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夜晚,天氣悶熱,枝葉間知了還在叫個不停。♀
睡著的人沒听到,沒睡著的人被吵得睡不著。
夜更深了。
撲哧撲哧……
類似鳥類翅膀撲騰的聲音悄悄響起。
一只比鷹還要大許多的怪鳥飛過,透過微弱的月光,在家家戶戶的窗簾上投下影子。
那是什麼鳥?
飛了許久,大鳥才在一戶院里晾了衣服的人家院里落下。
然而,在它落地以後,它身上的羽毛也隨著落下,竟化作一個女人。
而且是個下半身染血的女人。
她雙目垂淚欲泣,卻死死地盯著衣架上的幾件小衣服。
「嘿嘿…孩子…嘿嘿…我的……」
夜里很靜,這時候連院里的知了都不叫了,只听見一陣尖利的詭笑輕輕地響起來,還有幾個字伴隨在其中,听不清她說的到底是什麼。
然後,女人在那小衣服上滴了兩滴血,血珠很小、很暗,像很早就流出來干涸了一樣的顏色,但它卻很快地融入衣服中,一會兒就不見了。
「啞啞——」
嘶啞的鳥叫聲再次響起,下一秒女人不見了,怪鳥從院子里飛出來,在屋頂盤旋了兩圈就飛走了。只有一支漆黑的羽毛掉下來,證明它曾來過。
夜風刮過,涼嗖嗖的,衣架上的衣服隨著晃動作響,那‘忽啦忽啦’的聲音仿佛在說話︰
這是第一天……
……………………………………………………
「小姐,有客人呦∼」
三乙嬌笑著把人迎進來。
客人?
是他啊。
「喂!你那是什麼不華麗的表情?」
那種有一點慶幸、又有一點頭疼的樣子,他都不知道是該暗爽還是……不對!他為什麼要暗爽?!
跡部頓時撫額,思索今天是不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
「沒什麼三乙語氣那麼古怪,她還以為是某只呢,「跡部大爺大駕光臨,令寒舍蓬蓽生輝
「哼!」
他才不信。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來,跡部對這里倒是熟門熟路,自己找了位置坐下,還自己給自己倒茶喝。
因為家里人的要求,他小的時候就常來這里,回國後來得日子少了些,但每年至少都有一次。也不知道她和跡部家達成了什麼協議,以她不愛與人類相處的性格居然會同意。
來這的原因自然是去邪,不過他倒不覺得這樣真能有用,畢竟這里其實就挺邪門的,大夏天的居然舒適得像陽春三月。
而且……跡部的視線在止今臉上停了幾秒——認識這麼多年,居然一點變化都沒有。
止今也沒把他的隨意當回事,她習慣了。
跡部家是她以前的客戶,在跡部景吾還小的時候就認識,在幫對方解決一件事後,他們一家除了跡部景吾本人都把她當活神仙看。
當年她雖不喜與人類交往,但跡部一家不但出手大方——這個宅子就是當年跡部家送的——人也不壞,反正也不是不深交,也就默許了。人類倒底還在她的職責範圍內。
只是,他現在這個表情是怎麼回事。
「有事?」
「有個…委托,你做不做?」
跡部不確定地問,其實他也不知道這件事算不算,只是……他明明看見了的東西,別人卻沒看見,這不是很詭異嗎?
「說說看
「是我朋友家的小孩……」
原來是他在網球部的伙伴,名叫忍足侑士,他家姐姐在去年嫁了人,今年就有了一個很可愛的小男孩。昨天他受邀去做客,結果在小孩的衣服上看到了兩點血跡,可是當他問時,其他人都說沒有,忍足那家伙還笑話他說以他的洞察力居然還有出錯的時候……
可是他明明看到了。
為什麼?
小孩衣服上的血跡?
還只有他能看見?
止今看他的眼神越來越奇怪。♀
認識這麼久,跡部能不能看見妖怪,她還是一清二楚的。看見別人看不見的東西,該不會是……不會那麼巧吧?
「喂,你干嘛!」
止今的黑瞳本就妖異,又是這樣的眼神,看得跡部渾身不自在,若不是他有求于人,他絕對…絕對……
「不,沒什麼端起茶杯,擋下嘴角的抽搐。
「他們前天晚上,是不是沒有把小孩的衣服收進來?」
「這種事我怎麼會知道!」跡部終于炸了,不過……「等等,我好像听他們家的下人說……是有一天沒有收進來,有關系嗎?」
「哪天?」
跡部努力想了想,「我記得,好像是……對!是大前天!」
那麼,再加上今天,也就才三天。
還好。
「他家有人喜歡動物嗎?」
「動物?什麼動物?」跡部被她弄糊涂了。
「犬類,能接受嗎?」
「……那就是確實有問題了?」跡部還是憑著自己的高智商把情況弄清楚,但他還是有件事不大明白——
為什麼只有他能看見?
