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水苑是典型的蘇州園林,它背靠陸家 ,水源充盈,前望法租界,毗鄰上海縣城,地理位置堪稱優越。加之景色秀麗,奇山怪石層疊,奇花異木遍布,論起精致典雅,就是有「奇秀甲江南」之稱的豫園也稍顯不如。
這座佔地不過十數目的映水苑,說起來還是滬軍都督府民政總長李平書的一處別院,建成不過數年,已然成了上海灘有數的名園盛景。這次孫復來滬,李平書這位上海豪商,作為地主,就把自己珍愛的別院借于孫復,作為他在上海的臨時居所。
「李衛,安排一下,明天我們就啟程前往武昌!」剛回到映水苑,孫復就囑咐道。
「是」身體猛地立正,李衛宏聲應道。
這幾日,李衛著實累壞了,跟著少爺遠離老巢,身邊又只有一個步兵營,再加上自家這位少爺又是個閑不住的主,四處亂逛、惹禍,作為他的護衛頭子,李衛基本上沒有一夜敢閉上眼楮睡覺的。
听孫復計劃要走,李衛心里的擔子終于放下了,心情也跟著開朗了許多,好奇的問道「少爺,為什麼這麼急著去武昌,難道哪里要打大仗?」
回頭看了李衛一眼,孫復頓住腳步,向自己這位近衛營長解釋道「我不擔心武昌的局勢,實際上,現在武昌基本上不會出現太大的變化了。」
「北方的袁世凱握著北洋新軍的實權,軍政事盡掌于手,他現在需要留著武昌威脅朝廷。不會讓武昌真的攻下。而且他也擔心打下武昌引起南方革命黨的激烈反應。影響了他的布局。至于武昌的起義軍,經過這些天的戰斗,銳氣已喪,後勁不足,如果沒有新的力量注入之前,也無力進攻了。」
地位不同了,看的事情也不一樣了。自從成了孫復的近衛營長,李衛也時常關心國內局勢。听完孫復的解說,立刻就明白了,南北雙方一方不敢打,一方無力打,武昌基本上不可能打起來了。
「那少爺為什麼急著走?」
「哎,我不能不急啊,你知道滬軍有多少人嘛?」不等李衛回答,孫復就自己接道「就算是加上商團,滬軍都督府治下的軍隊也沒超過三萬。什麼先鋒隊、敢死隊、光復軍、憲兵隊,林林總總的名目多達數十個。這些人除了一部分是駐軍起義的,大部分都是青幫分子和地痞流氓。根本沒有軍紀可言。」
提起那些滬軍兵士,李衛一臉的不屑,軍裝穿的給乞丐似的,拖著的槍髒污不堪,在街道上見到一個漂亮女人就湊上去調戲兩句,踫上小商販,就強拿硬奪,還嘴里大喊著「他們是為了革命流過血的,拿點東西是應該的」。
「在復旦公學,我說革命是為了變好,本是為了給同盟會提個醒,但是現在滬軍的所作所為……」沉默了一會,孫復傷感的說「也許對老百姓來說,沒有革命,他們的日子過得更好!」
李衛囁呶了一下嘴巴,終究也是沒有說出來,那些滬軍的兵士的表現實在是太差了,就算是李衛沒有打過仗,但是也敢保證自己營里的一個連能擊潰他們一個團。
「為了早一天讓局勢安定下來,去武昌是最好的選擇!」孫復道。
第二天,映水苑空了下來,只留下了一群侍奉的僕人。
法租界和公共租界是不許清軍和革命軍進入的,孫復的近衛營自然也不可能穿過法租界。孤身一人的孫復身邊只有天字隊的鳳凰衛士,而近衛營則是繞過法租界和公共租界,前往外灘。
就在孫復進入法租界開始,整個上海就詭異的運轉了起來,一支完整編制的滬軍部隊秘密開出駐地,整個虹口突然消失了數百人,一時顯得稀疏了許多。
一貫的白衣散發,青鋒懸腰,加上星目劍眉,挺拔身姿,端是英武不凡。
上海在滬軍都督府成立之後,身為都督的陳其美立即下令剪發,並讓軍隊上街強制剪發,一時,街道上盡成「瓢頭」了。
