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初春季節,梅雪拿著藥鋤辛苦的在山林之間尋找著最新鮮的山藥,這是只有這個季節才能挖到的藥材,對于最近經濟不寬裕的他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收益。
為了能挖到品質最好的山藥,他天不亮就起床了,然後在一縷晨光下就開始了工作。
群山之下的海平線盡頭,一縷金光開始劃破天際,宣告著新的一天到來。
而就在那一縷金光出現的同時,梅雪所在的群山之上起霧了—準確來說是被霧氣所沖過。
山間多霧,但是梅雪卻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霧海,大量白色的霧氣如同波濤一般從海平面上席卷過來,充斥了整片天地。
然後,他看到了那個少女。
她穿著古雅的道袍,雙袖上繡著仙鶴的翅膀,略微挺起的胸部前,兩儀的太極圖案在水霧中顯得朦朧而神秘。
在煙雨之中,她撐著一把描繪著八卦圖案的雨傘從海浪中漫步而來,烏黑的發絲垂在白皙圓潤的肩膀上,清澈明亮的瞳孔,彎彎的柳眉,如同從畫中走出的仕女。
梅雪看著那美麗而清澈的眼楮,看到了水波蕩漾,那是一雙何等充滿靈氣的眼楮,細潤的仿佛看一眼就能讓人沉醉似的。
體態輕盈,綽約窈窕,如同空山靈雨一般的少女,就是梅雪眼中所映射出的景色。
當她用輕巧的腳步跨越大海和群山的距離,從梅雪身邊走過的時候,梅雪幾乎忘記了自己在何處,眼中只有她輕靈的身影。
那一瞬間,梅雪的心髒不爭氣的快速跳動起來,連藥鋤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戀愛了。
明明錯過了那麼多次,失敗了那麼多次,連九百九十九頁的筆記都快要被寫滿,但是連戀愛到來的時候,他依然沒有絲毫的抵抗力。
這如同被詛咒了一般的體質,讓他不安,讓他困惑,也讓他比平常人更能感受到心中的熱情。
那是最單純的,也是最熾熱的感情。
他,喜歡上了那從雲霧中走出來,從他身邊走過的少女,哪怕少女的眼中並沒有一絲一毫他的影子,大概連他在這里也不知道。
這就是戀愛,一見鐘情。
可惜的是,少女走得太快,那婉約的腳步中蘊含的是梅雪根本無法理解的神通,仿佛整片天地都在她的腳下縮小了一般。
縮地成寸,這是梅雪只在故事中听說過的神通,可在少女的腳下卻是那麼的自然,那麼的不帶煙火氣。
梅雪明白,這位少女和自己不屬于一個世界,她就同踏著凌波微步的仙子,從海中走來,消失在雲霧繚繞的群山中。
但是,戀愛是不需要理由的。
喜歡,就是喜歡。
于是第二天,他在同樣的地方,帶著同一把藥鋤,一邊挖著從春天氣息中孕育而出的山藥,一邊等待著那位不似人類的少女再次出現。
他並沒有失望,因為在同樣的時間,同樣的霧氣籠罩中,那撐著八卦傘的少女再次從海波中走出,沿著同樣的路線走向梅雪所在的方位,走向霧氣朦朧的群山中。
她的腳步不緊不慢,就如同雨後的散步一般,但是梅雪從看到她從海波中走出,到她走過梅雪所在的位置,卻只有短短幾個眨眼的時間,以至于梅雪根本沒有任何和她說話的機會,她就消失在了群山之中。
能夠在這短暫的時間里捕捉到少女的身影,清清楚楚的看到她的身影,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不過對于梅雪來說這並不奇怪,因為從很早很早以前開始,他就有這樣的直覺,對于美麗可愛的少女非同尋常的直覺。
他能看到她們的樣子,感受到她們的美好,然後總是情不自禁的去喜歡她們,最後以失戀為結局。
這樣的輪回,至今已經持續了九百多次,總共九百九十九頁的筆記都已經快被寫滿。
梅雪有一種模糊的直覺,這本九百九十九頁的筆記寫滿後或許他會有什麼改變。
不過,現在還不需要煩惱那種事情。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追上去。
是的,梅雪可不是那種只會單純等待的人,事實上在戀愛上他相當的有行動力,絕不是守株待兔的類型。
這次他所喜歡的少女,顯然擁有著非同尋常的力量,按照平常的辦法,梅雪大概連和她說話都做不到。
但是,梅雪有足夠的毅力,足夠的耐心。
按照自己記下的方向,梅雪開始前進,然後在一個又一個點上作出標記。
直到他來到記憶中少女的最遠一點,他才停下來。
第三天,梅雪比平時起得更早,這次他沒有去第一次看到那位少女的地點,而是去了昨天標記好的那個位置。
