進軍欽廉,相信陸榮廷也在第一時間知道了,他大概也猜到了我們會來
「陸榮廷這麼厲害,還會神機妙算?」
「哈哈,陸榮廷不會神機妙算,不過他肯定在我們進入廣西境內就已經知道了,還下令放我們道南寧來。你不奇怪憑我們二十來人,怎麼能夠快馬奔馳近兩百里路,毫無阻攔嘛?」
王凱本就不是笨人,只是缺乏足夠的見識,站的高度不夠,才會不大明白。現在听到楊永泰的解釋,瞬間就明白了過來,微微有些興奮的說「這麼說,他們是特意放我們來的,那他們也是願意像我們投降的了?」
楊永泰苦笑著搖了搖頭,白了王凱一眼,「對我們有些好感,想要和我們合作的心怕是有的,投降就不一定了
南寧城不大,濱臨郁江而建,廣西提督府的位置也很好找,楊永泰也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一封報貼送上,二十來人就都在門前下馬等待。
「大哥,廣東孫家真的來人了,你現在見不見他們?」一個淨面無須的中年男子,拖著一條兩尺來長的辮子,坐在次坐上開口道。
主位上這位膚色稍重的中年男子,一身從一品的武官服飾,手里滾動著兩顆寸許的鋼珠,正是廣西提督陸榮廷,開口的那位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是他的把弟,也是他的妻弟譚浩明。
「月波啊,我現在有些後悔了,當初以為武昌的那伙革命黨不成事,打了坐山觀虎斗的心思。沒想到,這才二十天的功夫,雲南、廣東、江西、湖南都宣布**了。眼看著朝廷對武昌還是無能為力,各地亂局又越來越大,袁宮保雖然出山了,可是怕也鎮不住了,現在我們被廣東和雲南夾在中間,做什麼事都顧慮重重。就算是現在響應革命,也難保北邊的桂林不鬧什麼ど蛾子
「大哥,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廣西可是咱們的地盤,咱們手里握著軍隊,你想要做什麼不成,何必這麼顧慮重重。只要你一聲令下,咱們哥幾個,幾天就能把廣西全境拿下,你想做個王爺都成
苦笑著搖了搖頭,陸榮廷無奈的說,「如果是前幾天,你這麼說也是對的,可是這幾天功夫,孫家已經在廣東站穩腳了,手里的數萬大軍,又都回撤到了高州,現在又拿下了欽廉兩地,重兵擺在邊界上,怕是對廣西有什麼想法啊!」
譚浩明臉色一變,大聲說「大哥,我這就把孫家的人趕走,再把舜琴從龍州叫回來,我們也宣布廣西**,就不信他們甘冒天下之大不為舜琴是陳炳焜的字,陳炳焜現在在龍州編練廣西新軍,手里有一個標的新軍,加上南寧的一個標,受陸榮廷控制的新軍佔了廣西新軍的一半。要知道,無論是桂林的新軍,還是龍州和南寧的兩個標都是缺員嚴重,尤其桂林的新軍,因為全部是新募兵員的原因,只有兩千來人。倒是龍州和南寧的兩個標,多是從舊軍中抽取精銳編練的,情況稍微好一些,不過也是缺員嚴重,軍械不足。
眼珠一陣轉動,陸榮廷有些心動了,不過想到孫家那數萬裝備了大炮機槍的軍隊,頓時被澆滅了。
陸榮廷無力的說「月波,去把他們帶進來吧,先听听他們怎麼說
按說,廣西提督雖然作為一省軍事主官,執掌水路各軍及各總兵鎮,權力極大,可是實際上廣西提督不僅要直接听命與兩廣總督,還要受廣西巡撫的節制,而且對軍隊還沒有調遣權,只有管轄權,不過作為從一品的高官,廣西提督還是有專折密奏之權的。這些所謂的制度規章到了這個年月,已經沒有什麼人在意了。就像布政使作為一省民政首長,到了現在,如果手里沒有軍權,根本沒有人再把你當回事,總督巡撫依然成了一方霸主,那些曾經地位不低的按察使、布政使們地位已經降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只能透過糧餉轉運時撈些外快,對于政事的影響力大不如前了。
楊永泰在外面等待的時間,心里已經揣摩良久了,陸榮廷是綠林出身,參與過中法戰爭,也算是個愛國之人,不敢他也鎮壓過會黨起義和革命黨的起義,也是一個貪圖功名的主。出身綠林的他能夠從白身爬到一省提督,從一品的高官,手里握著數十個營頭的新舊軍隊,成為了廣西境內最大的實力派,除了運氣和狠辣,靠的就是他的一幫把兄弟,說白了就是講義氣。
在譚浩明的帶領下,楊永泰見到了陸榮廷,打量著眼前這個威嚴厚重的中年男子,心里不由感嘆︰如果不是踫到自家少帥,這般梟雄,怕是也能稱雄一方。
「陸大人,你處于生死之際,怕是尚不自知吧!」
ps︰又是單章,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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