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093愛的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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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營天下繡坊,在關世因娘親主事的那一代,因關世因娘親的強勢手段而一躍坐上了堯天國第一土豪金的位置,且一直坐到了今天。「天下繡坊」四個字,可以說是名滿天下,無人不知。
而與這四個字一樣名滿天下無人不知的則是關家特立獨行的家風傳承︰關家本府,乃至天下繡坊,傳女不傳男。
中途休息的某條不知名小溪旁,方如來背靠大樹問著,「這麼說,你就是長房長‘女’那一支的了?」
「噓。」半挽褲腿站在溪水中的關世因回頭對她打個噤聲的手勢,隨即出手出電,擦一只小魚被他用樹枝插出,「哈哈,娘子,喜歡吃烤魚不?」
方如來面無表情地回視他,「如果你不喜歡談自己的家事,你可以直說。我無所謂的,你家二房的事情反正你知道了,查不查都在你。」
「娘子說的這是什麼話,」關世因抓著插來的幾只小魚走上岸邊,「為夫什麼時候說不能談了?這剛才不是忙著給你抓魚嘛。為夫跟你說啊,這溪水里的野生小魚可比什麼大鯉啊青魚什麼的好吃多了,待為夫親手給你烤來,然後我們邊說邊聊不是更有情調?」
說著他就開始挖坑,架火,收拾魚。關世因動作熟練的絕不像一個裝扮了二十年的大家閨秀所為。
方如來稍稍眯眼,「如果說是為了自保為了你們所謂的某種政局大業,你偷練了絕世武功也能理解。可你為什麼連……」方如來指著他漂亮的手指一進一出魚肚子之時就把魚的內髒一應清理干淨的利索手勢說,「……你還有學習這些瑣碎技能的時間?」
關世因的動作一頓,「這些都是我娘親手教我的。」
方如來鎖定關世因的眼楮,一個繡坊的負責人不教如何管理繡坊反而教這些小事?
關世因將收拾好的魚架上火烤著,他則身子後傾仰天而倒,倒下,腦袋正好落在方如來的大腿上。
方如來剛想躲開,卻因關世因接下來說出的話而忘了躲開。
「我娘生我之時是難產,生完之後就被告知此生再不可能生第二個。于是,從我三歲開始,我就被明確告知,如果想活下去,就必須男扮女裝。而要想活得不受人控制,還得武能殺敵,文能繡花。」
「呃,你還會繡花?」方如來不是想打斷來著,但這一技能實在是讓她覺得違和。試想一下,那個一掌拍滅對手的雄壯男人,手拿一根繡花針,于窗前蔭下繡……花?
方如來腦子中突然出現了岳不群的形象,她隨之就是一個激靈,呃,東方不敗也好啊,為什麼是岳不群?!
關世因不知她心中所想,一抬手,把手伸到了方如來的面前,「當然!你看看這些指尖,當年為了練刺繡,這些指頭天天被扎得哪哪都是針眼兒。現在還能看見那些陰紅點點,想來是當時扎得太多太狠,這輩子恐怕都不能痊愈了。」
他的手指很長,如果擱在現代,那絕對是彈鋼琴的好手。他的膚色很白,以至于皮膚下的那些陰紅點點很是明顯。就像是潔白無瑕的玉身上憑空多了影響美感的瑕疵污點,方如來不由自主地就伸手覆上去,然後搓了幾下。
關世因彎彎眼楮,笑得得意,「嘿,心疼為夫了是不是?」
「去!」方如來面色稍窘,一把甩開了他的手,「繼續說。」
「天下繡坊在我娘親管理的時候已經走到輝煌的頂峰了,其內部的運行模式可以說基本上已經定了。娘親說,只要我男扮女裝的繼承人身份不動搖,那麼天下繡坊就算不去每日管理,它也會運行得很好。反倒是來自家族內部的明爭暗斗需要更花心思。」
關世因的聲音開始變得低沉下來,「我外婆不是只有我娘親一個女兒的,我還有一個舅舅,這就是關家二房了。我外婆和娘親在世時,舅舅一家即使想做什麼手腳,也忌于臉面一般都是暗著來。可隨著娘親和外婆過世,仗著外公的寵愛,舅舅一家就開始……」
「等等,你好像沒提到你的父親?」方如來打斷關世因的話。
「听娘親說,父親在我出生沒多久就因病過世了,留給我的只有‘關世因’這個名字。」
「關世因?這是你父親取的?」方如來眉頭皺皺,關世因出生後才過世,那不就是說知道自己的孩子是男孩,那為什麼還取這麼女性化的名字?
