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天舒動手替受傷護士驅去詭異黑霧時,就覺察到自己不但能將之化解,更能操縱它任意附在物體上面。之後她在田小文身上牛刀小試了一把,雖然目前所能控制的黑霧只有一點點而已,但卻足已教那家伙吃盡苦頭。
當然,對這名性命垂危的老者,天舒施行的是驅散,而非操控。
片刻之後,眼見老者胸前的黑霧已然消失殆盡,她有些奇怪地收回了手︰怎麼今天做完之後,身體並不覺得如何疲累,比昨天的情況好多了。難道這種事情也有熟能生巧?
這時,她突然感覺到面前的人身軀輕顫。接著,老者便吃力將眼楮微微睜開一線,嘴巴嚅動著似乎是要說話,卻是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天舒救這老人只是舉手之勞,為了掩飾身懷異能一事,她本打算老人好轉後馬上離開。但現在對上老者虛弱到極點的表情,她不禁心中一軟,止住了腳步︰「老人家,你只是一時不舒服,很快就會好的。」
寶藍色的波點發帶在女孩白皙小巧的臉龐兩側不斷翻飛,襯得她相貌愈發秀美可愛。她的笑容帶著孩子特有的甜美,卻又另有一種足夠成熟、能安撫人心的光輝。看清她容貌的那一瞬間,老者心中無意識掠過天使二字。
這時,剛才離開的護士帶著幾個人匆匆走了過來。天舒眼尖地看到外婆也跟在他們身後,便揚聲叫了一聲。
看清情形後,護士卻是蹙起了眉頭︰「那個年輕人當真走了,這下可糟了,沒人簽字的話,我們怎麼敢采取治療方案!」雖然那年輕人再三強調他只是個路人,但畢竟是他將老者送到醫院來的,少了他,有些事就不好辦了。
說著,她扶住老者,又試了下他的脈搏和心跳,立即驚訝得合不攏嘴︰「他——剛才患者明明心跳紊亂,呼吸微弱,怎麼只這一會兒的功夫就好轉了許多?」
注意到護士將狐疑的目光投向自己,天舒連忙說道︰「我只是見那個大哥哥走了不放心,所以在這里陪陪老爺爺而已,什麼都不知道——啊,阿姨你看,老爺爺正指著自己的口袋呢。」
護士想想也是︰一個小女孩怎麼可能影響到病情呢,也許剛才是自己著急誤診了吧。
這麼想著,她從老者所指的衣袋里取出了身份證和一本通訊錄,隨手翻開一頁,看後馬上驚訝地捂住了嘴︰「這不是教育局局長的名字嗎,上上周教育系統的人剛來這里做過體檢,他名字很特別,我絕對不會記錯。這老人家有他的家庭電話,難道是他家的親戚?」
當時電話還並不普及,除了單位之外,只有極少數非富即貴的人才在家里安裝。普通人找人時都是直接去家里,一般根本不會去記電話號碼,因為記了也用不到。這老者既然有教育局長的電話,還有本專門的通訊錄,多半本身也是位大人物。
想明白這一層,護士不敢再耽誤,招呼一聲,醫院的勞工們立即便將老者抬上了推車,匆匆向急診室走去。
天舒倒沒將這樁小插曲放在心上。她正琢磨等下該用什麼借口到醫院門口的雜貨鋪去一趟,卻突然听外婆問道︰「你剛才在做什麼呢?」
聞言,天舒頓時身體一僵︰難道外婆都看見了?
卻听她又說道︰「這老人家突然病情好轉,是不是和你有關系?別想瞞著外婆,你從小到大,每次說謊時都特別詳細,要解釋老半天。」
原來如此……天舒松了口氣,同時也為外婆對自己的了解至深有點心虛︰看來以後得找個好借口,遮掩下自己偶爾超乎年齡的想法言辭了。不過,現在這一關要怎麼過?
想了想,天舒驀地靈光一現︰「外婆,您不是說突然生病有可能是撞祟了嗎,剛才我就是在依照您今早為我驅邪的法子,替那位老爺爺掃了下惡運。我不好意思對外人說這些,所以才撒了個小謊說不知道。不過,這法子還真是管用呢,護士阿姨都說老爺爺好了很多。」
听到外孫女一副邀功賣好的口氣,外婆一下子打消了疑慮︰「你這小丫頭也是伶俐,居然把我的辦法偷學去了。不過這事兒多半是踫巧罷了,真正的驅邪哪里有那麼簡單,不是你做得到的。」
見外婆只是想問明白自己為何要說謊,天舒松了口氣︰老實說,如果外婆要她「演練」一番驅邪動作,她還真做不出來。
她們祖孫二人回到病房時,天逢杰已經辦完了出院手續。少頃,一家四口便離開了醫院。天逢杰推著老式鳳凰自行車,後架上捆了一堆雜物,天舒則是在外婆和媽媽的堅持下,坐在前杠上。
縣城街上行人很少,陽光穿過街道兩旁高大的梧桐樹枝,靜靜地灑在馬路上,一切顯得格外美好耀眼。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天舒卻沒法真正開心起來,因為她還記掛著一樁很要緊的事。
轉過草坪,走出大門,眼見離雜貨店越來越近,天舒心里悄悄為爸爸的錢包道了個歉,然後說道︰「爸爸,我想喝汽水。」
當時一瓶汽水是五毛錢,一碗面條卻只要三毛錢,雖然天家此時每月合計能拿到近六十元的工資,不是出不起這個錢,但和其他東西相比,汽水還是算小奢侈品了。
天舒本以為向來節儉的媽媽會說自己幾句,不想她和外婆卻同時說道︰「逢杰,給小舒買一瓶。」
天逢杰自然更不會反對,支好單車將天舒抱下前杠後,他爽快地從兜里掏出了錢︰「爸爸這就給你買去。」
感受到家人的關愛,天舒心里暖暖的,幸福感滿得快要溢出胸膛。好在她還沒忘了正事︰「我自己去挑。」
先爸爸一步踏進雜貨鋪,天舒立即不著痕跡地四下張望。
狹小的店面,凌亂的貨架,隨處可見的尋常商品,正打著哈欠調電台的老板……驀地,天舒的視線落在一道陳舊褪色的門簾上,凝視著下擺一抹淡褐,若有所思。一一如果沒認錯的話,那該是塊洗不掉的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