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五感樂隊的時段無端被分割成了四段,每段中間休息二十分鐘,分別由羅美玲和其他幾個歌手上去唱中場。
前後這麼一耽誤,讓五感樂隊的時段從九點到十一點直接拉長到十二點半,分時段的事情是梁城來打的招呼,阿船微微蹙眉想了一會,便同意了。
這其中的意思,五感的眾人自然知道,這幾個歌手都是今天新來的,有一個是羅美玲介紹來頂她的班的,另兩個就不知道來頭了。
之所以將五感的時段截開,中間的場空出來,就是為了讓五感帶一帶這幾個新人,起碼混個臉熟,或者……還有點想走寰宇路子的意思,畢竟,剛听羅美玲那暗示,寰宇今天好似有點什麼動作的。
是以,即使這在五感樂隊是沒有過的先例,但是眾人也知道,既然梁城開了這個口,他們就沒有太大的拒絕余地,畢竟這段時間,梁城確實很照顧五感,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第一個時段開始的時候,五感的眾人抱著樂器上台,一上去,下面的粉絲就很自動地從卡座或者吧台前全部擠到了舞池里,人挨著人地舉著小棒子開始搖晃。
四人相視一眼,暗暗交流信息——這看著,好像人群一天比一天多,而且好多面孔都是新的,看來梁城說得並不夸張,酒吧每天六點半開始營業,而這幾天,凡是有他們五感樂隊的場,則下午兩點就有人開始在門口守著了。
沒辦法,酒吧就那麼點空隙,為了保證不降低服務質量,只能控制每晚的人流,時間一到,都是按人頭放人進來。
人員一達到上限,便立即叫停,什麼,你來一次不容易,你可想看一次五感樂隊的歌了,不好意思,真不行,咱也得為咱地盤里的其他顧客考慮不是,要是您進去了,您肯定也想有個像模像樣的環境,既能欣賞演出,也能有點小情小調地喝點酒不是。
什麼,你不喝酒,只看演出,親,您抬頭看一眼咱這標牌,咱這是酒吧,不是免費的演唱會,你要真想進,還是得請您明兒趕早。
孫韶沒學過營銷心理,但光看這陣勢,就知道梁城這營銷心理一定學到了家。
好東西一股腦地往外倒,早晚沒了新鮮勁,越是這麼卡著扣著,反倒越來越能吸引到人,五感樂隊自孫韶暫替了主唱的位置,不但沒有走下坡路,還一路直 上來,在H市的這個小圈里基本站穩了前三的位置,梁城的功勞不可謂不大。
索性,五感也是知道投桃報李的人,一周七天,基本三四天都在「亂」這里駐唱,而且在這里駐唱的時候,下半場基本不再趕場,幾乎也算給「亂」唱專場了。
而且,範旭陽賽事不緊張的時候也會露面來樂隊里唱兩首,基本這兩首歌也都奉獻給「亂」了,這兩首歌對酒吧紅火度的補充度,基本的基本能抵上當初投在廣島的一顆原子彈了。
因為自第二場比賽結束,範旭陽再次毫無意外地晉級後,範旭陽在H市的名頭算是正式打了出去了,另一個眾人一致看好的則是李瑞,只是比起李瑞這正兒八經的科班生,好似範旭陽更能吸引到一些男男女女的追捧。
孫韶將這命名為「凡人渴望」效應,平凡的人大體都想看平凡者如何攀向高峰,而對高門大戶如何更進一步不大感興趣。
一個時段唱完後,孫韶抱著吉他和五感的其他人往後台走,迎面與一個今天的新人雙人組合相遇,四人笑嘻嘻地點頭打招呼,走來的兩個男孩年紀都不大,不到二十的樣子,看著和他們打招呼的五感,要笑不笑的,很是別扭。
四人莫名其妙地對視了一眼,正想問怎麼了,休息室門口的羅美玲高聲喊四人過去。
四人一進休息室的大門,便看到休息室里除了羅美玲和之前幾個歌手外,梁城和一個戴著金絲邊框架眼鏡的年輕男人也在里面坐著,像是就等著五感樂隊的眾人一樣了。
孫韶跟在人後進去,悄眼掃了戴眼鏡的男人一眼,當即心里唬了一跳,這不是寰宇日後的金牌經紀人,肖統嗎?怎麼在這里?
對了,前世,羅美玲好像就是他簽下來的,看來這一世雖然時間被他蝴蝶到前面來了,但識人的伯樂還是沒有變。
四人一進來,本來還挺空曠的休息室,莫名就緊實了幾分,孫韶托著下巴撓了撓,眼角的光掃到坐在肖統對面的那幾個新歌手,這種緊實感不是真實空間里變小帶來的,而是來自這幾個人的眼神。
「快,來坐,我給你們幾個介紹一下,這是寰宇的經紀人肖統,人家眼楮可利著呢。」梁城起身給五感的幾人引薦肖統,同時暗暗對四人擠著他那小眯眯眼使眼色——別看人家年輕是新人,能進寰宇,誰沒兩把刷子,趕緊地,爺已經給你們好話說了一籮筐了,就看你們自己表現了。
阿船等三人眨眨眼,一頭霧水地回視梁城——經理,您這眼楮並不大啊,也有抽筋的一天啊?