「娘親說,那時舅舅家也在我出生之後的第二天誕下了一女,貨真價實的女孩。因此,為了保下家業,我就不得不也得是女孩。父親取名時本想直接取為關世音,余音繚繞的音。但後來終于還是存了一點希望我以後能恢復本身的期待,于是便改成了因果的因。這樣,既能安撫外界窺測的視線,又能讓我長大後不至于因為女性的妝扮女性的名字而失了身為男人的本質。」
「你舅舅一家就這麼被你們一騙二十年,從來沒有懷疑過?」
「怎麼可能!三天一投毒,五天一暗殺的,那都是家常便飯了。」
「所以,你娘便教你學會了不假他人之手一人也能生存的所有技能?」
「是,小到洗衣做飯,大到出手殺人,可以說,我十二歲之前過的完全是沒有自我現在想來卻是很充實幸福的生活。」
方如來注意到他在提及十二歲時話里的緊繃,「十二歲時還發生了什麼?」
關世因舉手遮在眼前,看似是為了抵擋穿過樹葉的陽光刺射入眼,其實是不想方如來看到他眼里的神情,「十二歲,我血氣方剛,心里想著只要舅舅家沒了女兒不就一了百了徹底解決了嗎?于是,我趁夜潛入舅舅院里殺了舅舅的唯一女兒。」
「然後,男扮女裝的你就此成了關家的唯一繼承人!」方如來連連搖頭,「原來你也有莽撞無知的時候。」那樣為了爭家產無所不用其極的緊張時刻,他這一狠招殺出,只怕會引來更凶猛的反撲吧。
「是,當時的我太莽撞無知,可我卻自以為釜底抽薪才是最有效的一招。當我帶著滿滿的驕傲回去向娘報喜時,娘卻二話不說連夜送我入宮探望二皇子了。」
「你娘這是在保護你。」
「當時的我卻因沒得到娘親的夸獎而堵氣住在皇宮一住就是三天沒回家。而當我第四天回到家……」
關世因停頓下來,方如來清晰地看到了他微顫的手指,她心尖一緊,剛想提醒他可以不必再說時,他已經繼續開口了。
「娘親已經過世一天了,外婆說是積勞成疾病世的,我怎麼可能會信!拿著劍就沖進了二房的院里,先是一劍刺死了當時的舅母,然後再準備劍殺舅舅時,卻又誤傷了沖出來阻止的外婆。」
「啊!」方如來不由驚呼出聲,意思就是關世因的娘和外婆都是間接或直接因他而死?
關世因的聲音此時幾乎低到聞若不聞,「娘的臨終遺言是,天下繡坊在二皇子登基之前絕對不可以因為家斗而垮掉;外婆死在我懷里的最後一刻念叨著的只有一句話,她已經死了一個女兒了,求我放過她剩下的唯一兒子。」
方如來身子一震,這兩代關家的掌權人臨死之前分明是害怕盛怒的關世因再做出什麼傻事來,所以不敢直言要求他謹慎從事,而是借著別的事情來轉移他的憤怒。
一個抓住機會就能反撲至親姐猝死還能讓親娘不說實話的舅舅,怎麼可能身邊沒有一股忠心輔佐的勢力!老太太求關世因不殺其舅,其實不過是給關世因一個避過與舅舅勢力正面沖突的借口。
而關世因的娘親遺言里只提天下繡坊,就是想讓兒子意識到,家里的事好清,這外面虎視眈眈的勢力可是一個比一個不好惹。他殺舅舅報仇簡單,可殺了之後呢?這關家的主子就只剩下一個十二歲的他了,落在外人眼里,那就是一個還沒長出牙齒的「孤女」幼崽。這樣的關世因,即使有著二皇子的庇護也難逃九死一生了。那些同行的競爭者們,那些坊里的投機者們,會不趁機趕盡殺絕以防關家東山再起?才怪!