依然是晨光出現的那個時刻,依然從是海邊涌來的大量霧氣,梅雪看到了她,今天她也撐著那把八卦傘從海中漫步到群山之中,然後在梅雪不遠處走過。
今天的她,也是那麼的美麗,那麼的充滿靈氣。
這一天,梅雪再次作出標記,記下了她消失的方位。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梅雪都重復著同樣的工作,早出晚歸,將少女的移動軌跡掌握在自己手中。
終于,第七天,梅雪看到了少女去的地方,一個讓他束手無策的地方。
那里,是天台山唯一的禁地,被仙法的力量所保護的地方—天台,也是天台山之名的起源。
在整個天台山中,那是唯一不允許凡人接近的地方。
那每天都從海中走出的少女,最終消失的地方就是那一方天台,那傳說中誕生過無數奇跡的聖地。
不過,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因為真正的天台早已經四分五裂,分崩離析,現在留在那里的只是一個遺跡而已,曾經被譽為聖地的天台早已經失去了上古時期的榮光。
「這下該怎麼辦?」梅雪迷惘的看著永遠被霧氣籠罩中的那片山峰,以他的力量是進不去的,天台的所在是整個天台山最大的謎,哪怕是天台已經崩潰,也依然被仙術的力量所守護著。
這樣想起來,神秘的少女來這里並不奇怪,因為這里大概是天台山唯一的古老遺跡了,它見證過一個時代,據說連那傳說中的劍道神話也曾經走上過這方天台。
計算,計算,再計算,梅雪將自己這七天所看到的一切全部歸納,在自己院子中的沙地上把自己所有標記的點全部畫了出來,然後有了一個驚人的猜測。
那神秘的少女,每一天走過的軌跡居然是一模一樣的。
她只會在晨光中出現,然後以那不可思議的神通跨越山海之間的距離,從海邊到天台山最深處的天台,她只用了簡簡單單的十幾步而已。
她所踏出的每一步,似乎都蘊含著某種奧秘,既不會多也不會少,在梅雪畫出的標記中,她每一步的距離都清晰可見,連落足點都被梅雪大概的推算了出來。
「好!」將這個驚人的真相推演出來後,梅雪制訂出了一個計劃,一個唯一能讓他和她相遇的計劃。
第八天,梅雪比任何時候更早的出門,這次沒有帶藥鋤,而是帶上了一簇白色的小花,他認為最配這位少女的小花。
在天還沒亮得時候,他就到達了少女每天的終點,他進不去的天台之前。
這個位置,他是經過多次計算的,正是少女踏入天台的最後一步,是他親自留下的標記。
他忐忑不安的等待在這里,別無所求,只為和少女說一句話,將自己手中的白花送給她。
純白無暇的花朵,是他心目中少女的象征。
從群山之上,梅雪再次看到了那一縷金光,以及突然出現的霧氣,以及腳底不沾絲毫塵埃,從碧海藍天中向天台走過來的少女。
他的視野並沒有被霧氣所阻擋,所以少女踏出的每一步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來了,在少女的身影踏出最後一步的同時,梅雪勇敢的攔在了她的面前,她去天台必經的道路上。
「咦?」如同百靈鳥一般清脆的聲音在梅雪耳邊響起,以縮地成寸的神通走到天台山的少女用詫異的眼神看著自己眼前的少年。
「你……你好……」在少女的注視中,梅雪的臉一下子變紅了。
還好,他沒有忘記自己該要做的事,盡管指尖有些顫抖,但是他還是把手中的白花送到少女的面前。
「這花,能接下嗎?」
「你在這里等我?」少女手中的八卦傘輕輕的轉動,用清澈的眼神看著梅雪。
「是,是的,今天天氣不錯。」梅雪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你看得到我?」少女的眼神中有一絲的訝異,似乎梅雪做了什麼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嗯,七天前,我就看到了。」梅雪不覺得這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所以根本沒發現少女眼中一閃而逝的震撼。
「你,可願拜我為師,或許三千年後,你有希望登臨仙台,成就天仙之身。」少女深深的看了梅雪一眼,然後說出了讓梅雪目瞪口呆的一句話。
拜師,三千年後可登臨仙台,成就天仙之身,這,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難道眼前的少女,真的是天仙降世。
