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何事如此憂心。」曾青進了曾丞相書房,將沏好的茶放在曾丞相手邊。
此時曾丞相正凝眉落下最後一筆,曾青拿起曾丞相寫好的宣紙,只見上面一個‘忍’字,說道「可是朝中又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曾璞喝了口茶,「還不是馮良那個老匹夫。前些日子剛向皇上提議換了大理寺正卿。今日早朝又拉攏群臣參了禁軍統領一本,此事雖然皇上尚無定奪,但其目的也再明顯不過了。皇上到底是年輕,容易被人蒙騙,如此信任馮家父子二人,只怕再這麼下去,皇權就快被這二人架空了。只怕這父子二人狼子野心,到時京城內外都是他們的人……」曾璞憂心忡忡的說道「只怕社稷堪憂啊。算了算了,朝中的事,說了你也未必听得進去。」
曾青說道「看來爹爹如今不得不有所動作了。若是馮氏父子真的是狼子野心,日後狗急跳牆發動政變,只怕他們第一個就要對付爹爹你的。到時爹你這邊沒有武將支持,別說是勝算不大,可能根本就是毫無勝算。」
曾璞嘆了口氣,「不錯,為今當務之急是有兵權與馮良手中的武將制約。可朝中武將大多被馮良收買,只怕爹爹這次真的要輸給他們了。」曾璞自嘲的一笑「莫非真的要高老歸田,想昔日恩師那般……」
曾青說道「爹,其實還有一個人可以幫你的。」
「誰?」
「恆王!」
曾璞質疑的看著曾青,「恆王?」
「是啊。如今恆王可算是朝中兵馬最多的王爺了,而且頗有威望。如果爹爹能與恆王一起對付馮家父子,豈不是大有勝算。」
曾璞笑道「朝中的事哪像你想的那般簡單。恆王向來是獨來獨往,豈會輕易參與朝中的黨派之爭。也正因如此,皇上才十分信任恆王,敢將兵馬大權交給自己的皇叔。這也是為何馮良明知恆王是自己最大的威脅,可卻不敢在皇上面前提起任何有關恆王的事情。」
曾青說道「馮良如今在朝中結黨營私,拉攏文官武將,只怕要危害江山社稷,關乎國運,恆王又豈會坐視不理。爹爹看了這個東西自然就會相信我說的話。」說完將手中折扇遞給曾璞。
「這……這不是恆王的折扇!」
曾青將事情原委告訴了曾璞,曾璞將那把瓖金折扇又還給曾青,「幫爹拉攏恆王鏟除異己是假,保護江山社稷也是借口,說來說去還不是為了柳木。听說柳木的尸體已經找到了,你怎麼還惦記著他呢。我真應該請國師來做場法事,看看你是不是中了那小子的邪。」
曾青笑道,「不管出于什麼目的,只要能除掉馮家的勢力,豈不是一舉三得。爹爹沒了對手,皇上的江山穩住了,女兒也能了卻一樁心事。」
入夜,柳木潛入曾府,「一向獨來獨往的恆王都被你說服了,看來我還真是低估你這小丫頭了。若有恆王相助,想必此事大有勝算。」
曾青笑道「辦妥了此事,你可想好如何感謝我了。」
柳木說道「那就看曾大小姐想要什麼酬勞了。」
「親我。」曾青向前挪了一步靠近柳木。
「啊……」柳木突然顯得有些局促不安,「我……曾青,自打柳家出了事,你為我做了很多,我很感激你,可是……」
曾青一笑,向後退到了一邊,打斷對方,玩笑似的說道「誰稀罕被你感激。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瞧你嚇得,像個未出閣的大姑娘似的。本小姐可不稀罕你這種成過親的人。我只希望你早日報仇,不用再做殺人越獄的逃犯,省得終日戴著面具見不得人,看著你的面具我就覺得悶熱喘不上氣。報了仇你也早些回去和你的發妻團聚去。」後面這句話語氣听起來倒是有些怪怪的。
柳木尷尬的一笑,又說道「欠你的,可能我這輩子都沒辦法還清了,若是日後我真有何不測,那也只能下輩子再還你了。」
「行了行了,別說這些感恩戴德的客套話了,比小兩口的情話還酸呢。」曾青說道「俞師姐與我師出同門,我沒理由坐視不理的。我這麼做也是為了幫她。還有為你搭上了半條性命,如今還是活死人的紫嫣姑娘、始終守在金陵替你照顧紫嫣,等你回去團聚的香芸姐。這麼多人,哪個你又能忍心辜負。所以,你一定要活著回去見她們。」