在一群「瓢頭」中間,孫復的裝扮依然稱得上是迥異。不過與前幾日相比,這身裝扮已經不那麼突兀了,數日的醞釀,加上昨日演講的神效,今天,整個上海灘多了許多模仿孫復的人,這些身著漢服的青年男女,有些甚至牽起了大犬,腰懸寶劍,盯著日本人的人頭躍躍欲試。
阿福看著前面那些凶煞的猛犬,喉間不住的發出低吼聲,威脅所有的巨犬不許靠近他,出于血脈和身形的差距,所有的巨犬都不敢靠近它十米以內,走到它身邊,就夾著尾巴,拖著自己的主人,遠遠避開。
看著這樣一副景象,孫復非常興奮,這是一個開始,很好的開始。今天上海灘多了那麼多穿著漢服的人,明天就會多出更多的人穿華麗尊貴的漢服。
在這個西方文明大肆侵染世界的時代,中國如果不拿出傳統的文化抵抗,遲早會被西方文明同化。一旦被同化了,中國就算強大起來,也不能算是中國了。中國這個名字,不僅是血脈的傳承,還是文明的延續,沒了文明,空有血脈,和黃皮白心的「香蕉」有什麼區別。
「嗨」
身後響起一聲軟軟的江南綿音,讓人好似沁入到了蜜糖里。
「是你們?」孫復轉頭一看,很是詫異。
左一位,頭戴金步搖,腰系錦花帶,素裝右衽,身材阿娜;右一個,頭戴狄髻,腰懸玉璧,腳著花布靴,巧笑嫣然。正是那日會場的孫用蕃和王惠兩人。
圍著兩人轉了幾圈,孫復驚喜的發現那個有些二的女孩,穿上漢服也是絕色佳人,她身邊的那個同伴雖然臉色蒼白了些。卻也是少有的美人。尤其是那雙大眼楮。水靈靈的。
「你……能不能讓它離我遠一些?」王惠指著那頭凶殘巨獸顫聲說。
孫用蕃見王惠嚇得快哭了,急忙拍著胸脯保證道「惠姐,你放心,它不會咬人的,就是看著大,有點嚇人吧了!不信,你看。」說著,孫用蕃就把小手放在阿福頭上。輕撫了幾下,阿福在孫復的眼神逼視下,委屈的趴在地上,任由孫用蕃撫模。
「看,它沒咬人吧!」
王惠哀怨的看著孫用蕃,「這可是生吃人肉的凶獸,不是你家的狗狗。」
「阿福就是看起來凶殘,其實它很聰明的,沒有我的命令,它不會隨便咬人的。」孫復見安慰效果不大。只得說道「阿福轉兩圈,賣個萌。」
堪比妖孽的阿福。眼中含淚,在地上打了兩圈滾,用爪子捂著眼楮,發出委屈的嗚嗚聲。
「噗嗤」王惠被阿福逗得一笑,心里的恐懼立時去了八分,對著孫復埋怨道「這麼一條猛犬,應該在戰場或者獵場顯威,你怎麼能讓它賣萌呢,看它委屈的樣子,真可憐!」
「……」
「尼瑪,剛剛害怕的不是你啊,怎麼它剛買了個萌,你就立刻改變了態度。」孫復仰天長嘆「女人真難懂啊!」
阿福顯然很享受王惠給它撓癢癢,眼皮子都眯起來了。趴在地上不住的哼哼。
一臉黑線的孫復看著地上那條剛剛還威風凜凜的巨獸,心中暗罵阿福分不清自己是狗是豬了。
「你是又要去虹口殺日本人嗎?」孫用蕃閃著大眼楮,好奇的問道。
「……」
果然,漂亮的女人也會犯二,而且二起來沒邊。孫復強壓住胸中翻滾的氣血,擠出一絲笑臉說道「我不是殺人狂,怎麼可能天天去殺人。」
「哦」孫用蕃失望的說「我還以為你又要去殺日本人呢!」
孫復一愣,好奇的問道「日本人欺負你了,你這麼想讓我去殺他們?」
「沒有,他們沒欺負我,可是欺負我哥了。去年,我哥被幾個日本人打了一頓。」孫用蕃憤憤的說「那幾個日本人欺負嫂子,我哥知道後找他們評理,他們根本不講理,上去就把我哥打了一頓。」
「本來,我哥想找爹幫忙,誰知道我爹知道對方是日本人後,又把哥打了一頓,還不讓我們去找日本人的麻煩。」
「你哥真倒霉」孫復很同情孫用蕃的哥哥。
孫用蕃握起小拳頭,恨恨的下了結論「日本人最壞了,都該殺!」
