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名︰第四十四章同唱一出戲
林家一家到了國外之後,山本果然安排好了一切,並且,和國內的環境基本上是差不多的,就連林家居住的宅子,也和國內的布局是如出一轍,這一點,確實令林家的人十分的感激。本書最新免費章節請訪問。
住在新的環境之中,畫錦越來越孤獨了,語言不通,除了自己的家人,畫錦沒有辦法與其他人交流,她每天都把自己關在房間里,除了那把梁山伯的折扇之外,沒有任何人能夠排解她的煩悶。
程家戲班之中,程小山被張少華打了一拳之後,臉上掛了彩,一邊臉頰微微腫起,面色青紫,也沒有辦法上台了,只能在後台默默的看著其他的人化妝,上台,每當後台只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也會拿出一把折扇,這把折扇,是當初程小英拿著的那一把,也是台上祝英台用的那一把。
這天,林家除了佣人之外,全部外出了,除了畫錦一個人,獨自留在家中,她再一次把自己關進房間,默默拿出那把折扇,慢慢的把折扇打開,耳中仿佛響起程家戲班的伴奏聲。
這天,程家戲班又是人山人海,所有的人都到台上去唱戲了,後台空無一人,程小山也默默的拿出一把折扇,輕輕打開,梁祝的聲音也在耳邊響起。
「書房門前一枝梅,門前喜鵲成雙對,從來喜鵲報喜訊,向你梁兄報喜來。」跟著心中的曲調,畫錦拿著折扇,在房間中慢慢比劃起來,面前的景象,仿佛又回到了程家戲班的戲台上,文武場就坐在一旁,而面前,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梁山伯,程小山。
「弟兄二人下山來,門前喜鵲成雙對,從來喜鵲報喜訊,一路平安把家歸。」程小山不知不覺中,也開始小生哼唱著十八相送的唱腔,她的眼前,小英的身影,仿佛又出現在這里。
「梁兄請。」
「賢弟請。」
「出了城,過了關,但只見山上樵夫將柴砍。」
「起早落夜多辛苦,打柴度日也很難。」
「他為何人把柴砍?你為哪個送下山?」
「他為妻子把柴砍,我為你賢弟送下山。」
你一言,我一語,二人雖兩岸相隔,茫茫無期,可是,就在此時,此時此刻,一個在程家戲班後台,一個遠在重洋之外的房間,這對無法見面的生旦,卻在同一時刻,同時唱著同一出戲。
可能,這就是默契,這就是,當初二人之間擁有的別人都沒有的心靈感應吧。
「程班主?」無華下了台,卻看見此時程班主正站在後台備場區,撩開簾子,向後台化妝區偷偷張望著。
「噓!」程班主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程班主,您在看什麼?」無華小聲的詢問道。
「你听。」程班主指了指里邊,小聲地回答道。
無華也跑過去,跟著程班主一同趴在簾子後邊,仔細的听起來。
「配鴛鴦,配鴛鴦,可惜你,英台不是女紅妝。」
「是小山!」無華十分驚訝。
「噓!小聲點。」程班主一驚,趕快說道。
無華趕快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這個時候,無鳳也下台了,無華趕快把無鳳叫了過來。
「怎麼了?」無鳳問道。
「你看。」無華向里邊指去,于是三個人此時都趴在簾子後邊向里邊望去。
「愚兄扶你過橋去。」程小山完全沉浸在里邊,並沒有發現此時門口已經堆滿了人,都在朝著他望去。
林家畫錦的房間,家里的下人听見了房間里的聲音,都偷偷的趴在門口仔細地听,就听見里邊,畫錦時而唱腔時而念白,雖然並沒有別人與她對唱,但是,畫錦一個人了卻唱的繪聲繪色,令人十分痴迷。
「未知仁伯肯不肯?」
「家父屬我選英才。」
「如此多謝賢弟來玉成。」
「梁兄你花轎早來抬。我約你七巧之時我家來。」
「我家來。」畫錦唱到這一句,想不到竟然已經是淚流滿面,她緊緊握住手中的折扇,將折扇輕輕地貼在臉上,泣不成聲。
小山,我還在唱著這一出戲,我只和你一個人唱,剛才,你的面容是那樣清晰的出現在我的面前,不知道,你有沒有感受得到,我如今,是多麼的思念你,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可以感覺得到。
