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幾天後,雲一笑看到自己的廂房角落里放著的一堆儲物袋,才知道自己遷怒的由來。
自從來到京都,她被太傅府一家人的熱情,左鄰右舍的好客,爺爺的好友和學生的贊揚夸獎以及坊市的的光怪陸離所吸引,再不必似七歲之前日日為三餐的不繼憂心,更不用擔心親戚朋友鄰居和陌生人的冷眼。
所有這一切都讓她快樂,讓她放松,故而忽略了那些讓她不快甚至是厭惡的事兒。
宣子傲在皇宮的遭遇和他家人的冷漠殘酷,坊市底層修士的辛苦經營,換日閣對待修士的各種殘忍卑劣,左美文等人的悲傷無助以及更久之前的無傷和錢顯紹的視人命如草芥之于她,並不真的就是水過無痕!
換句話說,過往的這些令人悲傷憤恨的事情之于雲一笑,就像是日光照在樹葉上,日光過後似乎什麼都沒有了。
但是到底曾經留下過大片的陰影,在某一片日光照過來的時候,讓人清清楚楚地看到曾經的傷!
來到京都之後,雲一笑先前得到過大約十來個儲物袋,加上後來榴月仙子摧毀過換日閣之後又給了宣子傲的一部分作為他發現換日閣陰謀的獎勵,總計有近四十個儲物袋。
雲一笑只看過前兩個,把靈石取了出來。因為當時那二人只是被抓起來,她的排斥很輕微。
但是後來的每一個儲物袋代表的都是一條人命,她就再也沒有動過這些它們,連看一眼的念頭都沒有。
當初得到錢顯紹的儲物袋時,她只顧新奇了,再說,又沒見到錢顯紹的死亡,沒什麼印象。
到了無傷那時候,她只會在十分必要的時候,才會翻檢儲物袋。就那,也在很久以後了,她沒有太大的反彈。
她到底還是遷怒于這些啞巴物件了。
現在,這麼多儲物袋放在眼皮底下,是沒法裝作看不見的。
再深一步想,或者這不是遷怒,而是害怕。萬丈紅塵中便有了這數不盡的悲傷、無奈以及險惡,那修仙界呢?會不會更多,更讓人無法承受?
與爺爺女乃女乃和哥哥細細地剖析過這些之後,雲一笑終于承認,她的確是被這些外界因素影響了。而且,她也的確過于懦弱了。
總而言之,她還沒有一個足夠強大的靈魂,支撐著她勇敢地面對這一切!
也因為她曾經昏迷近一個月,把家里人嚇壞了。自那以後,大家絕口不提過去的一切愉快和不愉快,自欺欺人地當做山風刮過山頂。
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後,雲一笑沉默了許久。
她需要的,不只是提高修為,還有讓自己的靈魂真正地強大起來。
不然,去修仙界的事情,連想都不要想!
再者說了,左美文的遭遇,固然與換日閣的種種不端有關,可是也與她自己的選擇有關。
若是當初,她留在家鄉,靠著娘親留下的幾畝地和自己身為修仙者的能力,想過上安穩富貴的日子不是難事。
左美文固然會傷心,會痛苦,可是若是生活重來一遍,她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抉擇。
跟雲一笑述說著往事的時候,左美文的眉宇間還有化不開的憂傷。
原因很簡單,因為她和妹妹對外面的世界充滿好奇,想要過一種別樣的生活。也許會更加辛苦,甚至後來丟掉性命,但是畢竟見識過大千世界的精彩與繁盛了。
沒有人有千里眼順風耳,可以看到未來發生的各種悲劇,從而提前避開。
左美文也好,那些底層修士也好,亦或者是雲一笑她自己也好,在做過抉擇後所能做的,就只有充實自己,在風暴來臨之前,擁有抵御風暴甚至是打倒風暴的能力。
雲嵐清和宣子傲都慎重地問過雲一笑︰「你好好想想,到底要不要去修仙界!」
去是一定的!
她想知道有沒有修士因為長期閉關而餓死,妖族的修士怎樣隱藏起他們長長的尾巴,石頭為什麼會開花,船為什麼可以在天上飛?不是在水上漂的嗎?
雲一笑是想去修仙界的。毋庸置疑!
但是去那里,有可能面臨死亡!因為修仙界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修仙者也寡情少義!
到底要不要去呢?答案是一定的。她不會因為一種可能,就放棄更多的可能!
正如左美文和左詩文當初離開家鄉時的決定一樣!
雲一笑豁然開朗!
人生總是在無盡的精彩與危險中選擇且努力讓自己的選擇達到最好!只要不曾虧心,就該堅持走下去,如同青藤樹靈兒一樣,有一天走出一條屬于自己的路,不知道哪一天就長成了參天大樹,能夠庇護想庇護的人!