「寧得罪小人,不得罪女子啊!」孫復無語長嘆「得罪了小人,頂多死的慘點,得罪了女人,一族人都要跟著倒霉。」
「這次我要走了,下次我再來上海,替你多殺幾個日本人怎麼樣?」看著這個有點二的女孩,孫復無奈的說道。
「你要走了?」
「你要走了?」
正在玩弄阿福腿上的鱗片的王惠也停了下來,看著孫復的眼神滿是驚慌。
「是啊,在上海惹了這麼大的禍,再不走,老爹就該發電報罵我了!」孫復望著南方,一臉無奈。
「什麼時候?」孫用蕃緊咬著嘴唇,有些不舍。
「就今天」
王惠的眼楮有些紅了,看著孫復的眼神滿是失落。
「我們送送你吧!」
看著兩個女孩傷感的樣子,孫復怎麼也說不出拒絕的話,只是點了點頭。
一路上,三人有些冷淡,王惠的眼楮越來越紅,淚珠不住的在大眼楮里打轉。孫用蕃嘴唇咬的發紫,手指在衣袖上不住的撕扯,孫復都有些擔心她把衣袖撕破了。
行人越來越少,路上的氣氛有些詭異,一股的煞氣緩慢的聚集著。沉寂在傷感的離別中的二女沒有發覺,倒是孫復感覺到了不對。
腳步一頓,孫復發覺整個街道上已經只剩下自己一行三人了,不知怎麼回事,街道兩旁的房屋也閉起了房門,就連那些警惕的巡捕也一個都沒了。
「情況不對!」
話音未落,遠處的街口走出一道人影,接著又是一道。不過數個呼吸。街道兩頭都已經被堵嚴了。上百個提刀的浪人一步步的向三人壓來。
這時候,就算是腦袋缺根筋的孫用蕃都明白了,自己三人被人堵了。
「怎麼辦?」兩女一臉驚慌的看著孫復。
陰沉著臉,孫復一言不發,腦筋卻在飛速的轉動。自己的出行計劃沒幾個人知道,除了近衛營,也就只有映水苑的那些僕人了。那些近衛營都是出身高州的老兵,每一個的身家都向上查了三輩不止。每一個兵士都經過了多次挑選考驗,只有最忠誠的士兵才能入選,絕對不會有人出賣自己,那就只有映水苑的僕人了。映水苑是陳平書送給自己的,里面的僕人也全是他安排的,如果是僕人泄露了自己的行蹤,那陳平書絕對逃不了干系,甚至整個滬軍都督府都有嫌疑。
清一色的倭刀,鋒利的刀刃泛著幽光,浪人慣用的木屐沒有出現。甚至衣服都是普通的力工服飾,顯然他們是蓄謀而來。而且是抱著必勝的信心來的,不然不會連倭刀都帶上。
「你們誰是帶頭的?」孫復看著不斷逼近的人群,提聲問道。
突然,孫復心跳一滯,一種死亡的威脅逼了上來,阿福鬃毛炸起,凶牙畢露,猛地朝孫復右邊撲去,阿福本是異種,有虎之勇,豹之捷,它的猛撲之下,就算是犍牛也難逃一死。
只听一聲悶哼,一個全身被淺灰色衣物籠罩的刺客背部被劃了一刀,胸前也有數道抓痕,顯然是阿福的杰作。
「忍者!」看著他手中的利刃,身上的和牆體顏色相近的衣物,孫復立即想到了那群生活在陰暗中的「老鼠」。
「哇」吐了一口鮮血,忍者嘶聲道「你是誰,身邊怎麼可能有上忍存在?」
「你來殺我,不知道我是誰?」
「哇」忍者又吐了一口淤血,緊捂著左後腰噴血的刀口,眼中凶光一閃,朝兩邊的人群大喊了一聲。
孫復沒學過日語,只能听懂你們一兩個詞匯,顯然忍者喊道不是哪兩個詞。
本來緩緩逼近的人群听到忍者的嘶喊,迅速加速,雙手緊握倭刀,小步疾奔,眼楮死死的盯著孫復的脖子。
冷笑一聲,孫復獰聲道「阿福,這個人是你的了!」
嘗過人肉的阿福早就想再開一次葷了,孫復話音剛落,阿福就朝忍者左邊猛撲了過去。忍者嘗過阿福一撲的厲害,不敢硬拼,急忙後退兩步,左手松開左後腰的傷口,雙手握刀,狠狠的朝阿福劈去。
倭刀鋒利快速,可那忍者已經身受重創,根本沒有足夠的速度和力量來驅使倭刀,直接被阿福在左臂上劃過幾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再難翻起身來。