孫韶忍笑,前後一聯想,猜出了七八分事情原委,倒也很配合地對梁城擺出嚴肅臉,點頭暗示他明白。
四人這才一坐下,肖統就很客氣地掃了周圍的人一眼,梁城立馬識趣地起身做了「惡人」,幫肖統和五感樂隊清了場,整個休息室都留給了他們。
果不其然,肖統一上來,也不廢話,直奔著主題就去了——他想代表寰宇,將五感樂隊全員簽下來,包裝成創作型樂隊推向全國觀眾。
五感的眾人當場一愣,而後幾乎每個人臉上都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走向全國,被認可,被肯定,被追捧,你的歌聲,你的努力,你的汗水,一切的一切都將有更廣闊的舞台來展現,誰不想呢?
只除了一人,孫韶。
在肖統出聲的同一瞬間,孫韶就下意識地扭頭看坐在自己身邊的阿船三人的神采,這一看,心里便經不住苦笑,這三人,果然只听到了最後一句,而沒有听清楚肖統話里的深意。
全員簽下來,創作型樂隊。
試問,全員包括誰,包括範旭陽嗎?可是現在的範旭陽是只有寰宇看到了好嗎?又或者,簽一個範旭陽和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地下樂隊付出的代價是一樣的嗎?
創作型?就他所知,五感樂隊唱到今天,一直走得都是翻唱各種流行輕搖滾和電子樂的道路。
說自主創作,好像只有範旭陽那首《朋友》稱得上了,在擴大點範圍,也就他加入後,第一次做主唱的時候,唱的那首中文版的《NeverHadaDreameTure》在不知情的人眼中能和創作沾點邊兒。
也就是說,對方可能覺得他是一個創作型的歌手。
對方這勢頭,根本不是沖著五感來的,而是沖著他和範旭陽來的。
孫韶不知道如果範旭陽在此會做何感想,但他知道,雖然他起先只是抱著賺滿自己荷包的想法來的,和樂隊里的人也沒到生死與共的地步,但就沖著範旭陽,他就知道,他不能做壁上觀,于是,孫韶帶著笑臉開口︰
「全員包括哪些?旭陽也在你們想簽下的範圍里嗎?如果旭陽不算在內,你們還簽我們樂隊嗎?」
肖統詫異地看了眼孫韶,好似有些驚訝問出這些話的居然是孫韶這個最年輕的隊員,就他所知,這個孫韶才剛剛在中國男聲的比賽中「失利」被潛掉了。
但今晚的演出,孫韶的表現,肖統覺得,不管之前听聞到關于孫韶的什麼,都已經足以讓他放心。
想到這,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孫韶,咬字清晰地說道︰「全員,自然要包括範旭陽,和在座的,每一位。我想,五感樂隊少了任何一個就不是五感了不是嗎?」
阿船等人听到孫韶發問時,便已經紛紛從自己的美夢里醒來,臉色整了整,他們確實都忘記了這茬——旭陽現在的身價可今時不同往日了。如果只想要一個範旭陽……
但緊接著,對方那話里濃厚的重視和深意,又讓三人神色換了幾換——這感覺,總有些不對。
孫韶斜睨身旁阿船的表情,看他陷入沉思的表情,便知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于是又安靜地坐在一旁玩手指,不再吭聲。
一時間,環繞在五感樂隊和肖統之間的氛圍有些微妙。
良久,阿船重新開口︰「不好意思,如果涉及到陽哥,我們還真不能輕易做主,再者說,我只是代理隊長,陽哥才是正主,樂隊的這些事情,我們肯定要跟陽哥商量了才能有個章程。」
肖統並不意外,像是早料到會這樣,他擺擺手,示意自己明白,然後從一旁的公文包里掏出一疊文件,對三人道︰「這不管對你們樂隊還是對你們個人,我相信都不是一件小事,仔細考慮協商都是必要的,這里有我們公司對簽約歌手和樂隊的一些培養計劃,你們可以先看看,有什麼不懂的也可以問,範旭陽那邊,也希望你們能轉達,當然,最好的,是能讓我親自跟他談一談,有什麼問題,我相信都是可以……」
孫韶坐在一旁听了會兒,听了一耳朵的潛台詞,終有些不耐,便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中場休息還有十來分鐘,于是他輕輕戳了戳阿船,示意自己去找點喝的,具體事宜就讓他們先看著。