‘哪個我能忍心辜負……’柳木心中暗想,‘對你,我又何嘗不是辜負了。’
曾青見柳木若有所思,遂推了推對方的胳膊,「接下來還應該怎麼做?」
柳木說道「還有一事,不知是否行得通,而且還需要曾丞相從中幫忙。」
曾青說道「若是辦法行得通,我一定能說服我爹幫忙的。」又說「你是不是又該去找你的馮小姐了。」
柳木點了點頭,曾青說道「你若是敢和馮琳玲假戲真做,我就替紫嫣姑娘把你的眼楮挖下來!」
第二日天剛亮,曾青就騎馬離開京城,往關外去了。
「小姐這麼虔誠,每逢初一十五都來拜祭,可也沒見得小姐許得願真就成了。」
「小菊,菩薩面前,別胡說。」
小菊卻也奇怪,自打回了京城,馮琳玲便是每逢初一、十五都來廟里上香。隨不曾透露過來求什麼,但小菊也能猜出個十之八九。
「大少爺听說小姐懷念金鼎齋的茶,特意叫人從杭州帶了好多回來呢。」不等馮琳玲回答,小菊又說「不過奴婢卻覺得小姐懷念的未必是金鼎齋的茶,只怕是在金鼎齋遇到過的人罷了。」小菊自顧自的說道「小姐,您別怪小菊多嘴,京城里什麼樣的公子哥兒沒有,你就偏偏喜歡那個整張臉都看不清的怪人。」
馮琳玲正欲開口,忽听身後一人說道「弟子自知曾經害過他人性命,罪孽深重,甘願死後下地獄受罰。但還望菩薩大發慈悲,讓我能與心上人共度余生。」
馮琳玲听著聲音耳熟,急忙回頭,只見身後一男子跪在蒲團之上許願。待那男子起來轉過身,果然看到的是一張戴著面具的臉。
「琳玲。」柳木月兌口而出。
馮琳玲又驚又喜,一時竟不知說些什麼。
柳木見狀又急忙跪下,朝那菩薩磕了幾個頭。
待柳木再次起身,馮琳玲笑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柳木說道「菩薩答應我的祈求,我自然要感激的。」
「什麼祈求?」馮琳玲自然是听到了柳木之前跪在蒲團上說的話,如今這麼問,也不過是想听對方再說一次。
柳木對小菊說道「我可不可以與你家小姐單獨說幾句話。」
小菊看了看馮琳玲,馮琳玲說道「你與車夫先行回府,我一會兒自己回去。」
「小姐……」小菊不信任的看了看柳木。
柳木笑道「怎麼,怕我拐走了你家小姐不成。」
小菊哼了一聲,「才不怕呢。以我家老爺和少爺在朝中的實力,只怕你還沒這個膽子。」說完還狠狠得瞪了柳木一眼,這才離去。
二人步行片刻,柳木說道「我之前回了杭州,可是你和馮大人已經離開了。我听當地的人說你已經回京城了,所以就趕來了。不想竟然在這兒遇見你了。」
「你是來找我的?」
「嗯。」柳木點了點頭,「琳玲,我有話對你說。」
馮琳玲並未回答,只靜靜的等著柳木繼續說下去,柳木說道「我自幼在草原長大,來到中原之後也是過著四處漂泊的生活,本是習慣了自由自在的,生怕有什麼束縛了我。可是自打遇見了你……起初我並未理清自己的思緒,直到我離開杭州,走得越遠,對你得思念就越難以掩飾,琳玲,隨我回草原吧。我知道唐突了些,可我若是不能娶你為妻,只怕我這輩子都會遺憾。」
馮琳玲咬了咬嘴唇,轉過身子不再看柳木,不自覺的模了模略微發燙的臉,從未想過之前一直少言寡語的尹天仇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話說的,就連柳木自己也是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琳玲,你……可不可以嫁給我。」
馮琳玲調整了情緒,回過身,一副風輕雲淡的表情,「我們中原人的婚姻大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同不同意也要我爹答應了才行。」
柳木送馮琳玲回到馮府的時候,府門外停著一輛馬車,馬車的主人正是當朝國師。
此時國師正在馮良書房中,「皇上接連幾日做了不詳之夢,夢到反賊攻破京城,殺入皇宮,皇上醒來之後隱約記得夢里慌亂之中,太監說是朝中大臣起兵造反。皇上將這噩夢當做是上天給他的啟示。所以要我將朝中大臣的八字逐一批過,看看是否有人對江山不利。」