「還有……」
「那是姑獲鳥
可惜止今沒給他機會問。
鳥?那他們家院子里的羽毛就是這麼來的吧。
「這種鳥危險嗎?」
危險啊,止今笑了笑,「要看情況,她是難產而死的女人所化,非常喜歡小孩子,只是兩天的話,在家養條狗就好
「也就是說是無害的
跡部松了口氣,放松之下連自己能看見的事都忘了。
怎麼可能。
但她沒有說出來︰姑獲鳥確實喜歡小孩子,可她會把小孩偷走,然後在七天以後,又妖性大發把偷來的小孩吃掉。
「對了,這次的佣金……」止今每次都收費用的規矩他是知道的,雖然這次全得他自己出,但能解決一件心事,也不錯。
「不用給我了,捐去醫院吧
姑獲鳥,也就是產女。古時醫療條件差,婦女每次生孩子都與泰山府君隔層紗,產婦們尚未見到孩子就死去的怨念還有身為人母的執念使化成了妖怪。
將這些錢捐去醫院,為醫療事業作貢獻,也算平平她們的怨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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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孔雀還不知道呢∼」
把跡部打發去別處去後,三乙才笑著走過來,眼里盡是戲謔。
「嗯,大概是怕嚇到他
跡部不知道,他們一家之所以會認識止今,會送她這麼大的院子,會總要他到黑兮家來,就是因為他當年曾遇上姑獲鳥。
跡部沒有見鬼的能力,他能看見血跡,大概是因為這只姑獲鳥就是當年纏上他的那只吧。
十六年前,小跡部才剛滿月,他踫上這種妖怪的時候可沒有今天這麼好運剛好有人看見他衣服上的血。直到第五天,才有人注意到小跡部每晚哭叫得厲害和院里黑色羽毛的異樣。
被姑獲鳥盯上,一天、兩天都不打緊,這妖怪的弱點很明顯,她怕狗。
「又壞了她的好事,妖獲一族只怕要恨死我了
「小姐理她們作什麼
同樣為妖,三乙卻不怎麼喜歡她,這種偷了別人的孩子來養,結果又吃掉再去偷的妖怪,她實在生不出多少好感。
而且,姑獲鳥是少有的專對無辜孩子下手又手段殘忍的妖怪。
即使是「橋」也看不慣這種妖怪,雖然她們真的身世可憐。
不過,跡部那次也真是凶險,若是再過兩天,滿了七日之期,可就無力回天了。畢竟,就算她再看這種妖怪不順眼,也不代表她願意為一個不相干的人與妖怪正面對上。
當年是那樣,那——
現在呢?
「黑兮!」
臨走前,跡部叫住她。
「下個學期開學,你要不要……來冰帝?」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止今只是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事實上她在十六年前就是這樣了,但是……
「去做什麼?」止今語氣淡淡的。
「當然是上學!」
「你覺得我需要?」
她能在那學到什麼?怎麼做個人嗎?
「算了,當我沒說!」
跡部不知為什麼有些氣,前幾天還看到她穿著冰帝的校服在街上走,現在又作出這樣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
也罷,他管這個不華麗的女人作什麼!
「少爺?」
上車的時候,跡部回頭再看了眼身後偌大的宅院,他記得這個院子里有竹林,有池塘,有前院、後院。雖不及自家的「白金漢宮」,但仍是一座非常大的宅院。
他家里管家,有那麼多僕人,他仍然覺得空曠,所以他寧願在學校里和那些不著調的部員們在一起……可是她這里,只有那麼幾個式神。一直待在這樣大的房子里,那麼長的時間,哪里也不去,她……
就不會覺得難受嗎?
「小姐,他走了
止今站在窗前,臉色陰晴不定。
跡部景吾,他根本就不懂。
僅僅活了十六年的他哪里明白人類的可悲與可恨!
壽命如此短暫的你們怎麼會理解我們的心情……
「所以說,我才討厭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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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獲鳥,小孩死掉的孕婦所化,偷別人家的小孩來養,非常怕狗。
又名「產女」、「夜行游女」。能夠吸取人的魂魄,所居住的地方都是磷火閃耀的,常在夜晚出來活動,披上羽毛即變成鳥,月兌下羽毛就化作女人。傳說是產婦所化,會抱走人家的孩子,如果哪個有嬰兒的家庭,夜晚忘記了收晾在屋外的嬰兒衣服的話,那麼一旦被它所發現,就會在上面留下兩滴血作為記號;據說它們都是在7,8月的夜里出來活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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