「撲哧。」看到梅雪那呆呆的表情,少女突然笑了出來,笑的全身亂顫。
那銀鈴般的笑聲讓梅雪痴了,雖然他知道自己大概是上當了,但是卻更加的喜歡著眼前的少女。
因為,她並不是傳說中的仙人,而是活生生的,會笑,會和他開玩笑的可愛女孩。
「我名為清白,奉師門之命來這里修補天台的仙術士,你的名字是?」和梅雪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後,名為清白的仙術士少女微笑著詢問梅雪的名字。
「我是梅雪,在這里修行的見習仙術士,初級藥師。」感受到清白的善意,梅雪最初的局促不安慢慢消失。
雖然知道自己和少女的身份一定天差地遠,但是真正知道少女已經是一位真正仙術士的時候,梅雪依然感到了震撼。
眼前的她再怎麼看也不會比自己更大,但是卻已經成就了仙術士之位。對于絕大多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凡人來說,仙術士和仙人幾乎沒有什麼區別,都是高高在上,超越凡塵的傳說。
梅雪也有修煉仙術的天賦,所以才來到這偏僻的天台山仙術學院學習,但是天台山的仙術學院能教授的在子還有最基本的仙術基礎,在諸海群山無數仙術學院中中屬于最底層的那一種。
和眼前已經成就仙術士之位的少女相比,梅雪顯然和她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梅雪。」清白抬起頭來,看著眼前普通的少年。
不,一點都不普通。
見習仙術士,初級藥師,怎麼可能看破她的仙術神通,頂級仙術「霧中花」,大神通「縮地成寸」的結合,哪怕是高出她一個等級的法身階仙術士也不可能一眼看穿。
「清白,為師已經沒有什麼可教你,該是你出去游歷諸海群山的時候了。」
「我們師門起源自天台山,師祖正是在天台上悟道才傳下了我們一脈,所以你游歷諸海群山之前,去修補一下天台。」
「是你的話,天下大可去得,不用擔心太多。」
師父,你不是說「霧中花」的仙術和「縮地成寸」的神通結合在一起,哪怕是法身階仙術士都看不破的嗎?
「梅雪,你真的不是仙術士?」坐在天台的大陣邊緣,清白再次詢問梅雪。
「不是,真的不是。」梅雪搖頭再搖頭,他離仙術士的距離有多遠他自己清楚,其實他的仙術天賦完全就是一般般,倒是藥師的天賦還算不錯,畢竟是流著炎族的血脈。
「是嗎,果然世界廣闊得很,師父要我游歷諸海群山原來是這個意思。」清白轉動著自己手中的八卦傘,周圍的靈脈隨著她手中八卦傘的轉動而自然的活躍起來。
梅雪可以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邊的天地靈氣正在不斷的聚集過來,讓他早早就停滯下來的修為都有了一絲松動的跡象。
「我,一直不知道,諸海群山的世界原來這麼大,我和師父所住的地方原來只是諸海群山很小的一個角落。」或許是太過單純的緣故,清白開始和梅雪述說自己的故事。
清白的人生非常的簡單,從很小的時候她就被自己的師父照顧著,在別的孩子都在牙牙學語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傳承仙術士的道路。
據師父所說,她是她們這一門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不過由于師父只有她這麼一個弟子,所以她也就沒有辦法和誰去比較。
每天,她都按照師父的教導,從畫符開始,到雕刻結束。她們所在的仙門歷史非常的悠久,但是傳承到這一代卻只剩下了她和師父兩個人。
師父總是說,她一定可以振興宗門,三千年以後,她一定可以登臨仙台,去和諸海群山那些最強的仙術士一戰。
不過,她本人對師父所說的沒有多大實感,因為她從來沒有和誰真正戰斗過,盡管師父總是說她是千年難得一見的天才,可她從沒覺得自己有哪里像千年都見不到一次的天才了。
就算是成為仙術士的時候,她也沒多激動,因為她的晉升完全就是理所當然,幾乎沒有任何的難度。
簡簡單單的人生,輕松隨意的修煉,這就是仙術士清白的日常生活。
然後,師父在前一陣子終于再也沒有什麼可以教她,就讓她自己出來游歷諸海群山,看看整個世界。
在旅途開始之前,清白唯一的任務就是和歷代師門出師的弟子一樣,來到天堂山修補那傳說中的天台。
當然,早已經分崩離析的天台是根本不可能修復的,這只是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