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提前放學,讓學生們回家好好和家長商量一下填志願的問題。雖然這個練冶自己完全可以做主,但為了表示尊重,她還是回家問問媽媽的意見。
回到家的時候,一般會坐在客廳繡刺繡的母親柳月並不在。家里只有負責做飯和打掃衛生的張媽,正在廚房忙活,濃郁的香味兒飄出來,將有點兒餓的練冶給勾了過去。
「咦,燒什麼呢,好香啊!」練冶將腦袋伸到門邊兒,俏皮的眨巴眼楮問道。張媽笑呵呵的夾了一顆肉丸子塞她嘴里,香噴噴油滋滋的卻不膩人,味道好極了。
「1、2、3、4、5…哇塞,今天這麼豐盛的晚餐呀,來客人嗎張媽?」練冶吞了吞口水,家里的飯菜一直走清淡路線,就算是葷菜,也是蝦仁兒炒芹菜這種素雅的,沒有大葷大油。
張媽攪了攪砂鍋里面煲的湯,「沒有呀!這不是前段時間你媽媽胃口不好不能吃也不能見那些味道太重的魚肉嘛。現在好啦,總算熬過去啦,懷孕的人再難受也是要補好的,不然大人吃不消,寶寶也發育不好呀!」
練冶滿臉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張媽你說什麼?我媽媽…懷孕了?」
「是呀,你還不知道嗎?大概是你媽媽他們想要給你個驚喜呢呵呵!你呀,就快要當姐姐啦!」張媽笑呵呵的說著,聞了聞湯似乎熬好了,將火兒關小了。
「我媽媽人呢?」練冶听見自己的聲音像冰渣子似地,張媽詫異的看了她一眼,「哦,一個小時前薛先生打電話回來說讓出去一趟,大概是去逛逛母嬰店了吧
「哦,我知道了練冶毫無溫度的說著,轉身離開了廚房。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麼,也許是氣媽媽和另一個男人有了孩子,感覺背叛了爸爸一樣。可她心里清楚,爸爸已經不在了,媽媽更已經嫁人了,她遲早和她的新丈夫有孩子的,這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她為什麼覺得那麼不能接受?因為心里害怕?害怕媽媽有了新的孩子就會不那麼愛她了麼…亦或者,媽媽的新孩子讓她有種被背叛的感覺,媽媽說永遠愛她一個的。這種想法,其實很任性吧?可怎麼辦,她就是這樣一個任性的人呀…
胸口悶得難受極了,蹲坐在樓梯口,練冶掏出手機想要打個電話給薛冷,打給他說什麼她不知道,只是,想要听听他的聲音,讓她知道並不孤獨。
無法接通的盲音一遍一遍敲擊著她的耳膜。
猛地起身,半邊露在口袋外面的手機啪啦啦摔下滾落樓梯下,電池跳出來,屏幕也裂了,傷的不輕。
練冶試探性的推了推,書房的門開了,清新的書墨味道撲鼻而來,那是一張張書寫著名字的宣紙晾在臨時搬進了的小沙發上面。
練冶拿起一張描摹了一下,眸光微滯,她甚至可以想象的出媽媽他們為了月復中的寶寶,他們倆共同的孩子費盡心思取名的溫馨場景,媽媽一定是坐在這張小沙發上面撫模著自己的肚子,看著她心愛的男人一遍遍書寫著孩子將來的名字。
有汽車鳴笛的聲音響起來,練冶掀開窗簾望去,是他們回來了,媽媽看起來很高興,薛叔叔小心翼翼的攙扶著她的腰,他們看起來恩愛極了。
風吹起了,撩起紗簾摩挲著練冶的臉,吸走了一滴淚。大概是被那溫馨感動的淚吧,她想。
桌上的宣紙飛走落在地上,練冶拉上窗簾走過去將紙張撿起來放回原位,驀地注意到一個小本子,病例本三個字映入眼簾。
鬼使神差的她伸手拿了起來,里面夾著的幾張紙落下來,是醫院檢查做的b超,彩色的b超圖上可以清晰的看見寶寶的位置。
翻到第三張,瞄了一眼圖下的字。練冶整個人如同被雷擊了一般愣住,她將前兩張再度看了一邊,她踉蹌的倒退了幾步。
三個多月…竟然已經三個多月了!
…。
練冶如行尸走肉般一步步走下樓梯,樓下母親柳月正準備彎腰撿起練冶被摔爛的手機,薛政和忙扶著她囑咐她做好,他來就行了。
「小冶,你媽媽剛剛還找你呢,手機壞了明天叔叔幫你再買一部更好的,準備吃飯了,今天有你喜歡的菜薛政和微笑著說,抬頭看向練冶的時候,卻對上她冰冷的眼神,不禁怔住了。
「請叫我練冶!小冶不是你能叫的,你不配這麼叫我!」練冶雙眸發紅,咬牙切齒的低吼。
薛政和臉色一陣尷尬,抿唇試圖勾起一抹微笑卻太勉強,柳月刷的站起來,臉色不郁的看著站在樓梯轉角處的練冶,「下來,跟你薛叔叔道歉!」口吻是從未有過的嚴厲,她是真生氣了這次。
「練冶,你听到沒有!是不是連我也不配叫你的名字了現在?」柳月緊蹙的細眉問道,眼眶泛紅,有淚水在聚集。薛政和忙做和事老,拍拍她的背,幫她順順氣,「你看你,發這麼大的火兒干嘛?別動了胎…練冶她只是一時說快了,你是她媽媽,又不是不知道這孩子沒壞心,今天可能遇上不開心的事情了,所以才——」
「不用幫她說好話!今天她必須道歉!」柳月硬著口氣說道。
薛政和忙朝著練冶使眼色,她卻完全的無視,大滴大滴的眼淚落下來,「是,你不配!」
柳月只听見腦子轟的一聲,整張臉都蒼白起來,「你…你說什麼?」
「我說,從今以後,你也不配,不配叫我的名字,你們都不配!」練冶一字一句仿佛淬了毒的利刃一樣拋射出去,柳月腳下晃悠了下,被薛政和扶住了。
薛政和愕然的看著練冶,「練冶你……」他完全想不到這孩子會說這樣的話,雖然平常對他不冷不熱的,可對她媽媽一直都是敬愛有加,母女倆感情好的不得了的。這樣一番話,完全是在狠狠碾軋妻子的心吶!
「爸爸死了兩個月不到,你就迫不及待的嫁給這個男人。你告訴我說,這是因為愛。呵呵…多麼偉大的愛!分明是苟且偷情,這麼急著結婚不過因為早就懷上孩子了!今天距離爸爸去世第三個月零九天,也就是十四周。而你…已經懷孕十四周半!別想騙我這是你和爸爸的孩子,爸爸去世前一個星期都沒有回過家直到變成尸體躺在太平間!我親愛的媽媽,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你能嗎!」練冶近乎瘋狂的將捏在手中的b超彩圖甩出去,砸在了柳月的臉上,毫無血色蒼白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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