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好冷,天舒覺得自己像是被扔在了冰天雪地里,雪花化為無數冰針用力刺遍周身每一個毛孔。那份寒意一直沁到骨子里,凝固了血液,連心髒也快凍僵。
耳畔似乎有人在焦急地呼喚她的名字,可噩夢偏偏一直纏住她不放,像是想將她牢牢困住,不想讓她醒來。
……
「你怎麼過來了?!誰讓你過來的?」一把將她拽進房間,男子氣急敗壞地怒吼道。
「昨天你不是說想吃水果慕司嗎,我特地做好了帶來。莫非你家有客人不方便?客廳那位小姐是你們家親戚嗎?連你父母都在陪著她。」女子雖然奇怪未婚夫迥異于常的態度,但還是耐心地解釋道。
聞言,男子眼中掠過一抹尷尬,咬了咬牙,隨即絕然說道︰「我要和你分手。」
女子的笑意頓時僵在臉上,難以置信地看著男子,試圖在他臉上找到說笑的痕跡。
但男子的臉色冰冷而殘酷,沒有分毫開玩笑的跡像。他松了松襯衣領,口氣輕蔑地說道︰「我早就想說這話了,只是看你一個父母雙亡的孤兒太可憐,所以一直不忍心提出來。但現在我遇到了更富有更年輕、也更適合我的女孩,準備和她結婚了。希望你以後知趣一點,不要再來打擾我。明天、不,今晚你就把新房里的東西統統搬走,否則,我會把它們全部扔掉。」
「新房?」震驚過度,女子反而麻木了似的,只是下意識地重復他的話語︰「那是我父母留給我的遺產買的,為什麼要我搬走?」
「哈,你父母的?別忘記了,房產證上寫的可是我的名字。」男子得意地說道。這渴望家庭的傻女人真是好騙,自己不過說了一句新房落妻子的名字會讓做丈夫的丟臉,她就主動拉著他到產權中心過了戶。如果不是有這套房子,局長或許還不同意女兒嫁給自己呢。哼,那個傲慢的老頑固,等自己利用他的關系爬到了更高的位置,一定要他好看!
想到若干年後自己位高權重、無限風光的情形,男子情不自禁呵呵笑了起來。原本尚算周正的臉上寫滿算計與野心,配上那得意忘形的笑容,無比扭曲,無比丑惡。
原本還試圖挽回這段感情的女子,在看到他笑容間那從未見過的志得意滿後終于恍然大悟︰原來他竟一直在做戲!原來褪去溫和老實的外在,這人內里竟是如此下作!野心勃勃,機關算盡,甚至不惜以感情做為誘餌,盡情榨取著喜愛他的女人。做為一個男人,心思卻比惡毒老婦更加不堪,真是無恥之極!
回想起交往以來他說過的甜言蜜語,女子不再覺得感動,反而遍體生寒︰為了一套房子,這人竟足足偽裝了三年!一想到自己竟與一條毒蛇共舞了這麼久,而且還將他誤認為可以共度一生的良人,女子頓覺惡心欲嘔。
見她遲遲沒有說話,男子表情愈發得意︰「莫非你舍不得我?哈,如果你肯和我上床,以後我們還可以私下見見面,你——」
啪!
一記耳光重重抽在男子臉上,打斷了他不知廉恥的話語,也教那得意洋洋的表情瞬間凝固。
「我天舒當年怎麼會看上你這種人渣!」
扔下這句輕蔑的話語,她走出了房間。
客廳里,一對中年夫婦正滿面討好地圍著一名年輕女孩打轉,不斷地奉承。見天舒走出來,中年婦女連忙迎了上去,背向客人時,臉色馬上從陽春三月轉成了寒冬臘月,並低聲威脅道︰「天舒,你要是還愛我兒子,就別多嘴說不該說的話,否則我們家要記恨你一輩子!」
天舒看也不看這與兒子一樣撕下了慈眉善目偽裝的老女人一眼,徑自走到那女孩身前,沖她笑了一笑︰「我和他相戀三年,去年訂婚,卻直到今天才知道他準備娶的其實是你。小妹妹,希望你會是他最後一任未婚妻,祝你們天長地久。哦對了,他承諾過的婚房是我買的,回頭我會出具相應證據把它收回來,你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不等听完她的話,女孩立即像火燒眉毛一樣跳了起來,撲向從房里追出來的男子,卻不是準備擁抱,而是撕扯質問︰「你不是說從沒交過女朋友嗎?你騙我!你這個人渣!騙子!我這就打電話給我爸,讓他通知單位馬上開除你!」
隨著這句話,房間里頓時亂做一團。中年夫婦沖上去拼命搶女孩的手機,嘴里不住口地罵著天舒,說她是個神經病花痴,一直纏著自己兒子,听說他要結婚了才跑來胡說八道。男子則是不斷求饒,指天劃地地發誓他確實沒有騙人。
但無論他怎麼求饒,女孩就是不松口。見狀,男子表情逐漸變得狠毒猙獰,突然毫無預兆地抄起煙灰缸,狠狠砸向一直冷眼旁觀的天舒︰「你不是說愛我嗎!為什麼要壞我的好事?!」
天舒剛要躲開,卻被沖上來為兒子助陣的肥胖婦人攔住了唯一的去路︰「該死的臭丫頭,要是我兒子真丟了工作,我跟你沒完!」
一聲鈍響,一朵血花,一陣眩暈。
這是天舒在這個世界得到的最後東西。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她無奈地想︰還好有個目擊證人,否則自己肯定會被這狼心狗肺的一家子毀尸滅跡。
可是——真是不甘心,打從父母過世後,她不知吃了多少苦頭才長大成人,事業才剛剛起步,一切即將開始,卻居然死在一個人渣手上!