阿船點頭,肖統雖然嘴上沒停,依舊一點點將自己的勸說和誘導融在了看似理性的話語里,但眼神卻隨著孫韶起身開門直到他走出休息室,才重新收了回來,將注意力全副集中在面前的三人身上。
他的直覺告訴他,他真正看重的兩人,應該會是他加入公司以來最難啃的兩塊骨頭,但起碼,他要先攻克骨頭周圍的城牆。
一出休息室,便看到羅美玲正嘴角含笑地在看他,他怔了一下,對她點頭。
羅美玲輕聲道︰「你怎麼出來了?以肖統的口才,這話大概才開了個口吧?」
孫韶笑眯眯的點頭,「是啊,正說著呢,我去找點喝的,有點渴,一會兒還上台呢!」
羅美玲很稀奇地看著他︰「你不心動?」
孫韶︰「什麼?」
羅美玲指了指里面。
孫韶笑著搖頭。
「為什麼?」羅美玲是真的奇怪,「雖然他也是個新人,但寰宇啊,你真的不心動嗎?肖統今晚只看了你在前面的表演不到三分鐘,就找到後台來了,他是真的很看好你,你比我幸運多了,我熬了十年,而你只不過靠三分鐘就行了。」
孫韶眯了眯眼,也看了一門之隔的休息室一眼,他轉過頭看著羅美玲,「他怎麼評價我的?」
羅美玲一怔,像是不理解孫韶怎麼突然問了這個問題,但是她還是老實地轉述︰「說你天分很高,他听梁城說了些事,知道你那天即興演唱的中文版《NeverHadaDreameTure》,也知道你從沒正經學過幾天音樂,但是看你表演,短短三分鐘,他就斷定你適合這條路,因為你尚且未經雕琢,就已經如此,雕琢之後……」
羅美玲說著,自己都有些泄氣——因為她發現事實確實有些殘酷,貨比貨得丟,人比人得死,她先前的那點沾沾自喜忽然就散得無影無蹤。
孫韶的經歷,她多少听過的,只因為喜歡,學了點業余的吉他,但那手吉他彈得卻一點也不業余,起碼,比她目前認識的任何吉他手都高超數倍。
此前幾乎沒唱過歌登過台,但是,好似他天生就是吃這行飯的,不管是台上的表演還是言行,有時候比範旭陽還老道,就是她這個混了十年的老油子,有時候對上孫韶,都不得不自認略遜一籌。
孫韶看著羅美玲變幻莫測的表情,收斂了點笑意,真誠地看著她道︰「你想多了,我根本不是什麼天才。」
羅美玲愣了一下,睜大眼楮看著他,不明白他的意思,孫韶只笑著搖了搖頭,晃晃悠悠地朝前走,找水喝去了。
別人是不知道孫韶的內情所以這麼認為,但孫韶自己卻不會被現實的風采給迷住眼——他現在的種種,並不是像眾人想得,是來自天賦,而是他身上濃縮了八年的時間,這些是他拿汗水和血水的教訓換來的。
他確實可以簽約,可以和眾人一起重新接受培訓,被當成一個新人樂隊包裝再推向市場,但是,等到真正殘酷和挖掘人潛能的培訓開始後,別人就會發現,他只會前期進步很快,到後期,就會成為庸庸凡人一枚。
這就像個初中生,突然回到小學三年級,立即被所有人奉為天才,因為這些都是他學過的知識,時間為他開了一個作弊器,但這個作弊器不會永遠有效,等到他重新學到初中的時候,他曾經的天賦才華就會重新變得平庸。因為作弊器的效用已經結束。
再者,孫韶知道,那條道路,他早就不想再走,比起那些,他現在倒確實對另一件事更有興趣和信心一點,也多虧肖統話中深意的提醒——創作。
孫韶知道,自己在唱與跳上確實天賦有限,但是,寫歌的話,他相信,憑借自己比旁人多出的八年的時間,和今後的流行元素預知,以及和那些他人無法想象的經歷,就足以支撐他進行源源不斷的創作了。
當晚,阿船幾人到底有沒有被肖統忽悠成功,孫韶不知道,也並沒有去打听或勸說,他是走過,所以不再走。但是,這不代表他能決定別人的選擇,現在的他,只需要負責一門心思唱好該用心唱的歌,不辜負那些捧著真心來听歌的觀眾就行。
所有的時段唱完後,出了「亂」的後門,準備攔車回家的時候,看到一輛眼熟的黑色自由客,很帥氣地往路邊一甩尾,停在他身旁。
他眼神一亮,便腆著笑臉往前湊︰「好巧啊,大廚哥。」
作者有話要說︰十二點前,*抽了……我刷了這麼久,才終于上來,所以這是注定我九月七號更不了的節奏麼……不管怎麼說,我終于在睡覺前爬上來更了,我覺得自從昨天的三更打亂了我的節奏後,就再也回不來了……好吧,晚安,祝大家有個好夢,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