「七巧之時。」程小山慢慢的把這最後一句唱完,手中撫模著那把折扇,也輕輕地貼在臉上,回憶起之前的種種,如此美好,不知不覺中,竟露出了淺淺的笑容,自從小英離開之後,這還是小山第一次露出笑臉。
小英,我還在堅守著我們的約定,我沒有和其他的小旦唱過《梁祝》,剛才你的面容是那樣的清晰,你知道我有多麼希望你能夠再一次回來,再一次與我共同登上戲台,一同唱響剛才的那一幕,小英,我會一直等著你的。
站在門口,看著小山的表情,不知不覺中,無鳳竟然落下了淚水,這淚水是心酸,是淒涼,是惋惜。
一個唱戲之人,她的所有生命力,都在戲台之上,如果突然之間,她不能上台,不能再唱自己最喜歡的戲,這是多麼殘忍的一件事情,如今,小山就是這樣的處境,她臉上受傷,不能上台,這本就已經很折磨,就算上了台,卻不能唱自己最喜歡的戲,這是更折磨的事情,加之,本來,她可以有更高的成績,卻在最巔峰的時刻,一下子摔到谷底,這種痛,任何人恐怕都無法承受,可是,如今的小山,卻要獨自一個人,承受著所有的痛苦,這到底是怎樣的淒涼。
無鳳畢竟是性情中人,她更能夠體會到小山心中的感受。
想到自己,與小山同是戲子,那種感受,無鳳最能體會,這恐怕是她們所有程家戲班中的人都最悲哀的一點,她們只會唱戲,除此之外,她們什麼都不會,也就是說,如果不在戲台之上,她們的生命都會變得沒有任何意義,所有的人都說過,台上要入戲,台下要出戲,不能人生與戲曲分不開,可是,這程家戲班的人,又有幾個人能夠真正的做到,每個人都生活的像是一出戲,雖然心酸,但卻依然不願意走出來。
因為,一旦出戲,就是無盡的失落,無盡的空虛,人生雖然本像是一台戲,但是,卻比戲曲單調太多,所以,看遍繁花過後,就不願意見到鮮花枯萎,在戲台之上,演繹那樣精彩的戲碼,就不願意回想這單調的現實生活。
可是,如今,讓一個尤其感受到戲台上精彩的人,突然間回到現實之中,並且從此不能再唱自己心愛的戲碼,不能與最有默契的人一同唱響,這該是多麼的可怕,而現如今,小山所經歷的,不正是這所有人最恐懼的事情嗎。
「程班主!」一個聲音劃過長空,所有的人全都回過神來。
程班主嚇了一跳,趕快回過頭去,「嚇死我了,你這是要死了!」程班主罵道,原來是川子站在門口。
川子無端挨了罵,有些手足無措,一個手上拿著布兜,另一個手撓著腦袋,表情十分窘迫。
此時,獨自在後台的小山也回過神來,看見門口的堆著的人,也著實嚇了一跳,「程班主。」小山趕快問好。
「沒事,我們剛下台。」程班主實在是此地無銀。
「這。」小山愣在那里。
「你叫我什麼事,還不快說。」程班主拍了川子的腦袋一下,大聲問道。
「哦,這是打賞。」川子趕快揉著腦袋,把布袋交出來。
「嗯,都進來吧,川子你念你的。」程班主十分尷尬,趕快叫川子進來好緩和一下氣氛。
小山也很知趣的躲到了一邊,仿佛,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後台,又恢復到了往日的喧鬧之中。
「無鳳姐。」無華偷偷的把無鳳叫到角落里,「剛才,小山唱的,你都听到了嗎?」無華低聲問道。
無鳳點了點頭。
「她明明十分想唱,可是,為什麼就不肯上台?」無華感到十分奇怪。
「因為,她答應過她的小旦。」無鳳輕聲說道。
「哎,真是難為她了,可是,小英現在又不在,她就算是唱了,誰又能說什麼呢?」無華自言自語道。
「如果和其他的小旦唱,她恐怕就找不到那種感覺了吧。」無風自己分析者。
「感覺這種東西,是可以培養出來的。」無華說道。
「可是,對于她來說,是不可能的吧。」無鳳反問道。
「為什麼?」
「因為,之前的那種感覺太深刻,在她的心中早已根深蒂固,想要這樣讓她拋棄之前的感覺,恐怕難于登天。」無鳳說到。
「可是,看著她現在的樣子,我總是于心不忍。」無華還是說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我也有同感,可是,確實無能為力。」無鳳很遺憾。
兩個人說完,都是一聲嘆息,小山太重感情,不知道,這個樣子,到底會不會最後害了她自己,誰都不知道,但是,看著她現在的樣子,誰都感覺到十分惋惜,就這樣被一句話禁錮住了自己的生命,這樣,對一個人來說,不是太過悲哀了嗎。
所有的人都知道,但是如今,所有的人卻也都沒有辦法。
本書由首發,