她不甘心——真不甘心……如果能重來一世,挽回遺憾就好了……
懷抱著這個念頭,天舒慢慢闔上了眼楮。
周圍的一切都在遠去,她即將沉入無知無覺的黑暗。就在這時,耳畔卻突然響起一個焦急的聲音︰「小舒、小舒!你快醒醒啊,媽媽都快急死了!」
媽媽?……不是在她十二歲那年就過世了麼?現在又是誰在喊自己……
天舒疑惑地想著,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突然睜開了眼楮。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哭得滿面淚痕的面龐。那被淚水打濕的秀麗眉眼,猶帶哽咽的溫柔聲音,分明就是——
「媽媽?」天舒聲音顫抖,難以置信地喊出了這個睽違了十幾年的稱呼。
得到她的回應,女子眼淚反而落得急︰「好孩子,你終于醒了……你掉進了學校池塘,被救上來之後昏迷了整整三天,醫生都說,都說你……但我知道我的女兒最堅強,你一定會好起來的……」
天舒做了五年記者,每天都在與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已經十分習慣從當事人支離破碎的話語中捕捉到有用的信息。當下她立即听懂了媽媽的話,卻愈發驚訝︰自己不是已經被殺了麼?就算在地府與親人重逢,也不該是這番場景啊,怎麼——
正自驚異間,她突然想起,自己十一歲時、小學即將畢業那年曾落入水塘,病了足有一個多月。听說人死前會看到經歷的往事,難道她竟是夢見了當時的情形?
想到這里,天舒不禁心里一酸︰就算是夢也好,讓她多感受一點久違的母愛吧。
這麼想著,她不禁吃力地抬起酸軟的手臂,努力去擦拭母親的臉頰︰「媽媽,不要哭,我會好起來的。」
觸手卻沒有夢鄉里的虛無感,反而能清晰地感受到眼淚的冰涼濕滑,十分真實。天舒心中微凜,不禁又將眼楮睜大了些,仔細打量四周。這時她才注意到,自己是在一間病房里,周圍的擺設都那麼逼真,並不像夢境里那樣模糊。
這,究竟是——
天舒驚疑不定。這時,幾名護士簇擁著一名醫生走了進來︰「听說病人醒了?得先檢查一下。」
隨即,眾人便圍著她忙碌起來。冰涼的醫療器械不斷在她身體上擺弄,感受到器具的冰冷,以及醫護人員們指尖的踫觸,天舒心中的驚駭越來越強烈。回想到以前看過的一些小說,一個雖然荒謬卻極有可能的念頭浮現出來︰她,該不會是重新回到小時候了吧?!
「除了還有些虛弱外,已經沒有大礙了。莫女士,明天再給她吃東西,記得要先忌口,頭兩天只能吃流食。稍後我會讓護士給她輸葡萄糖和生理鹽水,以便維持生理機能。」
檢查完畢,醫生欣慰地說道。他們一度懷疑這小丫頭挺不過去,現在居然醒過來了,真是值得慶幸。雖然在醫院已經見慣了無可奈何的生離死別,但能救回這麼可愛的一個小丫頭,他還是很有成就感的。
天舒的母親莫麗文早擦干了眼淚,听見醫生的叮囑,連忙一一用心記下。等他們走後,回身看見女兒還瞪大眼楮呆呆坐著,不禁又是一陣心疼︰「小舒快躺下,當心坐久了頭暈。你爸爸回家吃飯去了,一會兒過來看見你醒來,不知該有多高興。」
天舒掃了一眼床頭櫃上的台歷,低聲說道︰「媽媽,能不能坐過來陪我一會兒?」
莫麗文二話不說便坐了過去,輕輕撫模著女兒的頭頂,心中滿是愛憐痛惜。
感受到母親的溫柔踫觸,嗅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天舒用力閉了閉眼,再度睜開,終于確認了一件事。
——自己並沒有死,而是回到了1994年,11歲的時候——
-一題外話-——-一第一稿非常非常不滿意,所以從頭重寫了一遍,推翻了很多設定,自信比之前寫得更加精彩。已看過的親們請再從頭看一遍吧∼保準不會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