眼看阿福即將把那忍者撲倒,孫復不再看它,轉頭看向距離自己不到十米的兩邊人群,面露冷笑,口中大呼「鳳凰衛士何在?」
剛剛還不見蹤跡的三十六名鳳凰衛士,頃刻間從房頂,房檐,甚至倭人群中沖出,將孫復三人圍在中間,拔出尺二利刃,冷視著驚懼止步的人群。
孫用蕃和王惠兩人徹底傻了,一眨眼功夫,身邊突然多了數十個身材高大的陌生人,人人手里都拎著一把與他們身材相差頗多的小刀,這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不留活口,全部殺光!」
頭一次被人陰,孫復心里壓著一團戾氣,直欲殺人泄憤。
「留下九人保護她們,其他人給我沖。」拔出青銅劍,孫復大喊一聲,朝愣在當場的人群沖去。
鳳凰衛士不算是正常人,孫佑也沒有絲毫的勸諫,直接跟著孫復沖了上去,隨時準備用身體為他擋住周圍的傷害。
就在孫復沖上去的時候,阿福那邊的戰斗也結束了,忍者的右臂被阿福一口咬斷,腦袋也被咬掉,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叫,這位日本少有的劍道高手就成了阿福的月復中餐。
人肉很誘人,可是對阿福來說,跟著主人戰斗更加有趣,吞下口中的人肉,阿福眼中凶氣一現,朝著孫復沖向的人群猛沖過去。一米二的體高賦予了阿福強大的力量,高超的速度,緊緊幾步,就追上了孫復。
浪人本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的,一見頭領被咬掉了頭顱,皆是驚怒交加,本性自卑的浪人,一發狠,直接亡命的沖了過來。
沒等孫復沖到浪人中間,阿福的身影就到了,帶著數百斤的體重,阿福揚起爪子,猛撲了過去。面對對面劈來的利刃,龐大的犬身在空中靈活一側,躲過刀光,直接撲到了三人,沒等他們起身,鋒利的爪子劃過三人脖子,留下一灘污血,接著朝其他撲打撕咬。
就在這時,孫復的劍光也到了,迎著來人的倭刀,孫復猛劈過去,他沒學過武藝,不過手中的青銅劍是少有的利刃,根本不懼當時任何刀劍,更何況內里還有一柄承影古劍。
仗著手中劍利,身邊有鳳凰衛士護佑,孫復不管其他,直接把劍刃磕向迎面來的倭刀。
一聲脆響,倭刀應聲而斷,沉重的青銅劍接著劍勢直接將那人的頭顱從上到下劈成兩半,雪白的腦漿和噴濺的血水濺的孫復一身。
一左一右的兩位鳳凰衛士用身體擋住了側面的襲擊,身上的特殊衣物讓他們對大部分的小口徑火器攻擊無視,更不要說浪人那不淺不重的劈砍了。
鳳凰衛士是為了戰爭制造的機器,對于殺人這個工作,做的甚是熟練高速,孫復僅僅劈向第三個人的時候,發生身邊已經沒幾個站著的浪人了。尺二長的貼身短刀在鳳凰衛士們手里,像是筷子一樣靈活,每每滑過浪人的脖頸,僅留下一道不淺不深的刀痕,滑斷喉嚨,卻不隔斷動脈血管。
整齊的趴在地上的尸體,大部分都朝著一個方向,只有孫復和阿福殺的人,不是腦漿迸裂,就是內髒散亂,血腥慘烈。
「機器殺人真文明啊!」望著好像麥田一樣整齊的尸體,孫復喃喃道。
「砰……」
ps︰閑太久,有些手生了,本來想更個萬字的,結果一整天都沒找好思路,只有著五千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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