「哦?當真有噩夢預示此事?」馮良問道「那國師可查出什麼了?」
國師從袖中拿出一張紅紙,說道「馮大人可認得這紙上的生辰八字。」
「這不正是犬子瑯渠的生辰八字。」馮良隱約感覺事情不妙,「國師,莫非……」
國師捋了捋山羊胡,說道「恕老夫直言,馮大人父子二人的八字……與皇上相克!而且有損我朝國運。此事我若是告訴皇上,馮大人全家必定滿門抄斬。我若是不說,那便是欺君之罪。」
「國師此言太過危言聳听,我們馮家幾代為官,世代忠良,忠心輔佐皇上,何時做過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情。更何況瑯渠自幼與皇上做伴讀,說句不敬的話,犬子與皇上情同手足,瑯渠又如何會做出危害皇上的事。」此時馮良也並不完全相信國師的話,此事說來畢竟太過突然,也不清楚國師到底是什麼來意。但國師的卦象一向都是很靈驗的,如朝多年,算的很多事情也的確實現了。
國師說道「馮大人可還記得先皇最後一次下江南,當時金陵行宮正是由令郎負責修建。此事鬧出了人命,還有關一樁貪污大案,後來因為牽扯到當時還是太子的皇上,先皇才下了密旨不許再追查此案。若不是先皇自知時日無多,怕廢了太子其他王爺和皇子會趁機作亂,只怕皇上早就在那時被廢了。還有,去年令郎被調去杭州,負責維修運河一事。令郎剛到杭州,堤壩便崩塌,良田被淹,百姓流離失所,朝廷下發的錢糧又在途中被匪徒所劫。百姓不滿朝廷,發生暴、亂,若不是恆王及時趕到解決此事,只怕又會有人利用此事危害社稷了。」
「請問國師,此事可有化解之法?」
「只怕老夫無能為力。」
馮良將那張寫著馮瑯渠生辰八字的紙壓在掌下,「國師大人,此事可否壓得住呢?」說完又馬上回身取了一個檀木盒子過來,里面盡是些價值不菲的物件,和一沓銀票,「還望國師從中幫忙。」
國師說道「事情並非馮大人所想那麼簡單。令郎乃是帝王之命,若是不死,必定會危害皇上,危害江山社稷。老夫不過是個道士,要這些錢財又有何用。」
「那國師的意思,一定要取小兒的命了?」馮良言語間已經起了殺機,若是國師執意如此,那便不得讓他走出這間書房了。
國師說道「馮大人不必心急,听貧道把話說完。若是貧道真的想害了令郎,今日也就不會冒著殺頭的欺君之罪來將此事告訴馮大人了。所謂天予不取,必受其咎。就算老夫向皇上告密,只怕也不能扭轉乾坤。如果老天要令郎做皇帝,那就算皇上殺了馮家所有人,只怕令郎也會是漏網之魚,他日定能東山再起舉兵殺入京城。到時候令郎又豈會放了貧道,所以貧道如今也沒必要自掘墳墓。貧道可以對此事守口如瓶,但我要馮大人答應我一件事。」
「國師請講。」
「他日待你馮家坐穩了江山,你要封我做國師,賜封無上道人。而且我要在京城蓋一座天下最大的道觀,並由皇上親自題匾,封為皇家道觀。死後塑金身供奉于道觀之中,享受萬世香火。」
「爹!」馮琳玲並未敲門,直接推門而入,打斷了二人的談話。
國師起身說道「想必這位就是貴府千金了。」
馮良說道「琳玲,還不快見過國師。」
馮琳玲頷首,「見過國師。適才不知府上有貴客到訪,唐突了些,還望國師不要見怪。早就听聞國師的卦象一向靈驗得很,今日早算是得以一見了。」
馮良忙說「如此,不如勞煩國師為小女佔上一卦可好?」
國師說道「今日能見到馮小姐,也是你我二人緣分,如此我便與你佔上一卦。」
馮良將馮琳玲生辰八字寫于紙上,國師又取出竹筒和銅板。問道「不知馮大人想為令千金卜什麼呢?」
馮琳玲搶一步說道「國師神機妙算,怎能不知道琳玲想問什麼呢。」
國師笑道,「那貧道就斗膽一猜了。」說罷搖起手中竹筒。
國師將竹筒中的銅板攤在桌上,又看了馮琳玲的生辰八字。心中搖頭,但還是笑道「馮小姐的有緣人來自北方,生于六月。此人雙親不全,早年多舛,四海漂泊,但子嗣興旺,晚年福祿享之不盡,是個大富大貴之人。想必馮小姐的有緣人應該已經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