錢顯紹也好,無傷也好,甚至是換日閣的那些修士,自願不自願,他們的所作所為都是他們的選擇。他們既然敢做傷天害理的事情,就要有付出生命代價的覺悟。
她雲一笑其實不必因為這些人的錯誤抉擇就選擇害怕和逃避。
想通了這些,雲一笑將所有的儲物袋都取過來,一個一個地打開,認真地查看里面的物品,將它們分門別類整理出來。
儲物袋里面的東西真是紛繁蕪雜,丹藥、法術、陣旗、草藥、符?、符紙、符筆以及各種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礦石和煉器材料。
還有各式各樣記載著法術、煉丹、煉器、布陣、制符等的玉簡或者游歷時的見聞和修煉的心得筆記等等等等,五花八門,令人目不暇給!
還有許許多多的銀子和銀票。嗯,下次缺錢花的時候,只要站出去,就會有肥羊排著隊的過來送錢花了。
想到這個,雲一笑翹起了嘴角。不過,這種事兒還是少些才好吧!最好是沒有。
雲一笑走出了她的廂房的時候,所有人都說她變了。至于變成了什麼樣,卻少有人能夠說得清楚。
成熟?開朗?大方?喜笑?歡快?豁達?不,不是這些!這些詞語也都不是用來修飾一個孩子的。
既然說不清楚,雲一笑就攤開手,把這些丟在了腦後。有必要為這樣不值得一提的事情煩憂嗎?當然不!
雲一笑不清楚的是,她的改變是因為心境的修為提升了。這本來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事。
除夕那天的中午,所有人歡聚一堂,慶祝新年的到來。
左美文和宣政遠也在。他們在京都也沒有什麼去處,留在這里,可以練習法術,交流修煉心得,還可以幫助宣子傲守護他們這一家人。
左美文和宣政遠會願意留在這里,還因為,雲嵐清他們都將他們兩個當成了家人!
京都這里,是在除夕的上午祭拜祖先的。雲嵐清離開雲家村的時候,是將先祖的牌位請了來的,故而也在這一天祭拜了。
雲一笑也對著雲守拙夫妻的牌位誠心誠意地磕了頭。
宣子傲本來應該中午就進宮陪同家人的,但是沒有等來宮中的旨意。
席間佳肴飄香,觥籌交錯,歡聲笑語,濟濟一堂自不必細說。
在大家吃好喝好準備玩耍的時候,雲一笑問出了她這些時日的疑惑︰「左姐姐,遠叔,為什麼京都的修仙者修為都比較低下呢?像你們這樣練氣四層就算是好的了。練氣五層的就很少見。也不知有沒有練氣六層或者七層的?」
左美文和宣政遠都苦笑了。這孩子說話還真是不留情面。
「因為世俗界靈氣稀薄,靈根好的,又都被攬月宮每五年一次的招收弟子的時候帶走了,留下來的自然都是資質比較低,沒有什麼修仙前途的修仙者了左美文道。
「是啊,只要有點門道,就算是遺留在這世俗界的,也都會想方設法地離開了。所以,京都少見練氣五層以上的修仙者。就算是有,也是年紀比較大的修仙者了。回到家鄉,建立家族,娶妻生子,興許能生下一個有靈根的孩子,日後也好發揚光大呢宣政遠也道。
這樣啊!「換日閣招的也都是這樣的修仙者了。那個韓師兄是不是也是修仙者呢?他該有多高的修為呢?」雲一笑歪著頭,想了一下問道。
這個誰知道?左美文和宣政遠都搖頭。
雲嵐清和宣子傲卻是眼前一亮︰能夠成立換日閣,那韓師兄一定是修仙者,而且修為不會低!不然如何統領群雄?
榴月仙子也說過︰「換日閣的幾個管事修為都是練氣五層的,還有一個六層的,幸好這一次徹底解決了,不然,留下來都是禍根!」
那麼,換句話說,他們的人可以以此作為突破口,調查一下京都練氣六層或六層以上的修仙者,興許就能把他找出來?
不,範圍再擴大一些,練氣四層和五層的也算在內吧!免得有漏網之魚!
雲一笑、左美文連同宣政遠目瞪口呆地看著宣子傲一條又一條命令,一個又一個身手矯健的年輕人領命而去,不能不佩服他們的頭腦,怎麼就想起來這些的?
傍晚的時候,總算是有了宮中的旨意,請閑王宣子傲進宮,參加家宴。
這是一個好機會,宣子傲換上代表王爺身份的四爪金龍蟒服,臉上帶著他慣有的溫煦笑容,袖袋中裝好解毒丹進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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