「我從那天起才開始學會了‘忍’字!」
關世因的聲音飄忽得如一縷看不見模不著的風,方如來卻瞬間感覺呼吸都被卷走了似的憋悶起來。
十二歲,對于現代的她來說,還是一個小學都沒畢業的孩子。可在這里,關世因已經失去了娘親和外婆不說,還得面對外界聞風而來的窺測乃至黑手。那麼當時的他該是如何的步履維艱……
「我……」關世因再開口。
方如來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別說了。」
在她剛剛適應眼前這明媚如妖孽的男人也有著威武雄壯的一面之後,她又觸踫到了他軟弱的第三面。心痛突如襲來的沒有預期,連掌心都因他話里久封才出的苦澀而變得冰涼起來。
「抱歉,」方如來囁嚅開口,「我只是想著在回盛京正式對上之前,跟你提前了解一下關家的勢力分布會比較好。可我真的沒想到,這會引起你不為人知的一些……」
方如來住口,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如果說是痛苦回憶的話,那麼眼前的男人會不會再次受傷?
關世因伸手拉開方如來的手,而自己另一只遮在眼楮上的手卻沒動,「沒什麼需要抱歉的,知己知彼的慣例步驟而已。」
他將她的手放置一旁即松手而去,方如來卻怔怔看著自己的手,莫名有些空虛。
按照這貨的日常習性,他不是應該趁機吻上她的掌心然後再企圖佔更大的便宜嗎?這次他居然一本正經地像個正人君子了……難道這過往當真讓他到了現在還放不下?
方如來轉頭又看向他一直捂在眼楮上的手,他為什麼一直遮著?他此刻眼底是什麼顏色?是怕他自己無法遮掩,還是怕被她看見?
「你……」方如來開口。
關世因迅速舉手示意,「別!你是爺的女人,運籌帷幄比爺還干練利索也就罷了,如果這時你再將爺看弱出言安慰的話,爺好不容易樹立起的威武雄壯的形象不就白費力氣了?」
關世因將方如來的手拉下放置肩膀處,「過往既是過往,就代表著都已經過去了,我沒什麼走不出來的。只是,……」
他停下,方如來輕拍著他的肩膀,「怎麼?」
「十二歲殺了舅舅女兒的那天,是我的生辰,我的生日願望是娘親能抱抱我。」
「抱抱?」
「嗯,別人家孩子輕易就能得到的擁抱于我來說,卻是求之不得的奢望。因為要瞞下這漫天大謊,娘親總是忙得補了這個洞又補那個洞,而我則是忙著按照娘親的命令學了這個學那個。十二年的歲月中,我與娘親的親近五指都數得過來。十二歲生日那天,我本想借著能許願的機會,讓娘親抱抱我的。誰知,殺人之後,我連夜被送進了皇宮。而三日之後再回來,與娘親就天人永隔了。我的生日願望自然也就……」
喃聲中斷。
是方如來突然俯身而下,緊緊抱住了他的頭。
關世因輕輕晃動腦袋,「我說了,別……」
「是我想抱抱你!」方如來以為他是男人的面子作祟,于是拿自己做圓場,「你一路護我周全,我從來都沒有對你說過謝謝,現在想來,多少有些失禮。」
關世因的腦袋不動了。
「你能看得出我不是你們這個地方的人吧?」第一次說起自己的事情,她莫名覺得尷尬,所以她輕輕閉上了眼楮。
所以她沒看到,在她的視線移開以後,關世因壞笑著更湊近了她的懷,然後借著表示回答的點頭動作蹭了蹭。
「在我們那里,表示感謝的方式有很多種,而擁抱就是其中最能傳遞心情的一種。」方如來說著就又緊了緊手臂,「謝謝你,關世因,經歷了這麼多的打殺才明白你為我做的有多麼可貴,又有多麼值得感謝。讓我有時也會想,究竟我要做到什麼程度才能回報你為我做的呢?」
「唔唔唔唔。」以身相許。
但他聲音太模糊,方如來沒有听清。
「什麼?」方如來問,順便低頭去看。
可視線才挪過去,方如來「騰」一下就火冒三丈了。
她以為情緒低落的那位,此刻正鼻子嗅嗅地于自己胸前聞著什麼。
方如來的腦袋轟地就炸開了,狗改不了吃屎的東西!
她「呼」一下就把懷里的腦袋推了出去,「二貨,你給我去死!」
感謝親親︰朝槿露葵,&!漫漫!^_$和臭蛋哈哈的鼓勵,謝謝大家,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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